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为了迎娶女神而奋斗》壶笳

166、危机（二）

　　两人从大佛寺分手之后，徽音便先走一步，她明日一早出发，虽然一应的行李物资都准备好了，到底还有些需要嘱托母亲的。

　　黛玉稍微落后一步，林晖近来埋头苦读，于课业上有大长进，只是他还是换牙的年纪，平素家里不许他多吃糖糕，黛玉前些日子听身边的丫鬟说会贤胡同的吃食铺子思人坊新推出一款桂花糕，并未加糖，只是取食材本身的味道。

　　林家饮□□细，可这些丫鬟们发月钱的时候仍旧愿意一早便打发外院的小厮跑腿去他家买花糕，因着是掌柜的一人开的铺子，去晚了便没了。

　　黛玉领着丫鬟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掌柜开门，正是方才在大佛寺里遇见的玉竹。

　　“方才在寺里冲撞了姑娘。”玉竹将打包好的桂花糕递给辛夷，黛玉接过来一看，瞧着竟是多给了不少，她一怔，便听得玉竹笑道。

　　“方才在寺里见您形容怏怏，闷闷不乐，掌柜的可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黛玉既是知他是太子宫中旧人，她往日在宫中读书的时候听殷佐提起太子容量高雅，对他这个幼弟十分看顾，这会子见他开口亦是知礼之人，黛玉不由正色道。

　　“劳姑娘挂心，玉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并无什么烦心之事，只是得蒙主子疼爱，放我自由，眼瞧着到了年节下，便去大佛寺里替主子续一盏长明灯。”玉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难言的苦涩。

　　前些日子七昙姑姑从宫中来，言语中说道太子娶亲之后与太子妃并不融洽，夫妻之间没少起了龃龉，玉竹听得七昙这样一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愧疚，他欢喜故人心犹在，纵然天各一方，那人心头挂念着自己，又愧疚着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使得主子不能与太子妃同心？

　　他心中存着这样的煎熬，又不敢轻易吐露出来，他爱着的人是九天上的明月，合该受万民的供养，他跟着他一道长大，也读过史书，那书中跟太子牵连的内侍大多不得善终，他不怕粉身碎骨，却怕自己的存在教那人身上染了尘埃，可人的情感若当真如他所想所念，那当初他也不必出宫来了，往后他便渐渐常常到大佛寺来，听僧人们诵经、做早课，也只有在佛寺里匍匐在佛祖脚下的时候才能得片刻宁静。

　　大佛寺自迦叶禅师故去，香火不如从前，冬日里天寒，往来的香客越发少了，听旁人言语原非君子所行，只是四下寂寥，他刚好从哪儿经过，一瞬间心如刀割，他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小沙弥喂食的雀鸟，太子以真心真意待他，放他自由，他却只愿自己做哪一只鸟雀，冻死在冬日里，留在那人身边，可他更知道，在那人心里，哪怕天各一方，他也希望自己平安喜乐。

　　“掌柜倒是个诚心人。”黛玉闻言一怔，小姑娘眼明心慧，瞧出对方不愿多说，登时住了口，“掌柜家的糕点胞弟爱吃，改日再来。”

　　她辞别玉竹回了家，林辉正在廊下读书，小孩儿体弱，这些年精细养着好了许多，冬日里跟着舒先生学了一套养生拳，林海教他动静相宜，令他每读书读三刻，便要起身打拳，略微活动筋骨，冬日里天寒，他站在廊下读书，并未点炭盆，小孩儿便一边跑步一边背书，额头上都是汗。

　　“可要歇会儿？”黛玉笑着用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姐弟两个一道进了暖阁。

　　“姐姐不是丢下我出门去了么？”林珲抱着手，斜睇她一眼，小孩儿嘟着嘴跟在黛玉身后喋喋不休，“前头明明说好姐姐出门，若是六哥哥不在，都由我陪着你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姐姐往日既然应了，怎么今个儿竟是不等我。”

　　“今个儿是去大佛寺进香，我们去得早，你还未起床，怎能赖我？”黛玉瞧见林辉撒脾气也不恼，盈盈一笑，打趣道，“况我们今日是女儿家说私房话，你夹在中间作甚么？”

　　“姐姐跟着吴姐姐见面，吴姐姐还有胞弟陪着，我与吴家哥哥见过，他不过比我年长几岁，他都能保护姐姐，缘何我就不能了？即便是你们要说私房话，我在外头等着便是，何必支开我？姐姐往后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林珲双手叉腰，皱着眉头，大声说道。

　　“今个儿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礼，咱们珲哥儿大人有大量，可原谅我了。”黛玉说道这里后退一步，佯装要朝着林珲行礼。

　　“罢了，罢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屑与女子计较。”林珲装模作样的挥挥手。

　　“早知这样，我也不用给你带什么桂花糕，正巧送回院子喂猫儿去。”黛玉见他这样不由伸手在他鼻尖一点笑道，正巧侍候的丫鬟端上热水来，黛玉拧了帕子，替他擦了满头汗，这才在坐下来等着他去暖阁把打湿的衣裳换下来，姐弟两个又说笑了一会子，这才并肩去贾敏院子。

　　林家人丁稀少，好不容易才养住了黛玉姐弟，夫妻两个对姐弟的期待很低，不过是身强体健、平安喜乐，只是世事不由人，黛玉与佐哥儿定了亲，林珲自己读书也颇有天赋，除了诗才上不及胞姐，于读书一道倒也称得上颇有慧根，林海宦海沉浮多年，看出幼子性子本性纯善，倒是个著书立传的人物，虽然小家伙往后要考科举，但他自己就是十分克己之人，林海并不逼迫他，反而十分担心他的身子，父子两个关系亲近，白日里各有各的事情，到了晚膳十分都是要到一处用膳的，一家人讲一讲白日里的经过，或是简单叙叙家常，一日便这样过去。

　　“秦王殿下那头出事儿了。”等两个孩子走了，夜里夫妻两凑到一头说话的时候，林海这才慢慢开口。

　　“这事儿我猜测到些，吴姑娘今日约玉儿进香，便是为了给秦王殿下祈福的。”贾敏坐在紫檀木的梳妆台前慢慢将发间的钗环卸下来，这梳妆台上镶嵌着半人高的琉璃镜子，这还是父亲在世之时，特地选给她做嫁妆的，她跟着林海外任再回都中一晃数十年，自朝廷开了海禁之后，便有许多镜子从西洋的过来，再加上本朝匠人多心灵手巧，自从禁中捣鼓出了琉璃的制法，这镜子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贾敏用惯了这个，又有亡父一片爱女之心在里头，便一直没有更换。

　　“明日玉儿去宫里，夫人可要同行？”林海早早洗漱完了，倚在床头读书，抬头见贾敏梳头，不由问道。

　　“自是要去的，只是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寻思着我去了，只怕有些打眼，可若是不去，我心中又委实担忧佐哥儿。”贾敏散了头发，慢慢梳着头发，听见林海出声询问，登时扭头蹙眉道。

　　“这时节许多事，一静不如一动。”林海沉默了片刻，“玉儿早年一个人在禁中读书，得蒙皇贵妃照顾，由与佐哥儿有亲事在，这事儿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若你跟着进宫到底有些打眼，玉儿去了，便能说是听闻皇贵妃身子不好，做晚辈的去侍奉一二，他们的婚事是颁了明旨的，便当是长辈与晚辈寻常走动，倒也说得过去。对了，今日秦王妃约玉儿见面，玉儿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我倒没有细问，玉儿也没说，想来不是什么大事情。”贾敏一头长发又浓又密，打理妥当了这才卧到榻上来，一扭头，见林海竟是在看些杂书，不由纳罕道，“我瞧着这几日你看了许多杂书，可都是早年教你批注为‘满口胡沁’非读书人所言的，近来怎么瞧起来了？”

　　“前些日子的星象之说一出来，如今秦王殿下那头出了事儿，长岐公主也不大好，皇上虽然不信，可到底钦天监接连上书，只说诸皇子、皇女中有人命途有异，恐流年不利，冲撞了旁人——尤其是身边人。”林海拉下帐子，冬日里的纱账一落下，便将外头的烛火遮掩的格外温柔，贾敏已经不复少女时候娇怯的样子，她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可眉间仍旧带着他熟悉的倔强和温柔，他忽然心头一动，细细吻上她的眉心。

　　“都老夫老妻了。”贾敏推了他一把，眸光微动，带着几许妩媚温柔，“亏得你们都是读书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鬼神怪力的话也信得，素来连孔夫子提到都是‘子不语，子不语’，这会子说什么命途的说法，倒是跟咱们后宅里的妇道人家有得比呢。”

　　“我家太太真知灼见，那是寻常人能及得上的，”林海听她这样一说，顺手握住她的手，忍俊不禁道。

　　“老爷这会子还与我顽笑，我可愁死了。”贾敏见他笑道眉眼舒展，不由背过身子去。

　　“这事儿到如今还未必是冲着咱们佐哥儿去的。”林海见她微微恼了，这才正色道，“明个儿进宫，便玉儿一人去吧，这时候咱们在外头反而看的清楚，劳烦太太明日与玉儿嘱咐几分，若是能与六皇子见一面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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