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第307章。辗转人间（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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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办公室门扉被叩响。
蒋义宏刚才泡好茶，正捧着杯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椅上，还没来得及趁着时候美滋滋地喝上工作闲暇小憩的第一口，就被这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唉。
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记性不好的傻小子，又忘记着案件的流程时间，这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了，来不及在内网系统提交申请逐级走审批程序，只能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找他签字……
蒋义宏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手里刚捧上手没多久的茶杯：“请进。”
罢了。
横竖这茶刚泡开了还烫着，晾了会儿喝反而更好上口。
没曾想来的不是他手下的任何一个傻小子，而是他相识多年的老伙计，也是他如今在市检察院的“顶头上司”，检察长车厘。
“老蒋，不在忙吧？”车厘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见了，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很是优雅宽厚的中年女子，竟是央京市检察院的一把手，同行业内赫赫有名的“铁娘子”之一。
车厘与蒋义宏认识很多年了，两人能力相当，工作配合也默契，又都是随和亲善的性格，因此关系一直都很不错，除了在正式的办公场合以外，私下里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向都比较随性。
蒋义宏不会对车厘这位“顶头上司”过分的恭谨和客套。
车厘也不会对蒋义宏摆“压你一头领导”的那一套。
——不然也不会有事想找蒋义宏谈谈优先选择的是自己亲自过来跑一趟了。
“不忙，今天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刚泡好茶打算偷个闲呢，就被你这个领导给赶上了。”蒋义宏见来的是车厘，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而后便习以为常地站起身，走到茶几边给亲自上门的老友也沏了一杯热茶。
“刚沏好的红茶，茶叶虽不名贵，但却是我们家泠泠拿了实习工资以后买来孝敬我的，不许嫌弃啊。”
泠泠，是蒋义宏女儿的小名。
车厘与蒋义宏相识多年，蒋义宏当年结婚和孩子满月酒的宴席她都作为同事参加了，自是对蒋义宏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
蒋义宏和他妻子膝下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们夫妻俩对泠泠的疼爱即便是市检察院的同事们也都有所耳闻。
泠泠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蒋义宏这个女儿奴爸爸就关心得不行，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碎了、含在嘴里怕抿化了。
要是泠泠又有了什么新成就，无论成就大小，蒋义宏这个老父亲比谁都高兴。
前前不久刚和她自豪过自家宝贝女儿高分保研成功，前不久又和她炫耀自家宝贝女儿靠自己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用于过渡期积攒社会经验，今天又开始和她得瑟自家宝贝女儿新给买的红茶了。
当年的车厘和蒋义宏谁又能想到，蒋义宏这么一个随和、朴素、沉稳、理智的直男公务员，居然会在有了宝贝女儿后画风日渐跑偏，到了眼下这个等退休的年纪，竟隐隐有了几分疑似花孔雀的影子。
车厘：“……”
车检无语，车检失笑，车检习以为常。
“我有说嫌弃吗？”车厘一脸无奈地在隔着茶几和蒋义宏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行了，老蒋——都知道你有泠泠这么一个超级好女儿了，别秀了。”
“先说正经事。”车厘不是空手来的，还随身带了一个瞧着挺厚实的不透明文件袋，边说边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材料递给蒋义宏，“老蒋，这是那天车祸事故的调查报告，你看看。”
材料的首页，赫然是星汉路和浮光路十字路口在事故发生时的监控截图。
说到正事，蒋义宏也紧接着收敛了笑意，伸手接过车厘递来的调查报告快速翻阅了一遍。越往后看，他的神情便肉眼可见的越发严肃。
翻阅完毕，蒋义宏抬眼看向车厘，现在私下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说话便没有委婉拐弯，也没有出于保险起见留有余地，而是选择了直抒胸臆：“你的意思是，董滨他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划的？”
车厘点头：“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具体案件是由中央警厅负责调查，目前还没有得出结论，所以我拿给你看的就只有关于那天事故的分析报告。”
中央警厅负责调查这一事故的警员很专业，从事故时双方动线、行为逻辑、环境情况——甚至于肇事司机生前的家庭背景、社交网络、个人习惯等多个方面对事故的原因进行了假设和剖析。
最终得出的推断是，那日的车祸事故发生得太过凑巧、太过精妙，很难让人信服它只是一场意外，但是如果想要认定它是人祸造成，却偏偏又缺少了些什么，使得他们无法对此盖棺论定。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理应如此，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蒋义宏道。
“不过……”蒋义宏蓦地话锋一转，直接点破了车厘刚才话里的未尽之语，“中央警厅那边负责调查，也并不妨碍我们查我们的，不是吗？”
认识这么多年了，不但是车厘了解蒋义宏，蒋义宏也了解车厘。
车厘从来都不是习惯依赖别人的人。比起干等中央警厅那边出结果，她显然会更倾向于选择双管齐下，一边行动一边等。
“这里除了你和我就没别人了，你也不用和我藏着掖着了。”蒋义宏轻叹了一口气，“若事故是人为，我们和中央警厅联手组成的专案项目组里就必然会有内部消息泄露的渠道，可能是产自组员不小心的工作疏漏，也可能是因为组员里有敌人的内应。”
“你有一段时间私下叫徐清风还有一些别的人分别去你办公室谈过话，除了明面上的了解情况和询问工作，也是为了让他们暗中调查咱们院里吧。”
车厘轻笑，先是没有正面回答他：“你又知道了。”
“你又没刻意避开我和瞒着我，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蒋义宏也跟着车厘轻笑，“更别说你找徐清风谈话的那天下午好巧不巧我也有事找他，结果走去他办公室没看到他人，他助理和书记员倒是都在，说他刚出去了——那不就只可能是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嘛。”
徐清风作为央京市检察院的资深检察官，会把他临时叫去谈话的“领导”，一般来说无非就是这么几个，不是蒋义宏自己，就是他的直系领导分部部长向海，再不然就是另一位副检察长严刚或者他们市检的一把手车厘。
“越是有争议就越是要用，车检察长，你倒真是一如既往。”蒋义宏看着是在轻轻摇头，调侃车厘的“叛逆”，看向她的眼睛里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赞赏的光芒。
潘念的突然失踪、徐清风的临时告假、董滨等五人的车祸“意外”，这三个事件接连发生，彼此之间联系微妙。徐清风因此恰好逃过了一死劫，这却又反使徐清风陷入了职业生涯以来前所未有的窘境。
一般人出于瓜田李下的角度考量，总是会优先选择让被动卷入其中的徐清风回避，甚至是美其名曰“休假”的停职查看。
可车检察长偏偏不喜欢这样。
她在工作上的果断和坚定令人咂舌，可以说是与她这张看上去再温厚不过的脸庞完全南辕北辙，其反差程度之大堪称诈骗。
车厘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蒋义宏给的红茶，温度正好，这茶叶虽然蒋义宏说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她喝着也觉得挺好，足够醇香甘甜。
说到底她和蒋义宏都不是注重这方面的人，所以这茶叶他们俩都喝得很开心，刚才那一番对话也只是起源于蒋义宏这个女儿奴想要炫耀自家宝贝女儿又给他买新礼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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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有形无形中被赞美了一波的车检察长宠辱不惊，端着茶杯的食指尖有意无意地轻点了点手下温热的杯壁：“毕竟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得，什么叫做‘疑罪从无’，不是么？”
“老蒋，你扪心自问，如果做决定的人是你，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车厘云淡风轻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蒋义宏默了默，坦诚道：“——是。”
“老车，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我啊。”
“嗒”的一声轻响，车厘在茶几桌面上放下了掌中的茶杯：“倘若我们院里真的有敌人的内应，你觉得，可能是谁？”
“……我不知道。”蒋义宏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没能给出答案，又或者说，他不忍心抱着这样的假设之心去推测、判断并得出答案，“查下来看吧。”
“毕竟人是会变的。在这人世间，世事无常才是常态。”所以如果市检内部真的有人背叛做了敌人的内应，那也是难免的事情。
“最坏的打算必定是要做好的，但是也说不准，或许事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糟糕——可能敌人的内应就蛰伏在中央警厅，也可能所谓的‘内应’其实产生自内部工作人员的无心之失。”
“或许吧。”车厘淡淡道，对蒋义宏的这一番发言未置可否。
她垂眸，又从随身文件袋里拿出了另一份材料。
“我们市检内部是否有问题暂未可知，如你所说，有可能是我们被一叶障目，也有可能只是我们庸人自扰——不过中央警厅那边的调查，截至今天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结果。”车厘翻开了材料包装保护的扉页，再次伸手递给蒋义宏，“这是我刚才从中央警厅那里收到的简报，老蒋你看看。”
蒋义宏接过材料，内里的第一页即是一张图片的打印件，白纸黑字里带着点阴影的灰，一时间叫人看不出来它的原始件到底是照片还是截图。
图片的内容是一首用黑色中性笔手写的无名诗篇，看着像是作者于某一时分忽而兴之所至畅然写下的，其文为：
行行复行行，满目皆荒唐。
行云流水处，人世血泪章。
红尘尽悲苦，清溪结寒霜。
某生数十载，未抵一页长。
像是富有仪式感地为他自己落下的一个句点。
又像是特意留给他们的某种信息，挑衅、提示抑或是警告……皆有可能。
单纯根据这一首无名诗篇字面上的文义读下来，只觉得满心悲凉。
——像是一封绝笔。
关于作者掩藏的秘密和事实真相只字未有提及，却又通篇都渗透着某种疑似“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畏罪潜逃甚至于绝望自裁或是引颈受戮”的讯息。
作者有话说
第307章 第307章。辗转人间（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