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学子宴 ...
-
三天后徐长松独自去参加学子宴。
学子宴安排在府衙后院,院内已经摆好了席位,席位上酒水点心皆备。众人按照名次落座。
徐长松还是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宴会,他颇为好奇的打量四周。就是一个普通的院子,四四方方,条石铺地,只庭前种了两株桂树。两列席位正好各自对着一棵桂树。
两桂当庭,双桂流芳。寓意吉祥如意集于一堂,又有贵子登科之意。
今日在座的都是新晋秀才,可不是对应着桂树?其他花架子一点没有,想来学政大人是个讲究实际不喜奢华之人。
众人看到主案的大人还没来,也不着急,都趁此机会找相熟或不熟的人交谈,以便扩展人脉。同窗、同榜、同乡,向来是拉拢关系最好的借口。在座众人正好占了同榜之情,若是有幸上京,又可以占得一条同乡。能趁对方尚未发迹之前勾搭上,这感情也比为官后更加真心诚意。
人脉关系就像一张蛛网,每个节点是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故也可以寻着这张网去走关系送礼。依着往年来往过的关系,有人买你的账,伸手帮一把,坏事也能变好事,不买账,也没办法。与其他人而言,不爱参加文会的徐长松在人脉关系上就比较薄弱了。
徐长松悠闲的坐在席位上自斟自饮,他虽不赞同曾一鸣过量饮酒,但小酌一杯怡情养性,问题不大。
他偷偷打量众位秀才的脸,里面有许多生面孔。院试开考前一个月,赌坊开了赌盘——今年错有错招,院试出乎意料被安排在岳东府,赌徒们连跳河的人数都敢赌,怎会错过这个盛况?赌坊坊主瞅准机会,列出十个最有能力通过院试夺得魁首的热门人选,其中曾一鸣的赔率只排在第四位。
作为赌坊赌博的对象,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看到自己赔率太低不被看好,也不服气:你凭什么压在我头上!三天两头的各种争锋相对给府城百姓增添了不少乐趣。
赌坊的赌盘闹的人人皆知,高正爱同客栈里的堂倌打交道,从他们嘴里听了几耳朵。高正回来后也会跟他说府城里发生的新鲜事让他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徐长松自己在府试的名次虽然靠前,但也没有入选。心知这是院试中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也是颇为关注。
可现在席上的众人中,十个热门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成了院案首,另一个仅次于曾一鸣。
徐长松在心里唏嘘,赌坊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只可惜没预料到恶劣的气候把人弄倒了一大半。可以说是占了一个大便宜,否则正常情况下,他的名次至少还要再下降一半。
约莫半个时辰,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相偕同来。两人的身份很简单就能分辨,提督学政是正三品的官员,走在前面昂首阔步穿棕黑色宝相花暗纹夹缬长袍的定是学政大人。从四品官位的知府大人着石青色绉绸衫,微微落后半个身子。
学政大人作为主考官坐在主位,知府大人敬陪在侧位。二人皆穿着常服,比在考场上穿官服的模样更让在座各位亲近。
学政大人从桂树上折下一枝桂树先行一轮酒令。八月还不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图个意思罢了。
学政大人为令官,有两个乐伎吹箫弹琵琶,乐曲停下时,桂树枝传到谁人手里谁就要按令联诗一首,违令者自罚三杯。
乐曲停下的时机也巧妙,保证众位秀才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诗才。
徐长松只念了半阙诗,被令官笑着说不合韵脚,旁边就有人提着酒壶往他酒杯续酒,只好喝了三杯。杯子不过两寸高,装的也不过一小口酒,如果换成拳头那么大的酒盅,怕是行过一轮酒令他就要倒下了。
曾一鸣一如他的名字,一鸣惊人。对令联诗丝毫不在话下。他抱着酒壶饮酒,宽袍在行动间划出美妙的弧线,即便是随手作出的诗也是惊艳之极,让众人赞叹不已,在宴席上大出风头。只学政大人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三轮酒令结束,学政大人先点了院试前十名的学子过来询问。虽然因为曾一鸣和徐长松年纪最轻多问了两句,但是也仅此而已。
学政大人不喜曾一鸣的放荡不羁,也不喜欢徐长松表现出的平淡无奇,相较二人,他更欣赏院试的第二名林守沛,为人谦逊稳重,诗文写的十分有灵气。
徐长松并不在意学政大人的态度,面上恭敬有加。就算得了他的赞赏,也不代表着一定能通过乡试。
曾一鸣更加不会介怀这点小事,他关心的只是有没有酒喝。
学政大人和林守沛谈笑风生,倒把其他人晾在一边。徐长松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流转,交换了眼色,又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喝酒吃点心。单把这人提溜出来夸赞,置其他人于何地?这不是要众人孤立他么?
酒过三巡,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先行离去,留下众人在场。
等那两位地位最高的人走后,徐长松挟了两筷子略尝几口,还以为地位高了吃的东西也是山珍海味,结果宴席上的食材还是一样的青菜萝卜,放久变凉了滋味也会难以入口。
果如他所料,没人去找林守沛交谈了,就算林守沛插话,也是不动声色的撇过他递过来的话题。但凡学政大人稍微露出一点要收林守沛做学生的意思,众人也不会如此。
“徐长松,上回请你喝酒你倒是给我一通说道,今日怎生忘了你那番喝酒伤身的话?以身犯戒呢?”曾一鸣用手指点了几下。
徐长松不悚他,斜睨一眼,“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喝酒讲究适可而止,再没有你这样把酒当水喝的酒鬼了。”
“酒鬼有何不好,前有酒仙,后有我这个酒鬼,也是一番佳话。”曾一鸣举起酒壶朝他一碰,扬起脖颈径自喝酒。
徐长松摇头,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
学子宴安排在府衙,众人都不敢太过放肆,宴席散后聊得来的人又约着同去酒楼痛饮。
徐长松虽然没有喝醉,但是脸上也浮起两团红晕。扶着墙勉强站稳身子,后悔跟那个酒鬼坐在一起。
回到客栈,把葛花汤一口闷了,倒在床上躺着平复呼吸。
“二爷,你这酒量还是练练为好,多灌几碗黄酒,连站都站不稳。以后要去的宴席多,总少不了被人劝几杯。回回都用同一个招数,别人也看得出来。”高正端来水盆给徐长松擦脸。
徐长松没理他,喝断片可不是种好体验,第二天头疼欲裂不说,醉后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要是在外面醉倒,别人给他套麻袋打怎么办。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二爷,这些哪用的着你来操心,小的早就备妥了。给老爷和大爷准备的茶叶酒水,几个夫人的首饰花样,给姑娘的七巧板、九连环、小绢人等小玩意儿。还有亲戚的梅菜腊肠……”高正嘴巴像爆豆一样把各种物事报给徐长松听。
“对了,刚才罗爷派人送来一箱子的土仪,小的原推让着不想收,可来人说东西不值钱,把箱子放下就走。小的看不过是些布料绢花扇子,也就收下了。”他指向单独放着的一个箱子。
徐长松打开箱子,里面有两匹纱罗,两盒绢花,两把折扇,两罐茶叶。这份礼不重,没超出正常朋友相交时的范围。
徐长松舒了一口气,他原本担心罗爷出手不凡,送太重的礼物要怎么回礼,这下看来罗爷还是当他是朋友看待的,“东西收就收了,从家里带来的手信不是还有大半箱吗?都送给他吧,后天走之前托掌柜把回礼回了。”
王翠花想的周到,给他准备了一箱当地特色的手信方便送礼,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太重的礼物别的读书人也不会收。不过徐长松交友少,没送出去罢了。
“会不会太薄了?”高正迟疑不定。
“你没看罗叔送的礼么?都是府城里才有的东西,再买一份过去不是打他的脸吗?那些手信虽然轻,好歹是这里没有的,他家里也有几个孩童,给他们当玩具顽吧。”徐长松自己也头疼啊,在家千好万好,每个年节要送什么东西都有王翠花和白氏打理,哪里要他烦恼这些琐碎事物。
徐长松越发想念家里的人了。
“嘿,那就听二爷的。正好箱子可以腾出地方来装东西。”高正手脚麻利的把罗爷送来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把手信都塞进去,“小的这就找人送去。”
“不急,等我们走了再送过去,省得罗叔又送回来。”徐长松想着既然罗爷都让人把东西留下,硬是要他收着,那他学着照做又怎么了。
等徐长松启程后,罗爷见到这箱手信,笑骂道:“这小子还说我促狭,他自己还不是一个样。”
“人家小相公好好的回礼哪招了您骂。”服侍他的小厮道。
罗爷“哼”了一声:“榄雕倒有点趣味,收着给姑娘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