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西门流香

5、05 孤骑猎风

　　在我的家族被她的家族毁掉之前，我每天最快乐的事情是躲在学校门口的传达室里，等待她经过时那转瞬即逝的美丽画面。踏青时节，她站在凝碧湖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指着夜洲最美丽的山谷对同伴说，结婚时一定要住在那里。

　　“那个家族的女儿，除非当你已经拥有了把她踩在脚下的权力，否则决不可能。”父亲的箴言犹在耳畔。

　　这一天终于到来。我付出了别人几辈子都无法完成的艰苦努力，在政治和经济的双重领域上彻底打垮了这个家族，用一张支票买下了当初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婚宴上的她象一朵有灵魂的孤云，白得如此寂寞，美丽不可方物。我看着她，儿时的情景鲜活地浮现在眼前，抓不稳的酒杯开始倾斜，晶莹的紫红色液体溅了出来，雪白的桌布上象落了鲜血。

　　那是我家族的血。

　　坐在飞往罗洲的私人飞机上，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从婚宴上落荒而逃。签约、投资、计划、巨额的数字，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我畏缩了，这结论几乎让我愤怒。

　　被罗绵喊醒的时候，我已经在罗洲的会议厅里呆坐了三个小时。罗绵是罗连医生的弟弟，从他哥哥那里知道了婚礼的事，提醒我该回家了，无论什么紧急事务都不该比陪着新婚妻子更重要。

　　妻子。我忽然想起来，我已经拥有了把她踩在脚下的权力。妻子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件昂贵的宠物，没有人会爱上宠物的。

　　我回到了有琴山庄。这个坐落在夜洲最美丽的山谷里的美丽庄园，是我在这个国家重新建立了有琴家族的事业之后所购置的第一笔产业。如果这是我为她精心编制的黄金鸟笼，她也该安心地做她的金丝鸟才对。

　　每周六回山庄一次算不算太过宠腻呢？既然她是宠物，我也该做个象样的保护者吧。而且她很配合，就象个安分守己的情妇。

　　但是渐渐地，我发觉自己每周都期待着那个日子的到来。象婴儿期待母亲的拥抱，象游子期待敲开家门，为回到山庄作准备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的快乐。我提醒自己她已经超出了一件宠物作为消费品的范畴，可是快乐依然继续着。一种柔软的、甜蜜的东西已经象眼镜蛇吐出的毒素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到我全身，侵入我的血液。如果这是仇人的陷阱，我也已经心甘情愿地堕落了。只要她留下，那句蘸满家族之血的誓言，我已下定决心要抛弃。

　　她却在我经过了痛苦煎熬下定决心的那天彻底背叛了我。回到山庄的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是她躺在罗连的怀里，流着冷酷的眼泪把我双手奉上的真心摔得粉碎。

　　“一点也不象吗？那是当然的，他不是你的骨肉。”那样美丽的嘴唇，说出的却是如此残忍的话。我努力使自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手不要颤抖，在这个肮脏的女人身上，爱情永远不会被求证。

　　五年后的某天，我在母校看到了纶音，一个酷似她的少女，比当年的她更温柔可欺。阿绪长大了，需要个玩具。于是我买下了她，就象当年买下藏花一样。

　　清晨照镜子的时候，忽见白发。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想到死亡了？忽忽数十年，逝者如斯。天下万物，最公平的莫过于死亡，任凭美丽、富有、权倾天下，始终也逃不脱死神的追逐。我想知道未来是什么颜色。藏花，绪儿，罗连，托马斯，纶音，罗绵……他们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知道罗连在研究假死的课题，与他讨论了这个计划。我从没跟他提过那晚发生的事，半生的友谊总不能让一段廉价的婚姻给毁了。罗连对我的计划嗤之以鼻，我算准了他会反对，丢给他一个有力的威胁，我已经知道上次侵吞罗洲房产的事件是他弟弟罗绵所为，可怜的托马斯做了替罪羔羊。

　　一切准备就绪，罗连努力按照我的计划实施，然后藏花来了。我躺在那里，可以想象出她那美丽而邪恶的笑，感觉到许多人在周围忙碌地走动。当黑暗降临的时候，我知道已经被抬到了车厢里。

　　我听见有人攀上了车厢，走到了我身边。

　　那是藏花梦幻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呻吟，“好个将军捉刀，未若藏花！可是谁能想到呢，有一天花朵会变得象刀锋一般坚强。她用双手开创了自己的王国，象他一样做了人们的君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把他狠狠踩在脚下。可笑她当初决定要复仇的时候，却没把自己的心先挖出来……我爱你……我爱你呀……”(完)

作者有话说

　　老早老早的东西了，又改动了几遍，现在拿出来看看，似乎还能体会到少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