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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笨蛋 ...

  •   河岸边,少女背脊挺得笔直,静静看着荷灯顺水流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仅倒映着月色,还有上百盏荷灯交相辉映。
      荷灯顺着长河在阮城的尽头化作星子般的光点,仿佛百川归海,消失于一线。

      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有它既定的归处。
      可她偏不愿接受“既定”这种安排,偏要逆流而行。

      “怎么了?”身旁传来他的声音。
      侧过头,入目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轻扬起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索性不再去想,问出酝酿了一晚上的问题:“赤霄剑,你还想重铸么?”
      重夜瞥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一直坚定要重铸的那个人,是你。”
      “现在不一样。”双笙低声说,“如果天法冶剑失败,最终连同残片也会消失,你想要恢复心智就再也没有任何倚仗了……赤霄剑,到底是你的一部分,决定权在你。”
      他望着黢黑的水面,半晌轻嗤了一声:“难道不重铸,还有其他的办法?”

      “我们可以再找找,平阳先生只是黄泉界最好的铸剑师,琉光三千界呢,总会有更有把握的匠人。”
      “那你会陪我找多久?”他微微侧着眸子,看她。
      “欸?”
      重夜仰着脸,月色落在他的俊美无俦的面庞上,黑发随着杨柳轻拂,他扯起嘴角问:“琉光三千界,你能陪我走遍多少界?”

      “多少界……”她差点脱口而出,说一直陪他找到万全的方法为止——可是冷静下来却发现,那根本不可能。琉光三千界之大,每去一处都要耗时数月到数年之久……就算他们每到一处都能找到最好的铸剑师,铸剑师也不一定能做到完美地重铸赤霄剑。
      她颓丧地耷拉下脸来,“我不知道。”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陪他找下去,可她……
      “你终归还是要回去的。”重夜似乎从可以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淡然地说:“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那个世界,我还有放不下的人。”双笙咬着唇,无论是将她抚养长大的外公还是已经成为了“鞘”的母亲,她都没办法这样一走了之,这次利用心音剑的溯回过程太诡异,她并不能确定自己回到现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自然不能真的在这里耗上数年甚至数十年。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重夜旋过身坐回轮椅之上:“所以,重铸吧。”
      “重夜……”
      “我的情况也不允许我拖延下去。”

      重夜说的没错,他体内被压制的邪性随着意识苏醒已经开始不稳定,越早重铸赤霄剑,越早多一分保障。
      尽管重铸不等于化身剑灵,可他这么云淡风轻,她却反而觉得有些刻意。
      他背着身,轮椅在青石板路上吱呀碾过,两人顺着来时路回到了长街之上。
      这个话题对于两人而言还是太沉重了,赤霄剑、剑灵,她的归期——一切的变化都是蒙在两人前路上的迷雾。

      而此时此刻,身后的某个巷口,众多奇装异服的男女凑在一起,隔着老远的距离打量即将消失在长街那一头的两人,如果姽婳此时在这,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这些男男女女身上穿着的是妖魔一族的服饰。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在人群中显得特立独行,而来往的百姓却视若无睹,径自从与他们擦肩而过。
      “再不下手,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其中一个咧着口中的尖牙,瞳色似血,手中握着几节人骨亢奋地说。
      旁边的女子抬起手喝止住他,指甲颀长尖锐如刀,一双竖瞳眨了眨:“别轻举妄动,就算红莲修罗没了皇极门,一样也还是千魔斩,我们得好好安排……”
      “哼,你看他现在那副模样,二十九道天雷加身想必尚未恢复元气,连路都走不好,千魔斩?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妖怪长舌一卷,舔去嘴畔的未干血渍,旁边的几个妖魔鬼怪闻言,按捺不住心下的贪欲,频频点头称是。

      不过虽然跃跃欲试,却没有人敢动第一步。
      “那丫头,便是与其私奔的空蝉剑派女修吧?”之前的女妖巧笑倩兮,“红莲修罗静心一世,居然会被一个毫无媚色的小剑修诱.惑而叛出师门,可见她对于他有多重要。”
      妖魔毕竟是妖魔,走得不是正道,女妖的话意有所指,一群人不出片刻皆已了然。
      从前的红莲修罗没有破绽,是因为他了无牵挂,而现在,心有所系又有伤在身……

      双笙与重夜两人此时的心境不复之前,走了一路,谁都没有开口。
      这一时分,阮城的上元灯会到了精髓的部分,长街尽头是墨香阁举办的灯谜擂台,阁顶会燃放一场盛大的花火,全城各处一呼百应,点亮天际。更有十二舞乐坊的姑娘献上歌舞,往日见一次舞乐坊的头牌舞姬都要花上百两银子,百姓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睹芳容的机会。
      因此一时间,长街之上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耳边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唤回了出神的重夜,察觉到身下的轮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他回过头却发现身后只有匆匆路过的陌生人。
      “……双笙?”
      他匆忙转动轮椅,时不时冲撞上来的人群让他不得动惮。
      被囚困在人群中的他心下顿时一空——远处人群的中央,一个身影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抛着一串银链,朝他投以轻蔑的笑容,随后转身消失在人潮之中。

      * * *

      整个阮城沉浸在繁华盛景之中,城中各种是烟花四绽的声音。
      笔触落在红纸之上,他挽着衣袖,手中龙飞凤舞,笔下游云惊龙,不出多时,跌宕遒劲的题字跃然纸上。
      “好字!公子真是一手好字!傅某羞愧——”题字摊上的书生自叹不如,与龙渊相对拱手,由衷地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
      手中举着糖葫芦的承影凑过来看了一眼,“火树银花,良辰美景,你却在这里题字?”

      龙渊告别了书生,抬了抬眸子,淡漠地望了一眼天际的姹紫嫣红。
      “不过烟花而已。”言末,灰蓝色的眼瞳忽然凝滞了一秒,他面露犹疑地看向承影:“烟花的黑烟如此浓烈是正常的?”
      承影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西南方飘来的黑色烟雾,也收起了脸上调笑的神色。

      “日临街起火了。”谢振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侧,收起折扇正准备招来下人问个明白,却发现墨羽已经一马当先,逆流冲了回去。
      “唉,怎么感觉遇到了另一个双笙。”承影摇了摇头,没曾想身边的龙渊也片刻不停地跟上前,还没等他叫住对方,龙渊却先一步搁下了一句话:“那是他们来的路,有双笙在的话,她肯定会留下。”
      罢了罢了……承影腹诽着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跟她结了契,只能认命追上。

      火光漫天,方圆百丈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人们凄厉的哭嚎打破了上元夜的歌舞升平,火海之中百姓们四散奔逃,哭泣声,求救声,火星噼啪声,随着浓浓的烟雾在日临街上空徘徊,经久不散。
      “放、放了我吧——是他们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红莲大人!”一个四肢尽断的妖怪嘶喊着在地上匍匐前行,此时的他就仿佛一只地上的蛆,只能拱着身子往远处逃。
      妖怪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手执长剑,一身玄衣长锻在火光中映出黑耀的光泽,长发高束,随着炙热的夜风凌空飞舞。以他为源点,周围的屋瓦房舍全都笼罩在火舌舔舐之中,横七竖八地坍塌成了废墟,废墟里尚有无辜的百姓在挣扎恸哭,而他却仿佛全然未觉,眼中一片虚无,唯有赤红如血。

      那被削成人棍的小妖并不是唯一一个活着的妖怪。
      他一步步往前走着,行过之处,身周一丈之内连半片碎屑炭灰都不曾见,可是那以外的地上,已经堆积了成片的尸海,可若仔细观望,却又发现地上那些七零八落的妖魔并没有死绝,肢体残缺,又受着业火的侵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简直是人间炼狱。
      他并没有对妖魔的求饶有任何回应,失去焦距的瞳仁中藏着的是吞噬万象的血色。

      远处尚且能站立的妖魔此时进退不得,一有妄动,便是一道剑风跗骨而至,而后躯体碎裂成块。又被业火炙烫,封住了妖气的散逸,一时片刻想死都难。
      “这、这不是红莲修罗,这不是他——!!!”手中的白骨镰哆嗦出略显滑稽的咔嗒声,尖牙妖怪生硬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妖,两妖相望,眼中震惊不已——为妖数百年,红莲修罗还不若他们年长,他们可是看着红莲修罗一步步成为如今的诛魔剑,再如何斩妖除魔无数,可红莲修罗何时如此残忍过?连凡人的性命都不管不顾,这不是他们妖魔才会用的手段?!

      “不是说他受了二十九道天雷,负伤未愈?!不是说那女子是克制他的秘宝——?!”
      “住口!”女妖惊恐地喝道,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哀嚎,那失去了四肢的妖怪被红莲业火缠身,连妖魔的精魄都遁入无尽的折磨之中,除了痛苦再无其他。
      而重夜只不过执剑望了他们一眼。

      只是一眼,所有尚且还能动惮的妖魔鬼怪再也无法忍受恐惧的侵袭,往边缘逃窜而去。
      可边缘的业火霎时如浪高涨,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原以为心有所系的红莲修罗会是最薄弱的时候,哪知他竟比从前还六亲不认。
      现在的红莲修罗,才是真正的妖魔——是阎罗殿都不敢收押的邪魔,此刻的他眼中不仅没有良善,没有六道,甚至连自己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折磨和杀戮。

      火海之中忽然显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女孩怔怔地站在场间,看着面前炼狱般的景象,檀口微张,久久没有作声。
      重夜回过头来,桃花眼的眼角轻勾,邪肆之意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只在刹那间,有业火伴剑啸声起,顿时在女孩站着的那处土地上炸裂开来!将她吞噬其中!

      重夜眯着眼,眼底尽是深深浅浅的狂放与恣肆,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哀戚。
      周围的妖怪们全都被他毫无差别的杀戮之心给怔住了,他们终于知道今夜在劫难逃。
      然而,片刻后,重夜手中的剑划开一个迅捷的弧,挡住了身后袭来的剑气。

      剑气纵横其上,他毫无焦距的瞳孔中,映出手中剑莫名回退的一瞬,而脚下霎时冰寒彻骨,将他包裹其间。
      双笙的龙渊剑与他手中没有名号的长剑相抵,那把长剑在顷刻间便被龙渊斩开,碎成两截!
      “我不管你是重夜还是赤霄——醒过来!”她眼中有泪,却倔强地藏在眼眶里,被北斗寒冰冻住的重夜位于冰晶之中,红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却什么都不见。

      两人对视不过一息,那冰体就倏地裂开一道缝隙,由上至下,向四面八方开绽。
      无数的冰晶碎成空气中闪亮的粉末,蒸腾在业火之下,尚有水雾飘荡在两人之间,淋湿了他与她的发。
      白烟笼罩,宛若仙气缭绕,可他却是来自修罗之境的魔。

      她身周四起的灵剑和他骈指所过之处的红莲业火交缠错节,他的招式快得连残影都不见,哪怕是金丹修者都应接不暇——但她毕竟曾被赤霄教授剑法多少个日夜,赤霄的剑法,她最清楚不过。
      “不要再用红莲业火,你会把阮城毁了!”见又一片红莲业火随他指间的剑芒四散,双笙微微弓身,脚踏北斗,急速的七步之下,又是一道冲天而起的寒冰在业火下化作冰水,洋洋洒洒落在长街上。
      可与此同时,捉到了她的空隙,重夜飞升而上,哪怕手中无剑,剑气依然直破九霄!

      她感应到身下的威胁,即刻运行心法扭转灵力的走向,强行拧身错开,一撇逆时的剑意同时自剑尖迸发,那退无可退的剑意在与她剑气相撞的一刹那,又收起了片刻的爪牙——
      妖孽似的狭长眼眸里,血光更盛,翻涌着的,是杀意。
      “重夜——”
      “赤霄——”
      她放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半点回应。

      咔嚓。
      废墟里,一块木板被拨弄开,一个灰扑扑的娇小身子从交叠的木板间爬了出来。
      “……娘……”小丫头的额角还流淌着血水,却浑然未觉地看向四周,站在一群妖魔张牙舞爪的断肢碎骨间,眼前所见终于让她害怕得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还在交手中的双笙,她蓦地回头看去,一个残破的妖魔已经将枯槁的残肢伸向了女娃,试图吸取她的精气!
      双笙想也不想就一剑断去,龙渊剑的剑气如离弦之箭,那妖魔尚未来得及接近,就直接被剑气劈成了粉碎,消散在空气里,可是她也因为这短暂的分心,直接被重夜一道剑芒劈来——幸而有小剑猝然抵挡,只是小剑也不过化解了他八分的剑气,尚有两分只在一瞬之间就没入了她的体内。

      双笙的喉间顿时一阵腥甜,一滩鲜血随之喷溅,她毫无防备地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
      重夜随之翩然落下,目光中依然是无尽的赤红。
      此时此刻,双笙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掌心蝼蚁,但是耳边孩童的啼哭让他默默侧过了身。

      双笙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根本来不及化身石肤,浑身的躯干都如散架错位一般,她撑开眼皮的缝隙,见那尊煞神转而面向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寒意顿生,咬着牙喊道:“打不过的懦夫……才会向孩子出手……重夜,你的对手是我——给我回来!!”
      可是现在的重夜,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双指幽幽抬起……
      “住手啊,重夜——!!”双笙强撑起身子,勉力握住龙渊剑,可是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忽然之间有风拂来,一抹淡淡的云雾在火海中迅速弥散,那原本站在废墟上的孩童,竟然在原地生生消失了。
      重夜停住了脚步,眼中涌动着噬血的兴味,手中掐诀再度骈指为剑,身下一朵朵业火如红莲绽放,瞬间连绵百丈——他立在火海之中,红莲之上,耳边是生灵哭嚎,燃尽人间颜色。
      玄衣上的那抹黑,仿佛已经沁入了骨髓里。

      早在业火蔓延至身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人捞了起来。
      然而云雾里,她的幻象依然还在原地。
      双笙怔怔地看着那个狼狈的自己,身后熨帖着的是龙渊的胸膛,这一刻,他心跳得很快。

      “你还好吗?”双笙抬眼对上龙渊忧心忡忡的目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双笙被带离火海的中央,那一处重夜的轮廓渐渐化为一抹黑影,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失去他了。
      不行,她得回去。
      双笙想拨开龙渊禁锢着自己的双臂,可是看不出来平时儒雅温和的君子剑,竟然有这么大的臂力,她即是剑侍,又有凿齿灵丹,此时竟然奈何不得。

      “那孩子墨羽已经去救了,承影的幻海在赤霄面前维持不了太久。”
      “没有我,你们斗不过他的。”双笙说的是实话,依然恪守剑灵契约的龙渊承影,和在黄泉界不受限制的重夜,自然没办法正面相抗,若要赢,除非是附体的心态。
      龙渊将已然伤势不轻的双笙放在承影身旁的废墟上,抬手,双笙眉心有光微绽,一柄通体黝黑,只在中央白心一点的剑胎显现在他的手中。

      “他太危险,你现在这个状态,没办法再战。”龙渊的目光落在掌心中的剑胎上——
      “若万不得已……我只能了结了他。”
      这并不是玩笑话,现在的重夜,或者说赤霄,早已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要是任他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屠灭整个阮城,甚至更多人的命都要终结在他手里。虽然明面上他们难敌重夜,但剑灵毕竟是剑灵,自然有不会轻易使出的本领。

      “龙渊——”双笙惊慌地伸手想要拉住他。
      他毅然转身,握着这把曾经挚友使过的剑,向火海走去。
      锦衣在夜色和火海交映的辉光之下,更显得深邃幽蓝,两条冠带飘起,是不染纤尘的决绝。

      很快,火海内成了冰火两重天。
      十尺厚的冰障在火海外围霎时拔地而起,阻拦了蔓延的火势,无尽的的红莲业火和寒冰剑气交汇,笼罩漫天的是蒸腾的白雾,只要踏入战局之中,仿佛就会粉身碎骨。
      这一边,承影还在施展幻海,阮城百姓眼中所见,不过是逐渐熄灭的火势和升腾的白气,可如若要走近,却又不断遭遇鬼打墙似的轮回。

      “大人在里面?”姽婳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目光黯然。
      双笙半伏在废墟上,指尖在木板上刮擦出了清晰的抓痕——这场仗,无论胜败,她都不想看见。她怕龙渊动了真格,此时脑中只有杀戮的重夜可能无法应对剑灵真正的实力;但她又怕龙渊心软,那他很可能会死在重夜残忍无情的杀招之下。
      思来想去,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双笙姑娘,你做什么?”姽婳见她强撑着从废墟上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欲坠,忙拉住她。
      承影无法停下剑下的幻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你回来!现在进去是想死吗?”
      她回首望姽婳,问道:“你不想让他回来?”
      姽婳一愣,捉住她的力道不禁松了几分。

      “姽婳!”不待承影反应过来,双笙已经足下一蹬,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冰障之后。
      走进这片炼狱,双笙不得不将身体化作石肤才能抵御暴雨梨花似的冰刃和炙热的烈火,她闭上眼,咬着牙关想要无视眼前视觉的折磨,然而耳边还是回荡着不知是妖魔还是人类的临死前的哭嚎。
      玄决掌门说,他若入魔,黄泉界会毁于一旦。
      并不是危言耸听。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用踏云步或者北斗,所以只能走到了长街废墟的中央,对着天空挑出了一剑。
      一剑生花,有业火红莲,自剑尖盛放。
      与重夜剑下铺天盖地的红莲业火不同,这一剑飞升的业火,起先不过是独独的一簇,更加纯粹,然后随之绽开,层层叠叠交织成网。

      半空中交锋的重夜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处变数,也自然看到了站在红莲之心的她。
      目光相汇,前尘如潮。

      [在我看来,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越快结束战斗越有意义。]
      [你应该试试这本《红莲业火剑》,火系剑诀却不要求火系灵根,剑气自带业火燃灼的效果,而且是范围剑诀,可以弥补你目前一对多能力不足的一面。]

      从他走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练它了。
      再见到他,她没有在他面前施展过一次红莲业火剑,因为对她来说,那是属于他的剑诀。

      她练它,不过因为她想他。
      既然他已经在她面前,她又何必再执着于此。

      “赤霄……”她对着半空中他的身影,已是泪流满面:“赤霄——!!!”
      他的心神剧震,眼前的少女已经扰乱了他的意志,手中的剑诀都乱了阵脚,与龙渊的过招竟然败了下风。
      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缕灵魂。
      却是邪灵。

      一击震退了龙渊,他的身形急转直下,如疾电般冲向双笙!
      龙渊看到了,双笙自然也看到了。
      龙渊的一记冰锥随剑气激射向他,想为双笙争取一星半点的躲避时间,而场上的双笙竟然还不闪不避。
      她甚至收起了龙渊剑。

      重夜看也不看,掌心在虚空中一握,握住了龙渊袭来的冰锥。
      “双笙——”龙渊想要唤醒她,脚下的北斗已经到了玉衡,却还是慢了一拍。
      至她身前,不过短短的一瞬。

      一切仿佛慢放的定格,她抬手,毫无抵抗地张开了双臂,他落下,冰锥握在手中化身为刃。
      烈火的幕布前,赤红色的血液与火光交织开绽。
      她抱着他,朱唇落在他之上,舌尖探入温热的口中。
      一粒丹药自他喉间滚落。

      有鲜血滴滴答答从两人贴合的身体坠在青石板上。
      龙渊定住了,一阵凉意几乎让他从头寒到足跟。

      直到感觉口中已经没有丹药的苦涩,双笙才微微睁开眼。
      慢慢地,她意识到什么,眼中的瞳孔猝然紧缩。
      低头看去,她的胸前一片赤红,却什么伤口也没有。
      那是溅射的血渍。

      冰锥尖锐的那一头,深深嵌入了重夜的体内。
      血珠顺着冰锥化开的水滴滑落。
      他头抵着她的额,大口大口地粗喘,早就失了那张谪仙面孔的从容,更没有了修罗煞神的无相。
      “呵……”他轻轻笑着,像是自嘲,眼角绯色与蓝色的篆文交错不停变换,瞳中的颜色亦是忽明忽暗。

      双笙惊慌失措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想看清他的伤势:“重、重夜……?赤霄?”
      “你真是不怕死啊,笨蛋。”

      眼底尽是似笑非笑的慵色。
      他扶上她的后脑,径自吻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上一章留言居然到了4条,竟然又开心地爆了更~
    很抱歉还是一件事写了一章,不过是主线剧情,所以还是想详写。
    感谢还有给我投营养液和留言的你们,也感谢可能不留言但还是在关注的你们,是你们让我能为爱发电,坚持有把这本书写完的动力。
    今天这是重夜还是赤霄呢?
    双笙妹子以后估计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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