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三尺之南

19、三十六计

　　郑晏被点了穴，只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越听越觉得不安，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她虽然不大听得懂，但却可分辨出一二来。
　　铁九把她带到了匈奴人的地盘上，而且铁九好像身份很不一般，好多次关卡都没有人盘查他驾的马车。
　　“公主，哦不，小娘子，下来吧。”铁九掀开车帘，笑嘻嘻道。
　　郑晏闭着眼睛不说话。
　　“都怪我糊涂了，小娘子一路旅途劳顿，哪里还有力气下车呢？”说罢，铁九上前，抱起郑晏就朝院中走去。
　　可怜郑晏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憋屈地任由铁九抱着。她留神注意了下，匈奴人大都逐水草而居，此处却都是匈奴人，但房舍却一律仿照中原的房舍式样。
　　“爷，这位姑娘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问道。他心中好奇，却并不敢抬头细看。这还是铁九第一次带一个女子回家，瞧其服色身形，很可能是个中原女子。
　　铁九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着人去把芳华苑整理一番。”
　　管家应了是，忙带着人一路小跑地去了。
　　等铁九抱着郑晏到达芳华苑，房屋已经收拾齐整，桌上的香茶氤氲着淡淡的烟雾。他环视一周，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都下去吧。”
　　候在房中的几个丫头忙退了出去。
　　铁九把郑晏放在椅子上，替她把帷帽拿下，笑道：“此处条件所限，极是简陋粗俗，委屈公主了。”
　　郑晏瞪着她不说话。
　　铁九手中折扇挥了挥，道：“我现在就给公主解开穴道。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他并指在郑晏肩上点了两下。
　　郑晏前些日子才被铁九一掌打在肩膀，如今不过是才好了些。此次被他点着穴道，在马车上僵坐了一天，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被伤着的那边肩膀，胳膊连抬都不敢抬。
　　铁九见她神情痛苦地抬手去捏一边的肩膀，不由好奇道：“不过是一日不曾动弹，怎么就这般难受？”
　　郑晏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铁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恍然大悟道：“是了，你贵为公主，怕是从没吃过这种苦吧？我下次小心点。”
　　郑晏心中暗想：这次是我没料到，难道我还会再落到你手里？
　　这时，管家在门开请示道：“爷，厨下晚膳已经备好，可是现在就要呈上来？”
　　“呈上来吧，另外再让厨下加几个清淡的菜色，再备些精致的甜点来。”铁九又对郑晏道：“今日委屈公主了，竟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我家的厨子是从南边来的，手艺倒还不错。”
　　桌子上很快就摆上了六个盘子一碗汤，郑晏瞧去，不过都是些清炒的酱烧的牛肉羊肉，只有一盘子青菜，还炒的有些老了，颜色都不那么翠了。汤也不知是拿什么熬的，飘满了油星子。
　　虽说从旸平一路到边疆，吃食上不如京中那般精致讲究了。但有承影在，郑晏在这上头并没有受太大的罪。一路上肉干肉条子吃了不少，郑晏现在是能不吃就不吃肉。至于青菜，看起来竟是在锅中生生揉熟的，郑晏也懒怠去尝。
　　好在点心还算干净，郑晏拈起一个尝了尝。可能是匈奴人多放牧牛羊，这点心里放了不少的奶 子，吃一口，竟是满嘴的奶香味。
　　铁九大概是饿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吃掉了一碗米饭并着大半盘子的牛肉。见郑晏才吃了一块点心，铁九奇道：“公主怎么只吃点心，那个根本不挡饿的？”
　　郑晏也不理他，兀自喝了两口茶水，方才道：“铁公子，这里就是你们那个统万城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铁九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惊了一下，方才笑道：“公主真聪明！不错，这里确实是统万城。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便是铁狼部术赤可汗的第九子，九王子宸极。”
　　“怪不得！”郑晏低低地念道。
　　铁九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显然心中早有猜测。不由叹道：“长安公主，有时候你的淡然自若让人觉得很疑惑，你真的是一位千娇万宠的公主吗？正常点的娇贵小公主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早就急得哭鼻子了吗？你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你像一个被人一直漠视的冷宫公主，有韧劲有狠劲又有心机。要知道现在正是你我两国交战之际，你一个敌方主帅的女儿落到我的手里，你就不担心我拿你去威胁你的父亲吗？”
　　郑晏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想不到九王子对我们中原汉人的东西知道的还不少！”铁九得意一笑，郑晏话锋一转，奇怪道：“但是，是谁告诉你娇宠着的公主只会哭鼻子呢？本宫自幼得大儒启蒙，又有我穆朝长公主亲自教养，难不成竟只学会哭鼻子？”
　　铁九公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郑晏却不看他的脸色，接着道：“至于拿我威胁我阿爹？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若真敢这么做了，本宫有的是法子叫你后悔。”
　　铁九公子努力挽救尊严。他上下打量了郑晏一番，嗤笑道：“长安公主，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瞧瞧你，通身娇滴滴的样子，能有什么能耐？”
　　郑晏却突然凑到他面前，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与先前所有的轻笑、淡笑不同，这是一个有些妩媚的笑容，又娇又美，充满了诱惑。
　　铁九公子猛地朝后退了两步，才厉声道：“长安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只是他的心跳却比平常快了三分。
　　郑晏却已经敛了笑容，冷冰冰道：“九公子忘记了吧？我是一个公主，但我首先是个女人。三十六计公子读过吧？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是败在美人计下的，就不需要本公主给九公子一一分说了吧。本宫这副皮囊好歹还能看，得罪了一个有些心机的美人，九公子你自己能好过吗？”
　　铁九公子把折扇一收，怒道：“我又说要拿你去威胁你的父亲了吗？刚还说自己是公主呢，一点端庄都没有，自己照镜子看看你笑得是什么样子？”说完，快步走出来房外。
　　郑晏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出了口气。她抬起手看了看，每个手掌上都是四个深深的月牙印。还好这些日子一直骑马拉缰绳，手上粗糙了不少，不然，只怕手上已是血印子了。
　　不管如何，好歹算是暂时打消了他的念头。有了这个缓和时间，自己多想想办法，总能从这里逃走的！
　　铁九怒气冲冲地走出院外，见四下无人，方才用力压了压自己的胸口，道：“你跳那么快干什么？不就是一个笑吗？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龙牙得了承影的消息，忙派遣人马，四下搜寻郑晏的下落。可郑锟在云平城多年，他这般大张旗鼓哪里瞒得过郑锟？
　　命人招来龙牙，郑锟道：“龙牙，我听人说你这两天正大张旗鼓的找个什么姑娘？什么姑娘这么重要？说来听听，你虽然擅长打探消息，但我在这里多年，也算得上是地头蛇了。说出来，兄弟我也给你出把子力气。省得过两日再打起来，小姑娘被战火波及可就不妙了。”
　　龙牙惊道：“京中不是说匈奴要议和吗？怎么还会打起来？”
　　郑锟啧啧了两声，叹息道：“龙牙啊，那小姑娘对你这么重要？你都几天没看探子打听来的消息了？”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道：“虽然美人重要，可你也不能把自己该干的活给耽误了啊？”
　　龙牙没想到大将军竟能想到这个地方来，当即脸上的表情便十分精彩。他正要开口辩解，郑锟却道：“罢了，念在多年兄弟的份上，老子我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了。顺便告诉你，匈奴打算议和的是那个大王子，左贤王。他以为他老子要翘蹄子了，就想迫不及待地掌权。谁知道他老子竟然反将了他一军，现在还是他老子术赤那老东西掌权呢。”他双手一摊，很光棍道：“所以，快点把人小姑娘找着吧。这边地一片兵荒马乱，危险得很。”
　　龙牙期期艾艾道：“大将军，其实有件事情你弄错了。”
　　“什么事情？”郑锟歪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找的那个小姑娘，她不是别人，”龙牙牙一咬，心一横，道：“她是你老人家自个的闺女！”
　　果然，预想中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混账！哪个王八羔子把我闺女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