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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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发起了高烧。
脸以及四肢被局部冻伤了，加上身体的高温，让我觉得自己掉进了熔炉里。炙烈的岩浆舔着我的皮肤，眼睑，口舌。所有的思绪都被蒸发到体外，心里满满的装不下其他。
朦胧间，戈澜一直坐在床前，我胡言乱语的说着那些已经逝去的际遇。
说我又被辞退了，临走的时候在办公桌角处，偷偷刻了俩字，“再见”。
说那天晚上我想起了母亲，我想知道一个没有给过我幸福的人，现在是否幸福。
说我坐在窗前等他回家，等到三点。
说鸡蛋黄喜欢吃鸡肝，鸭蛋黄喜欢吃香肠。现在它们终于幸福了。
我对他说，我好想你。
然后，沉沉的睡去。
梦里，我和戈澜正在挖坑，冬天的土地已经坚硬钢化，我手里拿着勺子，怎么挖也挖不动，手指麻木的使不上力气，可是我一直也没有放弃，一点点的刮刨着地表。
雪自始至终没停过，打着旋染白了戈澜的眉毛和头发，他一言不发的默默挖着，貌如铜墙铁壁一样屹立不倒，让我感觉很塌实。
我们不停的挖着，而后我干脆丢了勺子，用手指刨挖，这种近乎疯狂的失态举动，着实的吓坏了戈澜，致使他脸上出现了除去坚忍以外的惶恐，惊慌失措的抓过我的手指，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我咧开嘴微笑，“这样能快一点，这鬼天气下实施户外作业，简直有失人道，我可不想你明天起不来无法上班，而被别人说你的家属照顾不周。”
戈澜沉默了一会，做了个比我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把鞋子脱了下来，鞋底朝上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明天会去买彩票，被这种气味熏陶久了，难保手气不壮。”
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在笑着，然而身下的雪上却多了几个来历不明的深色印记。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还是会在他温柔的时候措手不及的完全破功，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等我们把鸡蛋黄放进坑里，裹上被子，用土完全掩埋时。身下的积雪已经变得班驳不堪。
戈谰一言不发的穿好鞋子蹲下来，把我背到背上。
爱人宽厚的背脊胜过千言万语。
我趴在上面，感受着他的步履蹒跚。
……
我以为这个梦过后，就会醒来，得以满足的观赏戈澜焦急的俊脸以及眼下病态的黑眼圈。
可是没有。
我依旧沉睡在一个一个自己所构建出的怪异的梦里。
越来越光怪陆离，越梦越胆战心惊。
我甚至模仿了某宝贝小说里的场景，回到身高1米4左右的年纪，站在高而陡峭的旋转楼梯口，看着台阶上掉落的红色高跟鞋，以及被自己推到楼下的母亲。
红得妖艳的波浪卷发、嘴巴、一地的鲜血。
我被这大面积的殷红慑得一晃晃的眩晕。粘稠刺鼻的甜腥让我胃里翻腾不止，压抑不住的作呕感使我汗流浃背。
但我忍住了，我讨厌被污秽污染过的地板，怎么擦也擦不掉印记，那些脏东西好像有生命一般渗透到地面的纹理下、拼缝中，顽固的携带着腐烂的气味，拒绝被任何方式驱除抹杀。
就像我一样，本不该存在，但一旦被赋予生命，就会不由自主的贪婪的想要更多，对于敌意和否认，以及威胁自身的一切事物顽抗到底。
我曾经象征性的与雅文讨论过这个问题。
雅文思考了片刻，说，其实脏的不是污秽而是我们，是我们创造了污秽，要论源头和派生，哪一个更脏？
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脏。那么以前种种自以为是的、故做姿态的、假惺惺的洁癖，不是显得很不知所谓。
但我始终无法克服。
当我还沉浸在思绪中时，却没有注意到，鲜血不知何时已经攀上楼梯，匍匐在了我的脚下。
我吓了一跳，猛的集中精神向下望去。
母亲依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只是眼睛安静的睁开了，并不狰狞恐怖，是一种空洞的寂静。嘴巴微微的动着。
我一直在努力的屏除一切杂念，平心静气的，甚至屏住呼吸去听她到底说的什么。
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她好像只是默念着一些早已确认过的事实，或者陈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给别人听，只是告诉自己，真的如自己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对于自己的英明给予肯定和赞扬。
所以，我不得不靠近她，一步一步的度到楼下，每走一步，那种不详的气味都会像拥有具体形态一样扑面而来。
粘腻的，温润的，触感软滑。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对这种美好的触感而心生恐惧，以往并没有把死亡意想成如此，如果死亡是美好的，那我又为何会害怕。
来不及理清自己矛盾的心理。
我已经站在了母亲跟前，伏下身，注视着她那张形状娇好的，一如既往般艳红的双唇。
顿时，周围碎了，梦的墙壁在一点点坍塌，露出梦以外的，白茫茫的无尽空间。
我听见她说，多多，真的不该生下你。
真的不该生下你。
……
我觉得自己也碎了，化成了粉末。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