《银莲迷情》断水之思

4、计划

　　年轻人将头盔为折斯戴上，审视佩戴效果，觉得满意了才摘下来。
　　折斯无动于衷地望着他，试图看破对方正在打什么主意。虽然年轻人崇敬地称呼折斯为大人，目光中却丝毫看不出来这种成分。是种很复杂的目光，说不上多亲近，也不包含恶意，让人感觉怪怪的。鲜少被人这样看，说不出那是什么。
　　年轻人说：“这里是阿兰德神殿，折斯大人已经昏迷一天了。”
　　“既然认识我还敢收留，胆子不小。”折斯说，“我已经落难到如此地步，对你没有价值。”
　　“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最高票数吗？”他突然问。
　　以前打架进局子的时候，警察就是那么跟许然乌说的，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平白无故别人怎么会专找你的碴？那会许然乌说：“我哪知道咬人的狗在想什么。”
　　最初许然乌进入全嵌入系统，看到关于折斯的过往生平里，这位功勋卓著的军人凭本事当上监察官，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罪状，他如何在陶片驱逐的投票中得了第一？
　　“狗咬了我......”折斯还没说完，对方就开始滔滔不绝。
　　“是因为您拥有了太多的钱财与名声。许多人根本不认识折斯是谁，只是看见别人都在写这个名字，也依样写上去。您在太丹城邦开设钱庄，以最低的利息放款，还是有人还不上钱，为了逃避债务，四处宣扬他们编造的您子虚乌有的过错。所以目前平反的希望很大。”
　　“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做？”
　　“先起床，吃饭。”他笑了笑，浅浅淡淡的，却给人印象非常深刻。

　　进入全嵌入系统后还没吃过东西，许然乌很是期待。
　　长餐桌上还有十多人正在用早餐，多是佝偻老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高官，近日也没有走出过阿兰德神殿，所以不必担忧被他们看到长相。折斯尝了一口大麦粥，味道挺不错，就是在虚拟世界进食的感觉实在太滑稽了。
　　一边吃东西，折斯就跟旁边的老人套近乎，指指桌子那头的黑发年轻人，打探他的身份。
　　折斯是个军官，浑身自然散发着令人害怕的气场，老者几乎是哆嗦着回答，年轻人叫赞恩，是阿兰德神殿的祭司。赞恩收留老人们住在神殿里，好吃好喝照顾着。太丹城中若有人生病了，也会过来找他看病。
　　折斯问赞恩，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么多事，他俩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赞恩答：“因为我也借了您的钱。”
　　刚刚许然乌还在心里敬佩，这哥们是个古代慈善家。敢情是在拿别人的钱做慈善呢！折斯嗤笑一下，许诺道：“如果能逃过这一劫，少不了你的好处。”
　　就这破庙，到时候里里外外翻新一遍。

　　最有希望为折斯平反的人，莫过于长老会议迄今任期最长的成员老波利。长老会议成员包括太丹国王在内，一共二十七人，一大半都是老波利的学生。
　　赞恩提起这个人，并不是老波利多么公正，而是大家都知道其孙女小波利正在跟折斯谈婚论嫁。
　　许然乌努力回想，在折斯被国王亲自任命为监察官的画面中，确实有个姑娘站在他身旁为他祝贺。她打扮得高贵而端庄，手上拿着一支芦笛。

　　折斯问赞恩：“你还关注这些八卦？”
　　赞恩无视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老波利平时活动的地方都是平民完全没有资格靠近的，况且太丹城街上四处张贴着折斯的通缉画像，他们的行动只能在郊区进行，必须等待时机。
　　全嵌入系统中，时间的流逝速度与现实保持一致。折斯在阿兰德神殿里修养了五天，这意味着现实中的许然乌在装载皿中的沉睡时间，已经超过一周了。
　　折斯常常坐在院子里沉思，一待就是一整天。这五天对于阿兰德神殿的老人们来说如坐针毡，家里多了位生人，长得也不算凶神恶煞，偏偏给人一种可怖的气息。他的眼神透着阴冷，是在战场沾了无数敌人鲜血造成的，对生命的蔑视与麻木。
　　折斯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月份正是酒神节来临的日子。是整个希腊最隆重的节日之一。人们成群结队地来到荒野举行宴会，赞颂酒神，饮酒作乐。年轻男女在筵席之后往往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小波利早就把折斯忘到脑后去了，至少在来神殿求医的病人口中是这样。她还是那么高调的千金小姐，出入都要带上二十个奴隶随行。
　　以她这样的性格，必定在酒神节上露脸。他们的计划就是在酒神节上找到小波利。

　　这一天按惯例都是男女结伴去参加酒神节的。
　　酒神节前夕，赞恩拿着绷带和药膏走进折斯的房间，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所以此行只能折斯一个人去了。
　　当日的傍晚，折斯独自出门，他却看到有个身姿曼妙的太丹女人站在阿兰德神殿外。她的背影看起来很高挑，刚刚及肩的头发上挂着贝壳头饰。那人转过来的瞬间，监察官向来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了一个痴呆的表情。
　　这他妈不是男扮女装的赞恩吗？
　　赞恩打扮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愧是神秘的东方血统？
　　赞恩见到折斯，总是习惯性地欠一下身子微微鞠躬，以表崇敬，蹙眉解释道：“我还是很担心您，于是出此下策。”

　　来到那个篝火筵席的山头，许然乌在公民大会后第二次看到了这么多古希腊人。他们雕塑般的长相令人脸盲，折斯头上戴着皮罗斯头盔，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反倒是赞恩这样纯正的东方面孔，显得那么出众，他的嘴唇上涂了一点桑椹汁，这就是他全部的妆容，却漂亮极了。折斯挽着穿长裙的赞恩走来时，就连道路两旁吹芦笛的人都停顿了半刻。
　　作为一个NPC来说，赞恩对主角倾力相助，忠心耿耿，同时具备最好的外形，未免被全嵌入系统设计得过于完美。

　　赞恩与他在山上分头去寻找小波利。在大树背后，在墙根旁边，在草丛里，果然有很多男女缠抱在一起。折斯发现了一个疑似是小波利的年轻女子，上前拍拍她的肩正欲搭话，没想到她喝醉的男伴就从后面的树林里尿完回来了。
　　折斯只好压低头盔，说了声认错人了。
　　男人不依不饶，要折斯给他道歉。
　　这还得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然乌像是魔怔了一样，那一刻，他仿佛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军官，面对眼前态度不敬的草根阶级，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他从牙缝里冷漠地发出了两个音节：“滚开。”
　　喝醉的男人本能地感到害怕，但这么多人看着，哪有认怂的道理，拉扯着就要打起来。
　　这时一只手拽住了折斯，赞恩及时赶来救场了。
　　本来就是欢庆节日，众人都发现这里有热闹可看，纷纷凑了过来。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戴头盔的男子，说了声好似在哪里见过。
　　许然乌一下子从不知不觉的入戏中惊醒，引人瞩目犯下了潜行游戏大忌，折斯的身份即将暴露。他的任务失败，游戏主线也将进行不下去。

　　接吻是什么感觉？
　　许然乌二十四岁了，曾经是个纨绔公子哥，可是他从来都是只与女人上床，很少接吻。他也在电影中见过太多亲下巴借位的镜头。没想到在全息游戏里，在这样火烧眉毛的关卡，赞恩朝他亲了过来。顺理成章地挡住了折斯的脸，也让围观的人们跟着热情高涨，起哄着，嬉笑着，四散开来去吻自己的女伴。
　　赞恩毕竟是个NPC，脑袋不灵光，演戏罢了，他却那么豁的出去。接起吻来，又咬又吸。害得许然乌一边秃噜着嘴皮子，舌头打着圈，一边在心里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