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朵朵为谁开》菜影

9、第 9 章

　　九．
　　其实她不喜修炼的，当初跟村长闹着要修行也只不过是想要帮凌绝守护玄都村，如今正式开始修炼，也还是为了玄都村，为了他。
　　独活将《厥阴经》用神识传给红雨，她再用意念使之凝成一本经书。且不说这经文之意无人能指点与她，这经文内容也只她能看见，修炼之事全靠她自己探究。
　　……厥阴之气，为心主之包络 两阴交尽故曰幽亥十月，左足之厥阴。戌九月，右足之厥阴。此两阴交尽，故曰厥阴。戌亥为地支之尽，尽后遇子则阳气来复，故曰厥阴也……
　　自此，红雨每日去雪崖上修炼，她本就畏寒，雪崖上更是风雪不断，每每冻得她意识都要凝固了。无奈《厥阴经》乃是至阴至寒的功法，须得这极寒之地的环境与之相配。雪夜升起蟾宫之时她便回到揽月殿领悟经文，冗长又难解的经文，她从未看过如此难看的书，偏偏还是一部不能撕破毁掉的书。
　　……厥阴经即指手足厥阴经，手厥阴于戌初起乳后天池穴，戌末止中指中冲穴。足厥阴于丑初起拇趾大敦穴，于丑末止乳下期门。别支上走巅顶交百会穴……
　　好无趣啊。
　　往日，凌绝每日修炼也是这般无聊吗？自己时常与他解解闷，想必，他是愿意的吧。可如今，她也无聊了，他却不来陪她解闷。
　　在这冰天雪地里，春天没有花香，夏日没有蝉鸣，秋季没有落叶，冬天倒是有雪，很多雪。或者说这里没有四季之分，只有千里冰霜，万里雪飘。在她眼里，这白茫茫的一片，更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狼族之人，都是冷血残忍的。你修炼的是我狼族至高功法，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悲伤和无聊的回忆。”
　　“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更不要忘了你还有大仇未报。”
　　“洛红雨，没有你，再找一人修炼《厥阴经》也未尝不可，可是没有我，你报不了仇。”
　　穹宇独活，他怎么那么烦。
　　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她会觉得穹宇独活话多，啰嗦。但她确实是觉得他很烦。
　　她从那日开始修炼《厥阴经》，入了门后便不见有何起色，独活知道，是她的心在拖累她，他得时刻提醒她，如今的她该做什么。
　　不过他真是多虑了，她怎会忘记她的血海深仇呢？凌绝的神魂还被封印在桃花手链里，云梦山上那片废墟之地还真实地存在，锥心之痛随时都在提醒着她，她曾拥有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
　　凌绝哥哥，我努力修炼，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吧……
　　……
　　疆北雪域没有四季之分，到底过了多久，她也不记得了，但肯定是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可以适应这里的寒冷，虽然她一直畏寒；久到她已经习惯独活和流苏的冷漠，虽然她一直不喜；久到她接受了凌云的新名字，虽然她不常与他见面。
　　对，不光是红雨，穹宇独活还收伏了凌云，打着报仇的旗号，将他收归己用。独阳——凌云的新名字，是独活给他改的。
　　独阳不生，孤阴不长。云儿，你不知道穹宇独活取此二字的意思吗？
　　他也果然没辜负独活的期望，如今已成了他手下得力助将，独阳将军在狼族中日渐声名大振。十六七岁的他眉眼间已看不到凌绝的模样，却与独活有许些相似了。
　　他虽已成为独阳，但红雨却觉得他还只是那个偷偷给她与凌绝制造独处机会，喜欢研究些小玩意儿的凌云。
　　红雨把她所有的关心都留给了凌云，凌云也把他所有的亲近留给了红雨。他们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依靠。

　　疆北雪域这一日有些不平静，狂风骤雪席卷了整个雪域，经亿年形成的雪山接连崩塌，那一片雪白倾斜而下，似是要颠倒这片天地。本就恶劣的环境更是可怕，别说凡人，就连一直生活在此处的狼族都抵挡不住了。
　　流苏较之平日加快的脚步去揽胜殿找到独活，“主人……”正待禀报洞外异状，独活却道：“我已知晓。”他丝毫不见惊讶，反而有些隐抑的兴奋。
　　“主人，你似乎已然了解此事究竟，难道这异象于我狼族有利？”
　　独活抬眼看向流苏，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跟随自己已久，对自己的心思看得透彻，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异象只出现过一次，便是《厥阴经》出世之时。”
　　稍作思索，流苏便猜测到了，“这么说，是洛红雨练成了《厥阴经》，才引发了这种异象。”
　　独活走出洞外，看向红雨修炼所在雪崖的方向。
　　洛红雨，你果然是个宝，只有你能修炼《厥阴经》，并在短短三年时间练成这狼族至高功法。
　　他越来越兴奋，大步朝那雪崖飞去。

　　皑皑雪崖上，红雨着一身深蓝色长袍，紧闭双眼，保持着修炼的姿势。还差最后一步了，她知道自己即将成功。
　　……厥阴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人为肝故合称厥阴风木风从南方来，名曰大弱风，风从西南方来，名曰谋风，风从西方来，名曰刚风，风从西北方来，名曰折风，风从北方来，名曰大刚风，风从东北方来，名曰凶风，风从东方来，名曰婴儿风，风从东南方来名曰弱风。风有□□，有八风，有十二风……
　　雪域上的异状持续着，周围继续崩塌，但她所在的雪崖却是不受影响。此刻，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髻与头饰已被吹散，长发与长袍依附于她的身体在风雪中胡乱挥舞着。她的脸色与雪地一样白，嘴唇泛着青紫，看着显得有些诡异。
　　将功力在体内凝聚，沿十二经脉循行路线流窜，这是修炼的最后一步，此刻她尤其小心，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传导于手少阴心经之时，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聚集的功力停留在心脏位置，迟迟不肯往下传。她感到心脏被功力缠绕，像一只邪恶的手牢牢将它控制住。红雨奋力挣脱着，在这天寒地冻中额头竟还渗出几滴汗来，好在她已熟练掌握经文，与它争斗几回合，那股压迫感渐趋平稳，功力也恢复正常运行，最后顺足厥阴肝经从足走头上达厥阴巅顶。
　　突然，她睁眼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天地混乱，这疆北雪域的动静上可惊动九重天，下可波及十八层地狱。
　　独活就是在此刻看见了红雨。幸而他习惯此地环境又功力深厚，才不至被埋葬于雪海之中。雪域处处坍塌，唯她所处之处岿然屹立，她已站起身来，乌黑的长发与深蓝色长袍依旧飘舞着。入眼尽是一片纯白，唯她是一处不一样的色彩，她站在雪崖上，像这片雪域的女王，看着自己的疆域。
　　看到此幕，独活突然有些不安，那是因为原本胸有成竹却渐渐感觉不再受自己控制的慌乱。
　　到达厥阴巅顶，竟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几近毁天灭地的可怕，难道这还不足以打败百丈冰，替玄都报仇吗？
　　“恭喜你，练成了。”一个声音响起，红雨停止思绪回过头来便看见了身后的独活。
　　穹宇独活，好久不见了。他还是如同往日那般冷漠，但也有些不同，俊美的脸上有着红雨看得懂的狂热和担忧。
　　她冷笑一声，“也要恭喜你自己啊。”
　　独活回以更冷的笑容，他怎会不明白红雨的讽刺，“的确是该恭喜。”
　　她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从一开始，独活目的就很明了，他从不对自己隐藏，这总归让她有些淡然的安心。
　　如今《厥阴经》已练成，是该开始他们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