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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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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的次日,李悯便到县府去了。顾逢绵在家中无事,便命人准备一番,预备着朝食过后带李遇时出门散心。
桐城三月,天气微暖。李遇时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眉清目秀。
正当母子二人准备出门时,王管家却匆匆地前来请示:“夫人,许府的许夫人派人前来邀请您和公子前去赏花。您看?”
顾逢绵微微蹙眉:“怎么如此匆忙?许府?是集贤书院山长许怀山那个许府么?”
王管家点头:“正是那个许府。小的来桐城不久,但素来听闻许夫人性情潇洒,不拘礼教。”
顾逢绵向来和善,不愿拂了许夫人面子,便颔首应承。于是母子二人转道前往许府。
与秀园和许府紧紧相连,不多时,母子二人便到了许府。
刚刚踏进许府,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哎哟,李夫人您来啦?我这真是蓬荜生辉。”
顾逢绵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微微一呆。来人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高挑,红裙飞扬,顾盼之间美得热烈张扬。那美人走近前来,微微一挑眉:“李夫人?”
顾逢绵回过神来:“您是许夫人?”
那红裙美人朗声一笑:“是的呀。许夫人可把我唤老了啦,不若唤我阿灯吧。我闺名林灯。我也不叫你李夫人了,我直接喊你姐姐。”
顾逢绵从来没见过如此热情外放之人,又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承:“也好。”
林灯爽朗一笑:“那行。”接着她看到了李遇时,双眸一亮:“这小公子可真俊俏!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遇时沉稳地回答:“回夫人,我名叫李遇时。”
林灯笑意不减,上前挽了顾逢绵的手:“姐姐的公子当真毓秀聪敏。赏花的地方在桑园。我们这就去吧。吃食已经备好了。”
顾逢绵有些好奇:“赏花之处,为何取名叫桑园?”
林灯摆摆手:“哎呀,又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我平素十分喜欢吃桑葚,刚搬来这园子住的时候,我夫君在园子的空旷处种了许多桑树。去年桑树结果的时候,我正好怀了宝宝,可又嘴馋,忍不住吃了许多桑果,差点吃出问题。我夫君十分后怕,便命人把桑树全拔了,改
栽这许多能看不能吃的花。”说完了还撇撇嘴,似是对这个决定十分不满意。
顾逢绵抿嘴一笑:“你夫君是疼惜你。”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桑园。许家不愧是桐城的大户,短短数月,拔桑树,植众卉,园内姹紫嫣红,百花盛开。海棠,牡丹,芍药,杜鹃,迎春,含笑,争奇斗艳,令人目眩神迷。
桑园内有一处八角亭,亭中有石桌石凳石椅。八角亭中,一位白胖的嬷嬷正抱着一个婴儿摇哄。
林灯在嬷嬷手中接过孩子,转手把孩子递给了顾逢绵:“姐姐,这就是我的闺女。刚满月。今日天气暖和了,我便让嬷嬷抱她出来晒晒太阳。”
顾逢绵接过孩子,调整姿势让小婴儿躺得更舒服:“这孩子可取了名?”
林灯笑道:“取了。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恰巧我卧房窗外的海棠花开了一朵。我想着海棠初绽,婴孩新生,便唤这孩子阿棠。她爹爹喊她小糖果。喊着喊着觉得倒也不错,便定了她的大名叫许棠,小名小糖果。”
顾逢绵叹道:“如此随意,你夫君倒也应承。”
林灯郎朗一笑:“我们家我说了算。”
此时小婴儿嘤咛一声,顾逢绵低头一看,却发现小许棠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李遇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低头一看。玉雪可爱的婴儿被包裹在大红缎子的襁褓当中,更衬得皮肤晶莹剔透,嫩白幼滑。红润润的小嘴唇一张一合,呀呀地叫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小婴儿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露出还没长牙的粉嫩牙床。
顾逢绵被天真可爱的小婴儿逗得笑了起来:“哎呀,这是笑什么呀?”
林灯在旁边狡黠一笑,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蛋:“就是呀,你笑啥呀!是不是看小哥哥长得俊?”林灯继续坏笑着出主意:“姐姐,你让遇时抱抱小糖果呗。”
李遇时担心顾逢绵真的把这个小团子递给自己,一时有些无措,更加绷紧了小脸,显得十分严肃。
顾逢绵看着仿佛木头一般矗立在旁边的儿子,犹豫道:“遇时从来没有跟婴孩玩耍过,更别说抱了。他怕是不会,到时候摔着就不好了。”
李遇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自己母亲毕竟不像这位许夫人这般不着调。
没想到林灯还不死心,继续鼓动顾逢绵:“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指导一下不就好了嘛。这么多人看着,哪里会出事。小糖果也想让哥哥抱抱呀,对不对?”
顾逢绵看看严肃的儿子,又看看怀里糯米团子般的婴儿,竟也被林灯说动了。她抿嘴一笑,把襁褓递给李遇时,温柔鼓励:“既然如此,遇时你抱抱小妹妹吧。”
李遇时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抱过孩子,顿时如临大敌,拒绝道:“阿娘,万万不可。儿子不知如何…”
还没说完,林灯便打断了他:“无妨。试试看嘛。”
李遇时推辞不得,只能接过小婴儿。他双手捧着小许棠,浑身紧绷,双唇紧抿,眼睛紧紧地盯着许棠,生怕她有什么异动。小许棠感觉到不舒服,在襁褓中扭动了一下身体,嘤嘤地叫唤了几声。这下子李遇时更加紧张了,动也不敢动。
林灯哈哈大笑:“小遇时,这是小糖果,不是烫手山芋!”
顾逢绵也忍俊不禁,儿子自小便像小大人一般,还未曾见过他露出这样手足无措的神态。她开口安慰:“遇时,你别太紧张。”顾逢绵毕竟是亲娘,看了儿子的笑话之后,还是过去手把手地教儿子如何抱婴孩:“你把小糖果的头放在你右手的臂弯处,这样她枕得舒服些。你左手环过去,托住下方。对,便是如此。”
调整好姿势之后,许是舒适了很多,小婴儿又望着李遇时笑了起来。弯弯的月牙眼中仿佛有点点碎光跃动。李遇时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小东西身上散发着奶香,温热的气息透过层层衣物传递到他的身上。如此柔软脆弱的小生命就在他的怀中,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感受。
林灯看看李遇时,又看看他怀中的许棠,提议道:“姐姐,便让遇时和小糖果在亭子里坐坐。我和你到园子四处逛逛?”
顾逢绵颔首应承:“如此也好。”
林灯顾逢绵走后,亭内只剩李遇时以及他怀中的许棠。一位嬷嬷守在亭外。早春的微风吹过,李遇时怕吹到怀中的小团子,便侧了侧身体,用自己的背替许棠挡风。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东西。小许棠的脸蛋白里透红,晶莹剔透,难怪许夫人喜欢戳她脸蛋。李遇时心中有点蠢蠢欲动,想去捏捏这胖乎乎的小脸蛋,又觉得此举不合规矩,犹豫再三,终究没有伸手。暖春的阳光投射在李遇时身上,婴儿觉多,许棠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发出平缓的呼吸声。李遇时不自觉地放低了呼吸的声音,以免惊扰了许棠的好梦。
待林灯顾逢绵回到八角亭中时,她们看到的便是如此温馨的一幕。许棠沉沉地睡在李遇时的怀中,李遇时低头看着她。林灯让守在亭外的嬷嬷把许棠抱回卧房,自己则亲自把顾逢绵母子送到府外,目送他们离去。
回与秀园的路上,顾逢绵问儿子:“遇时,你可还喜欢许府?”
李遇时沉声道:“尚可。”
顾逢绵又问:“那你觉得许棠如何?”
李遇时沉默了一瞬,才回道:“很小。”过了一会儿,又道:“很软。”
顾逢绵一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回到与秀园时,李悯已经从县府回到家中。一家三口一起在观山院用午食。午食过后,李遇时回到明瑟楼,而顾逢绵则与李悯说起今日许府之事。李悯也不由得感叹,许夫人如此性情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随即夫妻二人又商量起李遇时的学业。
顾逢绵有些苦恼:“遇时已八岁。此前的启蒙都是你我二人来做,往后是不是要给他请个夫子?”
李悯道:“此事我也想过。当世大儒大多在京都以及辰州明州一带,桐城难得一见。若是随便找个夫子,学识也许还不如你我二人。我们还是问问遇时,看看他自己如何打算。”
顾逢绵微微颔首:“也好。”
晚食后,李悯夫妻与李遇时提起此事。
李遇时的灵魂毕竟不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他二十四年间积累的学识比起李悯夫妻二人也不遑多让,但是他不能直言此事。前生的李遇时出生即残疾,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副健康的躯体。比起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此生的李遇时更想学武。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李遇时对父母道:“阿爹,阿娘,今后还是由您二人教授儿子治学可好?
此外,儿子想学武。希望阿爹阿娘能为儿子留意出色的武师。”
李悯有些惊讶:“为何忽然想学武?”
李遇时沉声回答:“儿子自从落水后,深觉健康的躯体才是立身之本。学武的话,日后遇到危险时,尚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顾逢绵想起李遇时落水后虚弱苍白的模样,顿时心疼,连声答应:“也好。也好。阿娘一定为你留意。你健健康康便是阿爹阿娘最大的念想。”
李悯想着七尺男儿,学武强身健体也不无不可,于是便应承了李遇时尽力为他寻找出色的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