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鸟族首领 ...
-
苍溯宫外的结界破开一道口，流霞穿过银盾进入，只见陆烟轻一身喜服在玉砌莹白的宫室内像鲜血般刺目，她闭着双目似在安宁地沉睡着，滑落至嘴角的泪水还未干透。想不到白鹿还真能下得了手。
“最后的散识呢？”白鹿现出周天炉，炉身大了三倍有余，而未修复的裂缝也随之扩大延申，像是欲倾倒的大厦一般。流霞指尖凝出一颗光粒，却没有要交出给白鹿的意思。白鹿明白，流霞是要亲眼见到陆烟轻被脱炼才肯罢休。
翻腾的云汽自炉内涌出，不一会儿便将整座苍溯宫拢住。云汽很凉，看上去很柔软，自陆烟轻的脚部渐渐漫上，空中腾起一阵血腥气。
陆烟轻额间被白鹿布下的术法闪出隐隐光芒。流霞一见，颇是讶异：“反正她凡体不保，你又为何要消除她对你的记忆？”
白鹿没有回答，催动周天炉的双臂开始颤抖。流霞觉得脚尖一凉，拨开云汽一看，只见宫室的地面被淡红色的血浸透。
“白鹿…你！”云汽过于汹涌像失控了一般，流霞震惊地转身想要逃跑，就在这时长廊的立柱剧烈地晃动起来，玉地现出破痕，弥漫在结界内的云汽正在吸走所有它能感知到的术力。如豆的眼里渗出血来，他痛极了却没有气力喊出声，只能闷倒在云汽中。
周天炉没能突破成功，但白鹿想到了一步险棋。既然脱炼之力过于强大以至于凡体无法承受，那就在催动周天炉脱炼之时，同时令仙炉吸噬仙神的术力，将仙力注入陆烟轻的身上，与她体内的脱炼之力相抵。
两股强大的术力在她体内相冲相撞，如此酷刑般的折磨，她绝不能一人承受。云汽的遮掩下，白鹿的白袍已被淡红的血色浸透，大颗大颗的汗水如血雨般落下。
正灵殿内，他在自己的身上做了百余次实验，承受了百余次仙力的反噬，然而周天炉的脱炼之力实在过于强大。他早已支持不住，脱炼之力穿破他的身体缚住了流霞、如豆还有苍溯宫中的一切。
只见金色的光粒自陆烟轻的百会穴脱出，云汽倏地收回，连同流霞指尖的光粒一起，尽数吸入周天炉中。死一般的寂静，溯草花塘盈着薄薄一层诡异的淡红色，除了陆烟轻还是那般直立着，其余三人皆满身创口倒在地上。
白鹿强撑着睁开眼，他看见陆烟轻凡身未散，指上的伤口都被完好地保留着…是成功了吗？她离去时，最后一刻关于他的记忆是美好的。待她醒来重生时，便从未有过三界的纠缠与困苦，一切被拨正回到了原点。
太好了…烟轻…曾以为深爱便是拥有、陪伴与长久，然而我们都错了。从此世上再戌尽欢，你我之间的记忆，从此由我封存保留。我无法挣脱被天庭束缚的命运，但我至少可以…还你自由。
天帝知晓白鹿聚炼凰女散识的计划，派天兵时刻注意着苍溯宫的异动。只见苍溯宫的结界突然震碎，散开的血腥气引来天兵飞步而来。
如豆灰飞烟灭，奄奄一息的白鹿与流霞则立即被送入正灵殿内接受天帝的救治。一队天兵留守在苍溯宫外，偌大的破裂的宫室内只剩下陆烟轻一人，她依旧立在曾与白鹿相拥卧躺的琉璃榻前。
没了凰女的散识陆烟轻使不出术力，看上去如凡人一般，然而，她早已不是。
她经历了太多，身体也承受了太多，在潜移默化中对她的凡体造成了改变…凰女散识的劲力、仙籍的术力、噬妖丹、罗刹鸟的妖血、周天炉的净化、还有最后一刻灌注全身的仙神之力…
干涸的嘴角，褪落的唇脂，她已流不出泪。长睫下，是比白鹿仙人更冷冽的眸光。
你改变了我，为我创造了这一切，你甚至与我成亲…然而这一切竟然是骗局，我还是成为了你的工具。呵，你一定想不到，你算错了，到最后你什么都没能抹去…
从此世上再无陆烟轻，你与她之间的记忆，再也与我无关。
落幽王，薨。人间大悲，天庭大喜，战神重登九霄云庭。
仙娥起舞，华袖长飞，一簇耀眼的星光被天帝聚于掌心上，他将星光养入弄华池中，池水登时璀璨熠熠。待神识涤尽了凡尘思绪，彀成便可重获仙身。
白鹿坐在长阶尽处的宝座上，他已俨然被视作帝位的继承人。青龙的双目不知为何总是不见痊愈，他坐于群神的席位间，强抑住焦躁与不安。没有多少仙神前来与他叙话，昔日威震天界的神君独自坐着，与热闹繁华的场景格格不入。
“天帝有令！”一声高唱下，群仙静立，毕竟除了喜迎彀成大帝返还之外，今日还有一出好戏。
“大赦凰女！”
白鹿的胸口忽然剧痛，他止不住咳出声来，这声响在此时寂静的正灵殿内是不小的动静，然而每一个仙神都似浑然不觉，全往长阶始处望去。流霞神女在两位仙娥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她终于回来了。
天庭中人只道流霞神女艳绝三界，待在见到凰女后，即使现在的她浑身泛着虚光，方知所有关于她美貌的传言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容颜。
“我的神呐…”
“难怪她会引得天魔大战，令人神魂颠倒啊…”
“之前天帝将她许配给青龙神君，不知这次是否会与白鹿仙人喜结连理？”
“切，没了神力，徒有美貌能成什么气候…”
华美的长羽如锦缎般铺就在身后，在众仙脸上映出灿灿的流光。没有长啼与低啸，鸟族齐齐破出云雾，如一个华彩的光环将正灵殿围住。
“她…她就是凰女吗？长老…这一天我们终于等到了！”金雕长老身旁的两个小童极为欣喜，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鸟族中的传说。
“保持警惕，不要高兴得太早，凰女现在可是在天帝的手里。”一双金瞳早已将正灵殿四周扫遍。天兵重重守护，凰女又走在众仙席中，对现出行踪的鸟族而言他们退不得更攻不得。
凰女直视向白鹿，一步步向长阶尽处走去。白鹿对上她的视线，忽然心中一痛，连忙捂住胸口跌坐在宝座上，扶手上满是他掌心的汗水。明明是凰女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见的是陆烟轻…
“凰女扰乱三界，背叛天庭，擅入人间，勾结地界，本罪无可恕。然，天帝念及鸟族渐衰，神伤不已，今日特赦凰女，命其返回部族静思己过，众神可鉴！”
按照天庭礼数，凰女理应跪下谢恩。青龙神君双眼看不见情形，耳朵焦急地辨着声响，终于听到华服的悉索声。他知道凰女跪下了，跪在天帝与众神面前，跪在鸟族的注视下，可这并不能代表她的服从，果然…
“凰女不知何罪之有。”
群仙一片哗然，金雕长老欣慰点头，她没变，是她回来了。天帝似已预料到她的举动，脸上毫无怒色：“白鹿，我允你助凰女复活，眼下可如何是好？”
“应当重新囚禁于周天炉中。”白鹿淡淡答道，额间渗出一层汗来。
“不知鸟族可有异议？”天帝抬眼看向空中，众仙的视线也随之望去。
若是答应了，那便是对鸟族的侮辱，若是拒绝，则是再一次向天帝宣战。金雕长老急切地看着凰女，然而她一动不动地跪着，丝毫没有冲鸟族看上一眼。
如果全凭金雕长老的心意来答，那定是搏死一战。凰女也猜得到，她突然轻笑了一声：“天帝与白鹿仙人若还将我看作鸟族的首领，那便是错了。”鸟族一怔，金雕长老更是大惊。
“鸟族首领为捍卫部族而生，而凰女我只是天帝手中的棋子，又何曾为鸟族献过一分力。”
天帝脸色陡然一沉，流霞抓紧时机，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长阶上替凰女求情：“还请天帝谅解凰女性格刚烈，若她无心认错，又怎会将鸟族仙籍交予我，望我转呈给天帝。”
流霞双手奉上一叠册子，正是她曾经在更幽宫中发现的仙籍。白鹿不禁冷笑，她倒是想得周全，怕自己抖出这秘密，抢先一步讨好天帝。
天帝果然大喜，他没有料到苦苦寻觅的鸟族弱点会在这时落入自己手里，当即令流霞站起，将仙籍呈上。
凰女从不后悔与孟知繁相恋，她唯一后悔的就是太急着遁入人间，未能将仙籍销毁。若是当真被天帝拿去，待他参破鸟族神力的弱点，他一定会寻个借口大开杀戒，已除心头祸患。
“神女说的是。可这是鸟族的物事，若真的要呈，岂不应该由我亲手送上才是？”凰女笑着说道。金雕长老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如临大敌，如果凰女真的将仙籍交了出去…他是该顺应，还是该阻止？！
流霞只求甩了这把柄，至于凰女是想借机伤害天帝还是另有心思，她都没兴趣考虑。然而天帝命令道：“慢着。凰女你自一开始就语中透着蹊跷，可是有话没说？”
“说来很是惭愧。”凰女收回了手，在长阶上重重一叩首：“未得鸟族新首领的允许，刚刚竟然想代行族长之职，幸好有天帝提醒。”
天帝锐目视向金雕长老，然而这金瞳褐发的长老再也难掩情绪，瞠目结舌的惊讶之情绝不低于自己。“不知鸟族首领现在是何人？我统领天界竟会不知。”
“鸟族首领现在就在天庭上。”凰女再次抬眸瞥过白鹿仙人，短短的一瞥却像极了那一日她决定远离天庭前与他的道别。“首领命凰女带一句话。”
天帝心生戒备，眯起一眼。然而阶下的凰女刚刚聚炼复活，手指一捏就能令她神识俱灭再也复活不得，料她也使不出什么招数。
“鸟族听令！”凰女抬起头来看向金雕长老，素来无所畏惧的她此刻竟眼中噙泪：“速速前往苍溯宫护住陆烟轻，我已任命她为鸟族新首领。记住…只要她活着，我…就还与你们在一起！”下一秒，华袍落地，凰女向流霞扑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鸟族首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