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偷心》海弓刀

22、蛊虫

　　她的动静实在古怪。

　　陆小凤方才出手虽是情急之下，但顾及着追问解药的下落，并没有直击心脏，而是点住了她的穴位，凭竹青青自己的能力，是绝不可能解开穴位，移动半分的。

　　陆小凤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原来不止竹青青，台下其他的苗民也倒在了地上，同样怪异的扭动着，发出诡异的沙沙声。

　　“娘的，”贺威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刁民都要变成虫子了不成。”

　　虫子？陆小凤一愣，他又听到了那奇异的虫鸣振翅声，但这回，声音并不是从远处传来。

　　他仔细听了听，发现那声响竟是从花满楼的身体里传出的。

　　花满楼眉间蹙起，脸色苍白如纸，他双唇紧闭着，喉咙里却传出极其细微而又尖锐的鸣声。

　　这变化，极可能与竹青青方才泼的虫液有关。

　　陆小凤咬着牙，附身去抓竹青青的衣领。

　　等看清她此刻的样子，陆小凤忽然愣住了。

　　无数密密麻麻的东西正在她皮肤下快速游走，看上去像是无数急寻出口的虫子。

　　放眼去看，其他倒地的苗民也是同样的情形。

　　贺威跳下马，随手拎起一个人看了看，立刻恶心地撒了手，大叫道：“魏大人！这些人皮肉底下竟似都生了虫！”

　　话音刚落，竹青青在陆小凤手下猛地挣动一下，原本素净光滑的脸上，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

　　陆小凤还没来得及吃惊，她脸颊身上又紧跟着破开了无数窟窿，数不清的芝麻粒大小的黑色飞虫汹涌而出，迸散开去。

　　“是蛊虫！快走！”陆小凤高喊出声。

　　话音未落，场中已升起了无数朵黑云，俱是从人体内蒸腾而出。

　　陆小凤惊魂未定地去看花满楼，还好，他周身完整，并未出现这样的变化。

　　陆小凤掀起花满楼身下的垫布，将他整个人罩住。

　　魏子云和贺威也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情形，惊骇过后，反应过来，立刻大声指挥：“撤退！快点火！用火烧！”

　　士兵们撕下自己身上的布料，在火上点燃了，朝着扑面而来的黑云挥舞。

　　那虫子太小了，飞起来速度又极快，直叫人防不胜防。

　　这时候是春夏之交，大家的衣服都不厚实，那飞虫见到裸露的皮肤就咬，甚至拼命往口鼻耳孔里钻。

　　陆小凤撕下一块料子，包住自己的头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下面的士兵也依样护住自己的头脸，防止毒虫钻入体内。

　　士兵们点的火，借着干燥炙热的空气，很快蔓延开来，虫子在火焰中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但烧死的虫子只在少数，更多的还聚在空中，随着火热的气浪来回翻涌。

　　火焰燃上了祭台，陆小凤扯下一根正在燃烧的竹筒，凑向竹青青。

　　竹青青本是个娇艳美丽的女子，此刻几乎被蛊虫蛀空殆尽，模样可怖至极。

　　解开她穴位时的时候，陆小凤几乎不知如何下手。

　　她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竟然还有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蛊虫还在自她身上的破口不断涌出，陆小凤将火把凑近，烧死了许多正在外涌的小虫。

　　他已顾不上轻重，甚至将竹青青残破的皮肉都烧焦了。

　　竹青青张着嘴无声痛呼，显然是疼极了。

　　“解药呢？”陆小凤顾不上怜惜她，也顾不上在意她们如此疯狂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顾不死心地追问解药的下落。

　　竹青青艰难地动了动残破的右手，用手指去挖自己的左臂。

　　陆小凤注意到她的动作，立刻去看她的左臂。

　　竹青青的皮肉已然变成了干痂，轻轻一碰，便弄掉了一块皮肉。

　　撕开的口子里，黑虫涌动间，赫然嵌着一枚小小的腊丸。

　　“解药在腊丸里？”

　　竹青青动弹一下，像是要点头，却没有成功。

　　陆小凤取出那枚腊丸，心中暗叹，难怪她自信谁都找不到解药的踪影，原来她竟将其藏在了自己的皮肉之下！

　　天底下竟有对自己如此狠绝的女人，陆小凤一时无语。

　　竹青青突然扯着嘴角笑起来，残破的面容让这笑显得无比狰狞可怖。

　　她拿变了调的声音说道：“解药……只有一粒，救谁，就看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口眼大张，眼里的光全然散去，已经咽了气。

　　陆小凤见状，只能咬着牙，将火把扔到她的尸体上。

　　被蛀空的尸体像是变成了晒干的空竹竿，疏松易燃，转瞬便被火焰吞没。

　　飞在空中的蛊虫还有许多，士兵们与这些飞虫周旋，只觉比招架战场上的箭雨刀光还棘手。

　　陆小凤正待帮忙，却见混乱之外的平地上，升起了一股浓烟。

　　这烟带着奇异的草药味，随风四散，烟雾所过之处，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纷纷躲避开来。

　　陆小凤朝烟雾升起的方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正在那里生火沤烟，身边摆着几大捆药草。

　　陆小凤喊道：“是唐天亥，他点的烟可以驱蛊虫！”

　　魏子云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帮忙燃药草生烟，贺威领了命，立刻带人照办。

　　带着药香的烟雾渐渐笼罩了一片，驱散了那些瘟神般的蛊虫。

　　但是被叮咬的士兵都倒地不起，浑身肿胀青紫，眼见不行了。

　　魏子云见唐天亥能驱毒虫，本事甚大，便向他求助。

　　唐天亥只是摇头：“这些蛊虫本来是用来控制人的行动的，虫母被毁，蛊虫的效力失去，变成了单纯的毒虫，这个毒，我解不了。”

　　魏子云正待说话，唐天亥摆手打断：“我能驱散这些活虫，不代表我就能解毒，雄黄可以驱蛇，但能解救中蛇毒的人么？这是一个道理。”

　　魏子云无话可说，贺威懊恼地顿着地，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手下士兵们痛苦而死。

　　眼前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有所损耗也是无可避免，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回解药，尽快解救圣上。

　　魏子云朝着陆小凤走去：“解药可拿到了？”

　　陆小凤站在昏睡的花满楼旁边，抬手扯下头上的围布，轻轻“嗯”了一声。

　　“太好了！”魏子云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如释重负道：“总算不辱使命。”

　　他朝着陆小凤伸出手：“陆兄，快将解药拿来，我要尽快救人，多拖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陆小凤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仍然一动不动。

　　魏子云一愣，脸上有了怀疑之色：“你怎么了，难不成也被毒虫咬中了？”

　　陆小凤终于抬起头来，把目光从花满楼的脸移到魏子云的脸上。

　　“对不住，魏兄，”陆小凤神色决然，沉声道：“花满楼也中了同样的毒。”

　　魏子云变了脸色，不是因为花满楼中毒的消息，这个他早已知道。

　　他惊讶的是陆小凤此刻的神情，阴沉凌厉，像是做好了与全天下抗衡的准备。

　　他听见陆小凤放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

　　“可解药只有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