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成亲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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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天空上群鸟纷纷往东迁飞，关在笼中的家养珍禽则性情大变，竟啄破竹笼振翅向天上冲去。如此异象令寺庙人满为患，远远就能见到燃起的香火浓烟。
罗刹鸟坐在陆府中，看着集结成对的鸟群掠过，向来淡定的他也隐隐觉出一丝如天魔大战前的危险气息。能惊动蛰伏在人间多年的鸟族，天庭或将生出巨变。
海天相连处，有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是鸟群迁徙的目的地，更是鸟族荒废已久的领地。神鸟飞至岛屿上方，收起羽翼化出人形，自高空跳入岛屿中心的火山口。火山内种着一棵巨大的树，枝叶璀璨是一根根艳丽的鸟羽。
树冠上立着一老者，金瞳褐发，威严不已。“都到齐了吗？”
一男一女两个小童，上前一礼回答：“金雕长老，除了上一次为引开天兵而牺牲的四十人，都已全数到齐了。”
长老垂目点头，随即高声问道：“不知此番可有谁愿与我一同上天庭护凰女复活？若是愿意那便留在这岛上共谋脱身之策。若是不愿，那便好好道个别，此劫过后便是无缘再见。”
鸟族心中也清楚，天帝大赦凰女多半是个鸿门宴，火山内鸦雀无声可没有一人离去。昔日天庭最强大的神族在人间潜藏了太久，骨子里的骄傲与怨恨早已躁动不安。
“落鹮、碧雀、炎鹳、游翁、雪风，你们五部留下！”金雕长老命令道，他终究不能赌上全部族人的性命。
“长老！炎鹳与雪风善战，多次与天兵交战，有他们两部在侧，多少能解被围攻之忧。”落鹮难掩急切神色：“至于我部虽人数稀少，但在如此关头不想再被鸟族保护，请金雕长老准我们上天庭一战！”
“不可。此战九死一生，不得意气用事！留下的壮士绝不是懦夫，而是肩负了延续鸟族的重大使命！”金雕长老年事已高，当年与凰女并肩共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无奈如今法力大不如前，此次冲至前线已是做好了殉身的准备。
“还有几年呢，我们不用急着悲切，好好将术法修炼，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绝不能丢了鸟族的颜面！”
鸟族是三界的神话，浴血奋战、神力非凡却从来未曾受到褒奖，没有人将他们视为英雄，而他们也只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是谁？！”金雕长老大喝一声，只见火山口投下一片黑影，随即飘下一名黑袍男子。“哼，原来是罗刹大人，你竟然还有颜面来？！”
金雕长老气得牙痒，要不是当时为了答谢罗刹鸟在地界收留凰女，他绝不会将这个岛屿的所在泄露给这混世魔王以方便沟通联络。而这魔王竟然为保地界而斩了凰女，早已成了鸟族的仇敌。
罗刹鸟捋了捋黑羽：“我也算是鸟，怎么不能来？更何况我是来与你们谈合作的。”
廖清来的那幅图罗刹鸟虽看得不是很明白，但那个卧倒的人总令他感到不安。“我要你们上天庭时替我确认一个人的安危。而她正巧是凰女散识的附体。”
“趁我们没有动手前，还请罗刹大人速速离开！”
“啧，你这老顽固先听我把话说完。作为合作的条件，我会在你死后替你守住这方岛屿。不过仅限于岛屿，若是你们飞得远了被天兵抓住，可不归我管。”
金雕长老不由大笑起来：“你会有这样的好心？！”
“信不信由你。就当这是我…欠凰女的。”
金雕长老毫不领情，厉声拒绝：“自你立下锁凰柱那一刻起，鸟族便与地界势不两立！”
***
白鹿待在苍溯宫的时间越发多了，就连喜服都是如豆送来的。明日便是他口中定下的成亲之日，然而苍溯宫冷清得很，没有一丝喜庆的征兆。
相反，陆烟轻一次又一次隐在如豆的身后，看见他在正灵殿内拼劲全力地突破周天炉。
不要多想，不要去怀疑他…不是每一种爱都只有愉悦，抑或没有任何一种情感只有单一的一面。但好在明日就能与他喜结连理，挽手共赴尘间，难道自己还不知足吗？
踏马桥的小院已毁，兴许可以在土地庙旁起一座小小的食肆，掌勺做他爱吃的素菜，也可为土地公多聚些人气。
对了，另要询出向兰舟的墓地所在，时常前去祭奠一番。也不知胜仙楼里是否还能见到昔日的仙友魔朋，大家聚上一聚，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陆烟轻想着想着，嘴角泛起笑来，可再一细想…他呢？他在人间能做些什么…
以戌尽欢的仙术之能，大可幻出取之不尽的财宝来享用，也能带着她游山玩水，这确是令人心生向往，可这之后呢？凡人多年苦挣所得的享乐，仙神信手拈来，这许就是九霄云上清闷无趣的缘由。
戌尽欢几历人间是真，可从未真正如凡人一般生活过。在陆烟轻的记忆中，他幻酒望月，飞檐踏花，及人所不能及，可不知能否忍受那个凡字，能否完全地接纳她，接纳她的凡俗尘世。
陆烟轻抚着银盾结界，怔怔看着荒芜的溯草花塘。她来到天庭后过得并不快乐，但是相比之前没有他的日子，多少有些宽慰，这宽慰像麻药一般使她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感受到类似囚禁的滋味。
她的凡间，会否成为困住他的结界？
宫室外隐隐传来古兽的号啸，陆烟轻不由朝宫外望去。如豆正巧经过，颇为得意地解释道：“这可是上古神兽的笑声，它们大多是彀成大帝的手下败将，但得知六日后彀成大帝要返还天庭，都禁不住前来道贺。彀成大帝是当之无愧的战神，步入凡间更是大展神威，他成为大安国之主，为凡间中人也带去无尽造化！”
他要回来了…落幽王，她的杀父仇人就要在一片庆贺声中以人间救赎者的姿态回到他原来的位置，所有他犯下的杀戮将被抹去，他留下的血脉将在人间延续，去统治她父亲陆潇曾全力守护的国度。
陆烟轻不寒而栗，她所熟知并热爱的凡间顿时变得陌生，原来她想要重回的生活能被仙神轻易地改写，她是不是也难逃摆布？
***
玉镜中，她隔着眼前的红纱对视着自己。宫外仙音袅袅，神鼓齐鸣，在为彀成大帝的喜迎盛宴排演。
她的身后，白袍也已换作喜服色长衣，戌尽欢像是许久未见，面色憔悴了很多但红色倒将他的眼神衬得格外深情炽烈。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戌尽欢将一袭华贵隆重的流彩长袍披在她的肩上，这是天庭的礼仪。陆烟轻削肩清瘦，沉重的华袍挂不上身，不住地往下褪去。她本能地抓住那袍子，手被璀璨尖利的饰物割伤，而她却似不知痛一般重新将长袍裹上。
“走，我们回凡间。”
戌尽欢将她握紧，脚下云雾翻腾，迷住了她的视线。待双脚触地，熟悉的云溯草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香樟气息。
坍塌的院墙完整地竖立，折断了的歪脖子树依旧倚在屋檐，妆镜台前的画本翻开了几页。是人间，是踏马桥的小院，没有一丝烧焦崩坏的痕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而她也从未离去。
戌尽欢由衷地笑着，不知为何再次身临这座小院，竟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与安定。
不问天地，不见高堂，两人久久对拜，自此结盟，余生共伴。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完成得是如此轻易。
戌尽欢弯腰叩礼，忽然瞥见地上滴落的血迹，他想要抬起陆烟轻的手查看伤势。岂料她将手抽出，平声静气地道：“还未礼成，莫要心急。”戌尽欢见她会错意，不由一笑，将对拜之礼行毕。
红纱被掀开，随之而来是悠长的一吻。眼前的男子洗去寒霜，款款柔情，已是她的夫君。
“我可是将你所想要的一切都给了你？”戌尽欢用指尖抹去陆烟轻嘴角晕开的唇脂。她莞尔浅笑：“说来惭愧，我竟从未曾问过你，我能够给你什么？”
“你能给的…”戌尽欢深深看着陆烟轻，指尖轻颤着摹上她的眉。“是与我无死生，不契阔。我们永远拥有彼此的一切，再无三界的成见，再无轮回的更迭。你可愿意？”
自踏入院中，红纱后虽看得朦胧，陆烟轻还是觉得蹊跷。歪脖子树边掘土藏酒的地点不再凹陷，日光透过窗棂映在妆镜台上却未留下倒影…“我只能说，我无怨。”
“烟轻，我爱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我不允许…”戌尽欢捋开她额上的散发，吻落在她的唇间。她闭上眼，他伸出指，横抹一点，泪落一线。
砖墙如稀泥般泻下，树木断枝横飞，像陷在漩涡之中，身边的一切都在快速飞转。小院中凹凸不平的地面变得如玉砌一般光洁，脚边云雾弥漫，周遭忽然晃亮。
原来她一直留在苍溯宫中从未去过人间，踏马桥皆是仙术所造就的幻境而已，这一切都是他的谎言。
如豆穿过玉廊走入宫室内。“上仙，何时开始脱炼散识？流霞神女已经在苍溯宫外等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成亲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