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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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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钱蔓蔓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
她拍了拍状若宿醉的脑袋,眯了眯眼,眼前的场景很是熟悉,灰突突的木梁房顶,被蛛网缠绕的神像,不过……
钱蔓蔓侧首看着渐熄的柴火旁一堆散乱的衣物,眯了眯眼,一件灰扑扑的破旧道袍,很熟悉,不同大小的白色中衣中裤,显然是一男一女的,恩……最顶上,还有件耀眼的金红色小衣……
小衣!钱蔓蔓猛地半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瞬间滑落,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感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钱蔓蔓僵着脸,颤巍巍地低头一看,然后猛地把衣服拉到脖子,脸都绿了!
她咬着牙猛地转头,就看到一个同样光着半身的年轻男子正侧躺在她身边,睡得正好。
他散乱着一头如绸般的黑发,白皙清俊的容颜上满是餍足,比女孩子还长的睫羽轻轻翕动,在眼下打上了一片阴影,殷红的薄唇微翘,慵懒恬淡。
谢、云、流……钱蔓蔓捏了捏拳,正想一掌拍扁眼前这张猪脸,却在看到那人赤、裸胸膛上的点点青紫痕迹和道道指甲划痕时顿了顿,一些记忆开始回笼。
“蔓、蔓蔓,别——”
“少废话!”‘刺啦’的撕衣服声音响起。
“唔……蔓蔓,不行……恩……”某人又是隐忍又是抗拒的喘息断断续续传来。
“啰嗦!”
“啊!”
然后就是某男的低泣,“……福生无量天尊,弟子……啊……”
钱蔓蔓面色微微扭曲,看着睡得毫无所知的玄诚,呆了一瞬。
她、她是强的那个?
钱蔓蔓面色复杂地松拳,看着玄诚,片刻后叹了声,‘啪——’地捂住了脸,这都叫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睡着的玄诚也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他眯眼看着眼前半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只有胸前堆着一件衣服,而那光滑白皙的后背则裸、露无疑。
玄诚看着那蜂腰美背,咽了咽口水,脸色渐红,讷讷道:“蔓、蔓蔓……”
“嘭——”一团衣服砸在了他的脸上。
“不准看!”
*
片刻后,穿好衣服的两人隔着一堆柴火相对而坐。
“跳下水的人是你?”钱蔓蔓盘腿坐在地上,眯了眯眼。
玄诚在她目光的逼视下,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点头承认,然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眸色一沉,“对了,蔓蔓,那个莫绍风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看见他和那伙山贼在一块。”
钱蔓蔓翻了翻眼,“他当然要和山贼在一块了,因为这是我安排的啊。”
“嘎?”玄诚瞪大了眼。
钱蔓蔓叹了口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道观神像后面,拿出一包包裹,拆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叠齐整干净的女式衣裙,一看就知道是谁穿的。
“这观里怎么会有……”玄诚更加惊愕了。
钱蔓蔓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和你爹一起设的一个局,本来我现在应该回府躺着休息了,可被你一搅和,现在只能陪你在这破观里吹冷风。”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这些个月,洛阳郊外不知何时盘踞了一伙贼寇,专劫过往客商,他们不仅取人钱财,还大开杀戒,惹得郊地鸡犬不宁,很多人都不敢往城里来了。钱蔓蔓手下的商行货物也被他们劫了好几次。但是这伙人极其狡猾,官府一直没能抓到他们,前几日,钱家铺子的一批西域绸缎又被劫了,钱蔓蔓便想了个将计就计的法子,和谢太守商量,一起演出戏,把这伙贼人一网打尽了,正好谢太守也被这帮贼人弄得不胜其烦,便答应了。
钱蔓蔓拜托了好友莫绍风先去联通那伙贼匪,装作想打钱家财产的样子与他们合作,莫绍风深谙人心,没多久就取得了贼匪的信任,答应与他里应外合,然后镖局的众人配合地假装中计倒下,钱蔓蔓也‘顺利’地被贼寇们抓住,绑住沉塘,但是她手脚上的绳结都被莫绍风事先做过了手脚,都是容易解开的活结,再加上她又会水,所以根本不必担心,钱蔓蔓计算好雒水的走势,在道观里事先藏好了衣服,只等脱身后换上干衣防止受寒,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这时,那头和贼寇们周旋的莫绍风会把真正的蒙汗药在庆功宴上哄他们喝下,只等夜里,镖局的兄弟们和埋伏在山头附近的官兵一拥而上,将其擒获。
只是钱蔓蔓算得再好,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玄诚会赶来……
玄诚听完,垂下头,沉默无言。
片刻后,他紧了紧拳,蓦地抬起头对钱蔓蔓喊道:“那蔓蔓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可知道当我算出你有难时,我、我……”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情绪波动极大。
钱蔓蔓被他激动的语气吼的一愣,反应过来后美眸一瞪,反吼回去,“你还有资格说我!两年前你不也是一声不吭就走了嘛!你个猪!”
两人瞪视着彼此,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玄诚率先败下阵来,他垂下眼睛,默默无言。
钱蔓蔓冷哼一声,猛地站起来就要走,却没想到腿还酸软着,脚一歪就要倒地,玄诚见状一慌,急忙上前一把搂住她,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旁边的柴垛上。
“你放开我!”钱蔓蔓推拒着身前两条紧箍着自己的手臂,捶打道。
“不放!你是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放的!”玄诚死死地搂着在他怀里乱动的小女子,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里。
“你!”钱蔓蔓气急,正想踹他,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她一顿,回头看见玄诚埋在她颈边的脸上正滚落一滴豆大的冷汗,她顺着他的目光下移到他的腿上,才发现那里一片血肉模糊。
“你受伤了?”钱蔓蔓有些愣愣地问道。
玄诚闷闷道:“……不怎么严重。”
“不严重你个头啊!”钱蔓蔓一把挣开他,轻轻掀开他腿上缠着的布条,当看见里面一道极深的伤口时,她不禁轻吸了一口气。只见那伤口边缘早被水泡得泛白,因为处理不当,还有砂石夹杂在外翻的皮肉里,迸裂的伤口里,殷红的血色不断地沁出。
“这是……在河里弄得……”钱蔓蔓抬头看着玄诚,玄诚闻言垂下眼睛,抿了抿嘴。
钱蔓蔓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起来,我送你去城内医馆。”
玄诚一把抓住她想要拉自己的手,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钱蔓蔓,眼神专注,他低低道:“蔓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是否曾对我有过一丝的喜欢……哪怕,只是一丝……”
钱蔓蔓气结,“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话还没说完,被猛地被人一拽,下一刻,两片清凉的薄唇就含住了她的唇瓣,用力地辗转,咬啮,带着一丝发泄的意味。
钱蔓蔓一下子忘了反抗。
反应过来后,她一把推开玄诚,用力地擦了擦嘴,恶狠狠地瞪着他。
玄诚不闪不避地迎视着她,喉结滚了滚,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莹亮的嘴唇,哑声道:“回答我,好不好……”
钱蔓蔓正想转过眼睛,却又瞥到他那形状可怖的伤口,终是转身望进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眸,冷哼道:“……有,又怎样……”
玄诚听到,蓦地绽开一抹像小孩子一样淳真的笑容。
他猛地抱住钱蔓蔓的腰,开心地想要转圈,“太好了,蔓蔓……太好了……”
钱蔓蔓被他抱得一个趔趄,转过眼没好气道:“好你个大头鬼!快起来治伤去!”
玄诚咧嘴笑得傻气又可爱,忙不迭点头,“好!”他轻轻圈住钱蔓蔓,在她耳边柔声道:“蔓蔓,当年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不会相信……”
钱蔓蔓转头看他。
玄诚眼神一柔,“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个人,你就明白了。”
*
几日后,彰德府,长春观——
父亲这个名词对于钱蔓蔓而言,是无比陌生的,所以当她看着面前这个一声靛青道袍,眉目祥和的中年道士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恨吗?不,对一个十七年都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何谈恨?爱吗?也不,虽然有着血缘的牵绊,但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异样的波动。
昨日来之前,玄诚已经把事情和她全部讲明了。
原来当年大婚之时,那封书信不是玄诚留的,他也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眼前人——也就是她的父亲敲晕带走的。
至于原因……钱蔓蔓到现在都很难相信,无怪乎玄诚回来这么久也不和她解释一句。
“丫头,你要怪,就怪我,玄诚那小子,这两年过得可不安生。”钱老爷,也就是现在的五净道长道。
钱蔓蔓没有说话。
“十七年前,你出生之时,有个云游道人和我说,我与你母亲八字相克,命盘不和,强行在一起这么多年,终会逆运,而你的出生,就是那个报应。”五净道长悠悠道,眼神中浮起往事,“那时我不信,还把那道人轰了出去,后来,你顺利出生了,但你母亲……”
钱蔓蔓紧了紧手中的杯子,“那我要是没有出生,母亲是不是……”
“不,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五净道长道,“是我的错,是我硬要逆转命盘,才给你的母亲招来灾祸,就算你没有出生,你的母亲也终会……”他没有说下去,但钱蔓蔓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所以在你出世后我就出家了,我想要知道,两个命盘相对的人是否真的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人的分合要被天注定呢?我在外游历了十几年,偶然有次回到了洛阳,听闻谢家太守三公子和你的婚事,便为你们卜了一卦,谁知……那卦象,竟与我和你母亲的命盘极其相似!”
钱蔓蔓一顿,“我的命盘和谢云流的,也是生而相克。”
五净道长点头,“于是我多次约见谢三公子,愿他取消这门亲事,谁知……”五净道长摇头一笑,“他比我当年还要不信,我后来无法,见你们的亲事渐近,最后不得不出一下策,趁其不备,将人带走。”
钱蔓蔓抿了抿嘴,“这些相克什么的,真有这么灵,那么这天下生而相克的人,不是注定都不能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