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制杖》喵了个吱

1、ABACUS 算盘 01

　　清晨，推开窗，六月的阳光照着四个醒目的大字——
　　玛德制杖。

　　四个字，嵌在巨大的不规则木匾上，金闪闪，光亮亮。
　　看起来这是间商铺。外墙凹凸斑驳，苔藓弹痕漫布，约莫有些年头，没准还经历过战火洗礼。商铺门口的石头台阶，延伸出长长的石板路，直达卧室窗台。
　　王一川的卧室窗台。

　　王一川立刻判断：这是在做梦。

　　他家住26层，窗外是广阔的都市郊野。这里地段不错，晴天可以眺望一公里外的垃圾场，霾天什么都看不见。但无论什么天气，都不会有一座古旧的小店，毫无道理地悬在26层半空，店名还跟骂人似的。

　　所以——
　　有意思！
　　王一川手臂一撑跃上窗台，顺着石板路向那家“玛德制杖”走去。

　　管它梦不梦，反正高考刚结束，闲着也是闲着。

　　拉开店门，扑面而来是炒面的香气。
　　伴着老式收音机嘈杂电流音里〇核问题八方会谈最新进展的通报，店主正蹲在地上吃炒面。洋葱肉末胡萝卜丁和着金黄油亮的炒面，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王一川肚皮里咕噜噜一串响。

　　店主叼着叉子抬头看看王一川，站起身，把炒面盘子放在高高的原木柜台上。阳光从天窗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这是个男人，看脸有三十多岁，个子挺高，鼻梁也挺高，还顶着一头基佬紫的毛，似乎是个外国人，甚至外星人。

　　店主打着呵欠抓抓头：“你就是主角？咳，我的意思是说，你制杖吗……算了，你这……”打量了几眼王一川，他耸耸肩，“一看就是个幼崽，没有从事经济活动的能力。”

　　“哈？”王一川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按照他自己的认知，他是很聪明的。所以只用了一瞬间，他就想起来——这是梦。
　　梦，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说，柜台上坐起一只打着白领结的大黑老鼠，凑到炒面跟前嗅了嗅，又嫌弃地喷喷鼻子，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王一川放松心情，一边分辩说自己下个月就满十八周岁，且具备十年以上小额生活物品独立采购经验，一边继续观察。

　　基佬紫头毛的店主大叔，长袍马靴防风围巾的，乍看很像哪个丝绸之路沙漠商队剧组的龙套。但不管怎样，人家汉语说得顺溜，甚至带一点本地土音。
　　店主以纯正的本地普通话嘟囔着似乎是参数的东西，晃悠进柜台后，噼里啪啦打起算盘。

　　噫，算盘！几乎可以进博物馆的文化遗产了吧？
　　王一川好奇地趴在柜台上，看异域风情大叔操作准古董级计算工具。

　　店主拨动着乌黑的算珠，手指和面色一样略显苍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王一川看了一会，忍不住劝他：“老板，你弄台电脑多好，不累，还能存档，还有内置统计公式，方便得多。”
　　“调查结果明明显示你们用算盘！好容易费工费料打了一把，你们又改用电脑了……”店主低声嘟囔着继续拨了一会，终于一挥手把算珠清零，“你们这个时空，真是毫无道理。”

　　“我们时空？调查？”王一川眨眨眼，“这么说你是穿越来的？而且是有预谋那种？”
　　男人望望天花板：“算是吧。”
　　“所以你这万圣戏服一样的打扮……诶大叔，你该不会以为能遇见巨龙抓公主，借机英雄救个美吧？”

　　“……别瞎说，我有老婆了。我老婆美貌智慧银河系第一，甩任何巨龙八次超时空跳跃。唉！”男人拉过一把造型古朴的木头椅子，坐下感叹，“不服老不行，记忆和计算能力都跳水了。是时候招个学徒接班了——迪奥，你觉得怎样？”
　　柜台上没精打采趴着的黑老鼠翻了个身：“我觉得你就没聪明过。”

　　老鼠说话了！
　　但王一川觉得自己不能一惊一乍像没见过世面的，给地球丢人。
　　他克制住尖叫跳跃的冲动，故作镇定：“我们地球的老鼠，叫起来都是吱吱吱的。”
　　“没见识。”迪奥在柜台中央立起身子，翻着白眼捋胡须，“本貂哪里像老鼠了？”

　　“貂？”王一川仔细打量。
　　这小动物，小圆耳朵小眼睛，细小的腿脚，短毛长身，油亮泛光的皮子……他脑中灵光一闪：“有钱人穿的貂皮大衣，就是你这个貂？”
　　“……再见。”黑貂迪奥把尾巴尖一甩，跳到柜台后蒙着油布的货架上去了。

　　“咳，”店主虚握拳头咳了一声，拉回王一川的注意，“所以，王一川小朋友，错有错着，你这个‘十年独立小额采购者’就是本店开张第一位客人了。你打算，怎么制杖？”

　　制杖这个梗，王一川已经懒得吐槽了。
　　再说谁是“小朋友”啊。

　　而且……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他肯定没有报过自己姓名，不同于店主大叔，王一川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店主指指算盘：“我会算。”

　　这特么的也能算？！
　　王一川怀疑地看着他：“那你算算，我能考上T大不？”
　　“按理说，这个题目需要抓取全省高分段考生的考试和志愿信息冒泡排序，不难，但是繁琐。不过王一川小朋友的话，不用算——”店主微笑着偏偏头，“你不能。”

　　“哎你瞧不起人是不是？我跟你讲，我成绩很好的，每一科都能及格！”王一川故意撸撸袖子作势要拍桌。
　　“呵呵。虽然报考登记表还没有正式提交，但你已经填写了P大数学系并且不打算更改。嗯，有了！作为贺礼，这个就送你好了——”男人把算盘推到王一川面前，拿指节敲了敲，“数学，对吧？我还可以免费给你刻上P大校训。”

　　“P大没有校训。”
　　“当然，我知道。”
　　“……”

　　不知说什么好，趁店主转身去忙，王一川拿起算盘端详。
　　这算盘，工艺水平确实不错，边框衔接巧妙毫无缝隙，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机关。王一川顺口问：“所以，你能算出我的个人隐私，却算不出时空旅行落点的科技水平和类别？”

　　店主正在呼啦啦地扯开油布，露出整面墙的货架。
　　听到疑问，他背对着王一川清清嗓子：“学霸小朋友，知道银河系多大吗？我凭一把算盘算出这个时空坐标是碳基生命，而且发展到了一定文明水平，可以进行交易行为，就很值得骄傲了。”
　　“哦。”王一川点点头，“可我记得，这是你为了配合‘我们时空’的风格，临时打造的。身为能定点穿越时空的智慧生命种族，你们应该有更强悍的计算工具吧？”

　　“……有是有啦，可我是手工艺小商小贩，又不是工程师。比起那些，”店主丢开盖布，绽开大大的笑容，示意王一川看向货架墙，“漂亮吧！”

　　顶天立地整面墙的货架，划分成大小不一的格子，盛满各种颜色材质的法杖。
　　这些法杖，多数是很正常的“棍子顶个球”，也有一些别出心裁的长成马桶拖鞋蟑螂甚至……便便的形状，和柜台靠墙一侧立着的“今日推荐”展板上画着那坨一模一样。
　　王一川看看巨大的货架，看看油布底下爬出来抗议的黑貂迪奥，看看店主，感慨：“你还真是卖法杖的。这些就是传说中八种族四元素能扔火球冰刃的玄幻武器？”
　　“……一部分是。当然，作为银河系领先的军工企业，本店经营范围要大得多。总之，正式介绍一下——”店主微微躬身，伸出右手，“我，玛德，银河系第一制杖师。”

　　呵，当他王一川这么多年语文课白上的？他可是在老师眼皮底下偷偷读了八千万字的玄幻小说。这一握手，指不定就缔结了什么契约，主仆合同生死契婚约想得到想不到凶残的无厘头的各式圈套，无所不有。所以就算是做梦，王一川也不能随便上当！
　　“嗯，那啥，我妈喊我回家吃饭。”王一川扔下算盘，扭头就走。

　　推开油漆剥落的木头店门，什么都没有。
　　店门之外是名副其实的空荡荡。没有石板路，没有王一川位于26楼的家，没有家所在的楼，没有楼所在的城市，没有大地。
　　什么都没有。
　　没有阳光，没有云，没有六月天的风。
　　没有声音。

　　空荡荡的一片空冥，再算上刚刚脑海中闪过的八千万字玄幻网文，王一川莫名想起一件事：
　　他刚刚踏进店面的时候，这位奇奇怪怪的店主大叔曾经错口称呼自己为“主角”。

　　难道说……
　　不会。
　　他王一川，说优秀，家里没矿，在外没女朋友，无论奥运金牌还是奥赛金牌什么都没拿过，就一个平凡的高中毕业生；可要说平凡，偏偏长得有点小帅，成绩也还过得去，省重点里能稳住前三名。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物设定，连男二都不够格，最多一炮灰。
　　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姓苏陆谢林顾白秦……谁家的主角会姓王啊？你说！哪有作者会这么给角色取名！

　　想明白就好办了。
　　关门，回身，王一川表情严肃：“我告诉你，你这样搞也没有用。这是我的梦，我的领地，我的主权范围……我，我想醒就醒！”
　　玛德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请便。

　　……您还不相信是吧？
　　王一川看看玛德，抄起撂在柜台上的算盘，深吸一口气，甩开胳膊，朝着柜台中心猛砸下去。
　　一声炸响化作万道回音，算珠迸散，柜台塌陷，制杖店连同老板和不知躲在哪里的黑貂，都碎成零零散散的光影。

　　如其所愿，王一川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坐在考场上。
　　高考，第二科，数学。
　　考场前方电子钟的读数静静注视全场，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6分钟。

　　选择填空已经完成，大题一笔没动。
　　监考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提示剩余时间。
　　非常紧迫了。

　　压力带来的挑战性，让王一川迅速兴奋起来。匆匆读过题目，解答思路大致形成，他一边在脑中细化推导过程，一边去摸中性笔。
　　桌上没有笔。
　　睡着时碰到地上去了？王一川身子朝后靠了靠，低头，看桌子下面。

　　桌下躺着一把算盘。
　　乌木雕就，工艺水平相当不错，玛德制杖荣誉出品。

　　玛德！
　　虽然高考的重点不在四则运算，但是数学考试带算盘……会被抓作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