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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紫色液体 ...

  •   白鹿仙人明明是离开了,也不知为何自己又走回到此处,仿佛冥冥中有着牵引一般。宫室门前那缕熟悉的气息已无踪影,可他的双脚就是无法挪移。

      陆烟轻立在他的面前,紧攥的蛟鳞硌得掌心生疼,她抬起手隔空触着他面部的轮廓。就是这张脸、这副冰冷的双眸教她顿生情愫、令她脱胎换骨。

      若是没有遇见他,自己或许还是醉雨楼的男厨,还在踏马桥的小院中以为只要熟读戏本便可参透人生。兴许永远不会知道心动与心痛,在凡间懵懵懂懂、安安稳稳地了结此生。

      真是幸运,终于见到了他。

      即使此刻他看不见自己,即使今后的命运中也都不会有她。

      陆烟轻的指尖颤点在白鹿的额前。他的神情甚至连脸上的每一丝纹理都与记忆中的一样。原来留在心上的烙印才是最可怕的术法,让她泣血自饮却又甘之如饴。

      九霄云上向来无雨,一滴细小的水花没来由地在地上溅起。白鹿疑惑地看着脚前绽开的水迹,随即仰头向上望去,晃神地摊开手掌如在凡间一般想要承住落下的雨滴。

      又一滴水落下,恰好落在他的掌心,暖暖的。

      白鹿收紧手指,忽然转身四下张望。他不由急喘起来,眼前的空气变得稀薄,似要夺了他的性命。他绕着宫室飞奔,不像是寻人,更像是要用力破开窒息的屏障。

      白鹿忽然停下了脚步。

      最近是怎么了…呵,怎会是她,她如何能上达天庭。

      如豆见上仙回宫,本欲开口询问,可见到他眼中悲戚,无精打采,终是没敢开口,怔怔地看着白鹿默默步入宫室中,素来迎风飞扬的衣摆拖拉在地。

      白鹿燃起一柱云溯香烛,只因她曾说喜欢自己身上淡淡的香气。袅袅烟线升起,白鹿伸指穿引其中,想要拿捏却又怕一触即灭。

      烛台边的玉镜映着寒亮的光,光色笼罩在镜中男子更为清冷的脸上。白鹿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在镜面上横抹一点。若是有术法能令她忘记…

      他心中一凛随即掀翻镜面。她曾说不想忘记自己…

      如豆挠了挠后脑勺,透过镂窗他看见上仙又开始在宫室内烦躁不安起来,来回地踱着步。正急切地想着如何替上仙分忧,镂窗另一侧打开的窗扇忽然微微一动撞到宫室的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鹿脚步一滞,叹声道:“如豆,你先退下。”

      如豆惊讶地走向那扇突然晃动的窗户,伸出手去检查却又未发现异样,白鹿复又催促道:“还不快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仙侍只得应声离开。

      白鹿自枕下取出半本残破的画本,指尖刚触上封面旋即又将画本放下,快步走到药匣前取出碧绿色的瓷瓶握在手中。“如豆,去将素练女召来。”

      “如豆?”

      然而小仙侍早已避退至宫室外。

      白鹿轻笑一声,将瓷瓶抵在额间,仿佛那冰凉的触感可以令他冷静下来。“疯了…陆烟轻,我真是被你逼疯了…”他喃喃自语着将瓷瓶放下,却又在下一瞬复将瓷瓶拿起飞身离开宫室。

      偌大的苍溯宫中,只剩下陆烟轻一人。

      她抚过他的枕榻,饮过的杯沿,执过的笔身,画本残损的纸缘。凑近那渐浓的香气闻着,熟悉的气息沁入肺腑之中。

      在奇兽驻守的宫殿前,当白鹿转身离开时,陆烟轻没料到自己竟会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对,跟着白鹿或许能更快地找到青龙,陆烟轻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辩解着。

      她扶起掀倒的玉镜,镜中没有她的映像,只留着白鹿指尖抹过的痕迹。

      原来他都还记得。

      未关实的药匣中吐出一角旧旧的黄色。陆烟轻打开药匣,是一块碎帛,她正想将碎帛整理进匣内,却见帛上绘着甚为眼熟的图案:一男子倚在碎帛烧焦的边缘仰头向天望着…

      陆烟轻的手忽然一抖,白鹿恰在此时推门入室,扬起的风带着碎帛飘落,他还瞧见那复又立起的镜子…

      “出来。”白鹿冷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眉眼如剑扫向每一个角落。

      “出来!”银光凝在他的指尖,发梢被按捺住的气劲激得微微飘起。“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殿内寂静无声。

      下一刻,轰然巨响!一股强大的劲力自苍溯宫内爆破开,门窗坠散,锦帘破裂,溯草花塘的水飞溅一地。天兵与如豆闻声赶来,只见白鹿仙人正立于玉廊中,俯身一抹,指上沾着紫色的液体。

      “我刚刚就觉出了异样,是谁竟敢擅闯云溯宫?!”如豆见白鹿未有伤痕,忙跑入一片狼藉的殿内查看是否少了重要的物什。

      白鹿一言不发,双指细细研磨着紫色的液体。

      赶来的众兵将跪倒行礼:“上仙,天兵这就列队排查天庭,定将那罪人…”

      “不必!”白鹿厉声喝断,他面无表情,冷眸中却有光芒剧烈颤动。“是我催动周天炉失控所致,从来无人闯入。”

      天兵与如豆面面相觑,小仙侍随即会意地送走了天兵,转头不解地打量着白鹿,他不明白上仙为何要刻意隐瞒。近来上仙的变化已越发令他觉得不安。

      白鹿将染血的指收入掌中握于胸前,眸光如激浪翻涌,似他体内急流的血液。

      两日后便是天后寿筵,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她!

      陆烟轻闪身飞入依旧未关上的殿门中。白鹿虽在此处宫室门口停留,但终究没有进入,看来对于居住在此处的人他尚存几分忌惮。只要她不现身,不碰上那个以口送药的浪荡仙人,她便是安全的。

      “唔…”陆烟轻忍不住疼地哼出声来。

      若不是她执意去捡那掉落的碎帛,本可以避开白鹿的术法。腰上的伤口割得挺深,她将裙裳撕开附于伤口之上,阻止血液滴落下。

      宫室内物什甚少,没有找到伤药。忽然听得脚步声响起,陆烟轻仍不由心慌掩入内室的门帘后。

      脚步极为重与沉稳,步至厅中顿时停了下来。罗刹鸟心中一沉,他嗅出了一丝特殊的血腥味,那不属于人又非妖魔所有的气味。

      又有两人紧随其后走入殿中,是被派来侍奉他的仙娥。罗刹鸟已推拒多次,然而天帝始终不断地派人前来。“罗刹大人,这回…莫再要我们难办啊…”一仙娥面露难色,声音低弱如蚊。

      “这有什么难办的,交给我一人就是了。”来人甚是高挑,一身红衣,毫不客气地挥退仙娥,正是赤裁女无疑。她笑着走近,罗刹鸟的横眉越拧越紧。

      “想不到你我还能在天庭相见。天界时光慢淌,如此稀世良辰,该如何细细消磨呢?”赤裁女婀娜步入内室,媚眼如丝,一手支颐,缓缓躺倒在罗刹鸟的床榻上。她的袖中掷出长链,绞上罗刹鸟的腰,悠悠牵拉着。

      罗刹鸟淡淡一笑,解开长链,握住顶端的尖锥猛地刺入自己的左肩。

      “你这是做什么?!”赤裁女自榻上跳起,欲替他疗伤。

      “天魔两界的关系十分敏感。若是天帝看见了我的伤口,知道是被你的长链所伤,你觉得他可还会让你接近我,自由出入地界?”

      “罗刹鸟,就算你想赶我走,也无需这样嫁祸于我。”

      “呵,我没兴趣费神嫁祸你。你既然想做侍奉我的仙娥,就要分得清身份与规矩。仙术只能止血,若要伤口不留痕迹,还不快去取天庭上好的伤药来治?别磨磨蹭蹭的,让我失了耐心。”

      “你…你竟然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我接近!好,我偏要继续这么缠着你,耗着你,直到你认清我比那背叛你的陆烟轻好上千倍、万倍!”

      赤裁女虽是愤然离开,然而不一会儿便有仙娥来报送上仙药。

      罗刹鸟解开上衣坐于榻上为自己上药。他坚实的胸腹中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是轮回道切割的痕迹。他将伤药粗略地倒撒在伤处便又匆匆步出内室,似是想起了急事。

      陆烟轻在帘后探出身来。原来将自己护入宫室的人是他,喂食糯粥的人是他,替自己求到伤药的依然是他…

      “这次我放开你,就别再让我看见你…”陆烟轻鼻尖一酸,罗刹鸟在天庭救起她时便破例了。

      自己仿佛是一个会不断伤害他,将他拖入漩涡的魔咒。而罗刹鸟也总会不时令她感到自己的脆弱,对安稳与庇护心生渴望,像是甜而剧毒的药。

      陆烟轻咬紧牙关,抬掌燃火烧向自己的伤口,剧痛使陆烟轻从罗刹鸟为她编织的安定感中生生抽离。欠他的太多了,若是可以,罗刹鸟刺入肩内的伤,她都想代受。

      罗刹鸟绕着宫室转了七十圈,嘴角抿着笑意步入殿中。只见厅内桌上摆放的热粥与菜毫无动用过的痕迹。

      可能她还未从内室中离开…罗刹鸟安慰着自己,又在厅中坐候了许久,不时咳嗽几声,怕突然间闯入内室会惊扰了陆烟轻,即使他看不见她的身形。

      极为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罗刹鸟走入内室。床榻上摆放着伤药,四周撒开的药末一如他离开时的形状。

      他心中一涩,却不由笑出声来。呵,还从未见过那么难驯的小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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