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江湖》君雨诺

15、捉影式（2）

　　在我忍不住快要睡着的时候，玄清大师屋子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师父和楚无忆的声音登时止住，我们一同看向那开启的门。一个留着很长白胡子的老僧拉着一个年轻僧人走了出来。那老僧慈眉善目，看起来十分温和，即使我对少林没什么好感，看到他也生不起敌意。
　　那年轻僧人看到屋外的七秀坊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在老僧的身后，但那老僧力气很大，年轻僧人动弹不得，他转过头向老僧投以哀求的眼神，那老僧却笑着还以鼓励的神色。
　　那年轻僧人似乎是明白抗议无效，认命般的长叹一声，走到一名梳着马尾辫的秀坊弟子面前，“阿弥陀佛，今日之事，小僧自知有愧，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驱使一年，以清罪孽，望姑娘成全。”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看人。
　　所有人都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那马尾辫的秀坊姑娘一时间结巴了，你你我我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却不知该说什么。楚无忆思索一番，开口道，“玄清大师，此事怕是不妥吧。”
　　玄清大师却是微微一笑：“有何不妥？若这小姑娘同意此事便这么定了吧。若一年之内，小可做出任何让这小姑娘不满之事，便不再是我少林门人，无忆姑娘觉得如何？”楚无忆没想到玄清大师惩罚如此之重，摇了摇头，看向那马尾辫的秀坊弟子。那姑娘看着年轻僧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害羞的低下了头，声音细弱蚊蝇：“好。”
　　那年轻僧人偷偷抬起头，看了下那女孩，恰巧对上少女投来的目光，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我感到一丝诧异，心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那无忆无从反对，只是，辛苦小可了。”楚无忆说着，将目光投向那年轻僧人，“从今日起，小师妹便交由你照顾了，虽不至于真的要求你做什么佣人。但你有丝毫歹心，我手中的剑，自会讨个公道。”年轻僧人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我没想到的是，一场纠纷就这么结束了。那年轻僧人和秀坊弟子一并离开，楚无忆前去寻找自己的徒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小僧人握住了那马尾辫姑娘的手。我转过头，发现玄清大师也在注视着他们，脸上浮现一丝追忆的神色。察觉到我的目光，玄清大师低头冲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待秀坊众人走远，玄清大师招呼我和师父进了屋子。
　　“大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进屋子，师父便忍耐不住，出声询问。
　　玄清大师无奈一笑， “你这丫头，好奇心总是这么重。”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小可在院子里练习捉影式，没想到那小丫头恰巧路过，刚好撞上，被小可抓破了衣服。”我忍不住将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这么巧？”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必惊讶。”玄清大师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师父挠了挠头，“但……玄清大师，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小可得错吧，为什么你……”师父话未说完，但我和玄清大师也都明白师父想说什么。
　　玄清大师轻叹一声，说：“那两个小家伙早就好上了。”
　　“噗！”哦，这次是师父，不过师父的茶，全喷在了我身上。
　　“什么？”
　　似乎很乐意看到我们这些小辈出丑，玄清大师笑眯眯的等我和师父收拾完，才接着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男女之情，不是很正常吗？”
　　师父咧了咧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可，小可是出家人吧？”
　　玄清大师仿佛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好吧，我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这，哪里都不对吧！
　　似乎是觉得玩够了，玄清大师说：“人皆有七情六欲，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况且，我也不希望小可走上那人的老路。”
　　“那人？”
　　玄清大师摸了摸我的头，说：
　　之前少林有个小和尚，他幼年丧父，母亲不久便重病卧床，后被寺内一僧人所救，那妇人便发下宏愿，在她死后，自己的孩子便到少林寺出家，以此报恩。
　　许是那妇人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该为自己的孩子寻个出路。那妇人没想到的是，那孩子十分聪慧，自学成才，替人抄书写字补贴家用，最后更是被当地太守看重收为学生，自此人生一帆风顺，未加冠，便已名动天下。
　　那孩子在外游历求学之时，结识了一位女侠，女侠倾慕他的才华，那儿他则是被女侠的侠义心肠所打动，很快两人便坠入情网。待到那孩子加冠，妇人自觉命不久矣，突然想到了当年的宏愿，将他叫到跟前，勒令其前往少林寺出家。他自是不肯，可拗不过其母以死相逼，无奈发下毒誓，在母亲死后定当前往。誓言刚立，妇人便撒手西去，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前方，那孩子几次想要合上母亲的双眼，但都失败了。。按照当地习俗，不瞑目者，不可入土，他明白，自己不到少林，母亲不会瞑目。无奈之下，他放弃功名利禄踏上了去少林的路，剃度出家。
　　后来听太守来信，就在那孩子出家的当天，妇人合上了双眼。
　　那孩子当了和尚，女侠自是不肯，追上少林。小和尚虽内心百般不舍，却也只能劝女侠放下，找个好人家。
　　女侠几次三番上山欲挽回小和尚的心，可既已出家，又如何能再和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初时，小和尚还会出面，劝女侠回去，到了后来，干脆不再出面，拜托寺内僧人将其打发。自那以后，女侠每日都来，在小和尚的厢房外站着，一站便是一天，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