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偷心》海弓刀

23、艰难抉择

　　陆小凤从未想过，“选择“这个词，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可怕。

　　他愿意在馋酒的时候，同时有几个喝酒的好去处可挑，愿意在点菜的时候，菜单上有更多五花八门的好菜供他来选。

　　可他实在不愿意做眼前这样的选择。

　　让他在挚友的性命和国家的命运之中选一个，这叫他怎么选？

　　如何选，他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陆小凤这时候才发现，他原来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天下人，他陆小凤是个有良心的人。

　　人一旦有了良心，便往往会遇见许多为难的事情，也往往会比那些没良心的人，多受一些煎熬。

　　陆小凤看向高台之下，所有的人都迎着太阳，仰起脸，回望着他。

　　魏子云已号令将士拉好了弓弦，无数支利箭直指高台之上。

　　台下众人当然希望陆小凤能够选择皇帝，如果陆小凤不选，那么他们就会动手，帮陆小凤选。

　　陆小凤又去看花满楼的四哥。

　　他刚刚风尘仆仆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被贺威拦在场外护着，脸上的焦急忧虑，已多得不能再多。

　　作为兄长和命臣，他心中的煎熬恐怕只会更甚。担子的两头都是他看重的，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陆小凤，等陆小凤做决定。

　　陆小凤环视一圈，最后才低下头去，看了看花满楼沉睡的脸。

　　他只看了一眼，便心想：我应该救醒他的，这是我的朋友，并且是我众多朋友之中，最特别的一个。

　　他无法想象，失去这个朋友，会是什么感觉。

　　独一无二的花满楼，他好像身在江湖，却又远离江湖，他是个真正的好人，不应该为别人的阴谋付出代价。

　　“诸位，”陆小凤还是看着花满楼，沉声道：“都准备把这个难题抛给我吗？”

　　魏子云劝道：“陆小凤，我很理解你的难处，但大局面前，希望你能分清孰轻孰重，花满楼是个了不起的君子，是个值得尊敬的好人，但在那一位的安危面前，我们......”

　　“我们就只能牺牲这个一点坏事都没有做过的君子吗？”陆小凤打断他。

　　魏子云闭上嘴，不再说话，显然，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陆小凤突然笑了笑，嘴上是笑，眼神中已不知是何情绪。

　　“不要再耽搁时间，”魏子云看了看天色，开始催促，“两炷香后，错过时机，你谁都救不了。”

　　陆小凤闻言，眉头深深皱起，他沉默半晌，忽然说了声：“抱歉。”

　　众人还未及作反应，陆小凤已迅速揽起了花满楼，足尖一点，跃下高台，往山下密林中掠去。

　　这就是他的选择，他还是选了花满楼，他的朋友。

　　“放箭！”

　　陆小凤腾空而起的那一刻，魏子云当即一声令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羽，已如漫天狂蜂般，朝陆小凤追去。

　　花满庭见状心急如焚：“魏大人，能否不伤舍弟性命！“

　　魏子云沉着脸：“抚台大人，我也不愿如此，但君命如山，我别无他法，同在朝堂，您想必也该知道，究竟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他将手中的兵刃举起，当空一划：“立刻搜山！”

　　—

　　陆小凤将花满楼轻轻平放在溪水边的石台上。

　　清溪潺潺，鸟鸣声声，这茂密的绿林遮住了太阳，正撒下一片难得的阴凉。

　　陆小凤立在这片阴凉里，汗水却一颗接着一颗，顺着额头往下滚落。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因为他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在一炷香的时间里。

　　在奔逃到这里的路上，陆小凤已经想了很多，首先，他已意识到，就算喂花满楼服下解药，自己也还是救不了他。

　　因为若是将解药给了花满楼，毁及了天子的性命，那朝廷和律法还是不会放过他。

　　不止如此，他的兄长，乃至整个花家，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是个无解的题。

　　陆小凤一头扎进溪水里，焦虑与愤恨，几乎让他忍不住怒吼。

　　天气闷热，这林中的溪水却清凉极了。

　　陆小凤方才抱着人在烈日底下发力奔逃，出了满身的汗，浑身又热又烫，此刻猛然被这沁凉的水一激，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上的温度降下来，头脑也似乎清醒冷静了一些。

　　陆小凤站在水里，望向静静躺在溪石上的花满楼。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陆小凤去问花满楼，可花满楼沉沉地睡着，听不到他的问题，更没法回答他。

　　陆小凤试着去猜测他的想法，换了一个角度，他才发现，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花满楼一定会选择让出解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君子。

　　真正的君子，其实跟傻子差不多，他们总是愿意放弃自己，去做舍身为人的事。

　　他们从来不愿意为了自己能够苟活，而去伤害别人的利益。

　　陆小凤蹙着眉，像是在问他那无知无觉的朋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让我做选择，可到底是该由着我选，还是站在你的立场，替你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