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离忧》千影狐

42、第42章 蛊猫之毒（二）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灰白色，破晓的阳光洒进花园的亭子里。
　　三人一龟，一夜未眠。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侍女绥儿来花园里接泉水。见到亭子里的人，她眉开眼笑地说道：“陛下、国师、将军，今早大祭司醒来了，好像已经无碍。这会正嚷着要喝茶呢。”
　　大家顿感欣喜，暗自感叹夜里想多了，也许那并不是蛊猫，而只是在巫师灵力驱使下的猫尸。
　　他们走进曲离忧的房间，一字排开，站在她的床前。鼋鼋的龟背太大，挤不进去，只好在门口趴着。
　　“忧儿，你真的觉得无碍了？”坤衍靠近她问道。
　　“没事了，我现在感觉神清气爽。”曲离忧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轻松地说道。她的脸色比夜里稍许红润了一些。
　　南珠故意将脸凑近看她。她微微一笑，将南珠的脸轻轻往旁边推开。
　　“那就好！哎呀，困死我了！”飞石伸了个懒腰。
　　归真源说：“你没事就好，我也该回去看看梦雪了。”
　　“嗯。师父已经破了暗蛊的血咒，他可以给梦雪解蛊了。”
　　坤衍笑道：“我想让节戈城里中了蛊的人，都聚集到神庙来。到时，忧儿为他们解蛊吧，也算是大祭司造福百姓的一桩大事。”
　　归真源赞道：“好！”
　　血咒的破解咒很长很难记，但曲离忧在三天中便记熟。三日后，她在神庙开坛解蛊。数千人排着长队等候，队伍从神庙门口一直排到木朗峰下。
　　大殿里面燃烧着艾草、雄黄、桉叶、柠檬草、迷迭香、麝香和丝柏等具有驱虫解毒的药材。
　　大殿里面一次只能容纳数百人，每做一次法事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时辰，因此，为数千人解蛊，时间整整持续了三天半。
　　这天中午，曲离忧做完法事，正倚靠在祭坛上休息。南珠疾步走进来，“大祭司姐姐，祭司院的五位元老来了。”
　　曲离忧急忙起身，到大殿门口迎接。
　　只见白胡子元老率领一众人等，已经从台阶走上来。他手上举着一个锦卷，目光严肃而庄重。
　　“曲离忧听封！”他远远地喊道。
　　曲离忧走出大殿，单膝着地，呈恭敬状。
　　“代理大祭司曲离忧，为破暗蛊，深入虎穴，其正气凌然，勇气可嘉。又已破除暗蛊，造福信众，立下大功。经祭司院五元老讨论决定，去其代理大祭司一职，擢升正式大祭司。今后掌管神庙，代神下谕。请接封卷。”
　　曲离忧恭敬地举起双手，“多谢元老。”
　　待五位元老离开后，火流星等人立即围了上来，恭喜道：“大祭司，现在你是正式的大祭司，可以代神下谕了。哇，那我们想加俸禄，你能不能以神的名义，向陛下申请一下？”
　　“你们很缺钱花吗？”曲离忧挑眉看着他们三个。
　　“钱倒是不缺，只是想试试，看看陛下听不听神的旨意。”
　　“大……大哥，你真是……多此一举，陛下对大祭司这……么好，不用神的名义，她说啥……就给啥。”
　　曲离忧呵呵一笑，说道：“今晚请你们吃肉。”
　　三人高兴地欢呼起来。
　　曲离忧刚回到大殿，南珠又碎步走了进来。“大祭司姐姐，门口来了三个人，看样子不像是来解蛊的，他们要祭拜光明神。但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我是否让他们改天再来？”
　　“不用，你让他们进来吧。”
　　“好的”南珠轻快地跑出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十来岁大的孩子。
　　男人一脸愁容地拜倒在地上，还未开口说话，就呜呜抽泣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曲离忧从祭坛上走下来。
　　“你慢慢说。”她安慰道。
　　原本按照规定，信徒祭拜光明神，大祭司应该坐在祭坛上聆听，信徒可以在祭坛下面许愿、祷告或阐述事实。但是曲离忧并不喜欢这一套，当信徒情绪不佳时，她总是陪同信徒坐在祭坛下方的锦垫上。
　　男人抹着眼泪说道：“大祭司，我是一个商人，长期在金沙国经商。前些年，我赚了不少钱，就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她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我身后这两位。”
　　他转身指了指两个男孩，接着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光明国的法律不允许我有私生子。我百般求我的结发妻子，只求她能接纳他们，对外声称这是她与我的孩子。
　　她答应我了，但要求我把家里的财产全都交给她管理。为了这两个孩子，我同意了。昨天，我把两个儿子接到家里，我的结发妻子却违背了之前的诺言，直接去告了官。
　　幸好我与那受案的小吏关系不错，他派人来通知我。但是纸里包不住火啊，这件事迟早会让上面的官知道的。到时候，按照法律，我的两个孩子会被抓走，流放到节戈城外的棉池村去。
　　他们不能继承我的财产，不能干好的营生，生病了也得不到医治。哪怕被人杀了，法律也不会惩罚杀他的人。我真的不能眼看着两个儿子，去受那样的罪。我没路可走，只能求神怜悯了，呜呜呜……”
　　“你希望神能帮你做些什么？”曲离忧问。
　　“我当然希望神能改变国王的意志，将这狗屁的法律条文改过来！但是眼下，我希望神能可怜可怜两个孩子，让这件事情能瞒下去。”
　　他说着噗通跪倒在光明神的面前，求道：“神啊，求求你保佑我的两个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您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吧，孩子是无辜的……”他埋着头低声地哭泣起来。
　　两个男孩懂事地走上前来，抱住他说：“爸爸，别哭了……”
　　“神会听到你的祈祷的。”曲离忧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她走上祭坛，按照流程完成许愿仪式。
　　整个过程中，男人一直跪在祭坛下磕头，直到仪式结束，才摇晃着站起来。他将一包金子投进贡品箱，向光明神和曲离忧再三致谢后才离去。
　　那人走后不多久，南珠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报告：“大祭司姐姐，木朗峰下来了好多人，他们说，是光明神保佑了他们的亲人，让他们得到了康复。这不，全都拿着贡品来祭拜光明神呢！”
　　曲离忧向大殿外望去，外面似乎又排起了长队。最先进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妪，她手持神香，一步一跪走进大殿，直到祭坛下面。
　　之后，又进来许多人，他们还愿、谢恩。
　　“我觉得，我们不仅要感谢光明神，更要感谢大祭司啊！是她一直帮我们与神沟通，让神听到了我们的心愿。”人群中有人喊起来。
　　“是啊，大祭司辛苦了！”
　　“光明神是真正的神，卞丹是假神。我们以后只相信光明神！”
　　“光明神万岁！大祭司万福！”
　　赞美声、感激声此起彼伏。
　　之后的几天里，来神庙许愿、忏悔、谢恩、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几天下来，曲离忧感觉疲惫不堪，但心里却很满足。
　　这天晚上，曲离忧刚忙完，南珠将一盆清水端到了她面前：“大祭司姐姐，瞧你满头大汗的，快洗洗脸吧。”
　　曲离忧将手伸进面盆中，沁凉的清水让她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南珠，你帮我记一些事情。”
　　“是。”南珠将水盆放在祭坛的木桌上，去拿了纸和笔。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你发现了没？来向光明神祷告的主要有三类人，一类是许愿的；一类是忏悔请求原谅的；还有一类是驱灵的。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可以做一个标准化流程。”
　　“标准化流程？”
　　“是的，你让人去做一些竹签，在上面写上一些光明神的意志，尽量写些引导人乐观向上的内容。嗯，这些就由我来编辑吧，你让人把这些字刻到竹签上就行。以后凡是来许愿的，就让他们摇签筒。
　　再去准备一些绢帕，上面绣上光明神的图腾，凡是来忏悔的，一般都会哭泣，只要他们改过自新，就递给他们绢帕，代表光明神原谅他们了。
　　另外，我会教你修炼灵力，灵力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学习驱灵咒，你也能驱逐异灵了。”
　　“姐姐要教我修炼灵力？”南珠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
　　“是啊，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下来了吗？”
　　“一字不落呢。”南珠将记录本递到她的面前，“看！”
　　南珠一脸欣喜的模样，让曲离忧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师父说要传授她巫术时，她开心坏了，就差蹦到天上去。
　　“对了，”她想了想说：“过两天，就是旦日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棉池村。”
　　“棉池村？”南珠眨着眼睛，疑惑地问：“姐姐去那个流放私生子的地方干什么呢？”
　　“我想去了解些情况。”
　　“哦。”
　　“还有，现在有些来神庙祭拜的人，原本都是流觞的信徒，只因流觞和魔婴战败而逃，没了音信，他们才转而投向了光明神。这些人的信仰并不坚定，我们要向他们宣传光明神的思想，让他们的心灵有寄托，这样才能防止流觞再次操控他们。”
　　“大祭司姐姐，您真是一个有心的人，我还想等光明神来给我们指示呢。”
　　“就算是指示，也要你先有个想法，否则，你以为这塑像会与你说话吗？”曲离忧撇嘴一笑，“南珠，你先回后殿去吧。我在这儿再待一会。”
　　“好的。不过黑武早就把晚饭做好了，你确定现在不吃吗？”
　　“我等会再来，你先去吃吧。”
　　“好吧。”南珠开心地走出了大殿。
　　曲离忧心里盘算着私生子法律的事情。她知道，光明国的法律分好几个效力层次，国王并不能决定所有法律的存废。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现在大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边想事情，边拭擦着神像前的水晶光圈。
　　突然，她感觉一阵恶心，接着天旋地转，身体里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抓着她，血液停止了流动。她眼前一黑，直直地倒在了水晶光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