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荡漾》纯真假面

48、CHAPTER 48 怀疑

　　“我一直跟着你啊，想看你到底要去哪里。”沙迪朝拆得只剩下水泥墙面的浴室里瞄了一眼，“这里有什么吸引了你？”

　　“我……没什么，这里明明没人住，还一直亮着灯，你不觉得奇怪吗？”弗兰克环顾四周，两人的声音在空无一物的浴室里形成回音，空旷诡异。

　　“你从下面看到灯光了？”

　　“不，我醒来时发现你不在，还听到门响，就出来看看……你半夜出去干什么了？”

　　沙迪耸耸肩：“我睡不着，在公共休息室里看电视。”

　　“就这样？”

　　“是啊。”

　　弗兰克张张嘴，又重复一遍：“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这房间有人住，出门后按理说也会锁上才对。可刚才我怎么一下就打开了？”

　　沙迪转动眼珠：“或许，是最后一个关门的人忘了锁？”

　　两人无言以对，注视彼此半晌，还是弗兰克率先移开视线：“……先离开这儿再说。”

　　弗兰克有种真相近在眼前，却隔了层面纱，怎么也看不清的难受劲。可那个洞既然消失了，好像一切悬念都随之被填补上，于是真相跟着埋入了更深的地方，里面的黑暗变成了刺目的空白，叫人连找寻都无从下手。

　　意识坠入沉睡的深海之际，有个细小又惊悚的念头于不经意间闪过他脑海。

　　——要是沙迪在说谎呢？

　　那念头闪得太快，快到他几乎来不及抓住就消失了。

　　周四早上，起晚了的弗兰克一睁眼被另一件事的紧迫性给弄焦虑了。还没离开床，先打了几通电话询问，结果心事重重，洗碗时还差点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好在沙迪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

　　“你看上去好像有点沮丧。”

　　“是啊，”弗兰克苦恼道，“不妨告诉你吧，我已经帮你选好房子了，就在金熊巷，离这边不过600米，是间studio。这也是我看到的最便宜也最合适的一间了。”

　　沙迪端起杯子，随意转动着：“我不懂，那不是好事吗？”

　　的确，相比于位置偏僻的联排别墅（townhouse），或者家具齐全的公寓（apartment），studio作为单间公寓，虽然空间狭小只有一个大开间，但胜在便宜隐私性好。没有室友，可以为他省去很多麻烦。

　　“可最便宜的也要1100美元的月租金。”

　　“钱不够？”

　　“其实如果只是租金，我添点也就够了。但是……”弗兰克抿了抿嘴，“还需要相当于一个月租金的押金，而且不配套家具，也就是说，我们还得有点配置家具的预算……其实除了押金，其他的都还好说。”

　　他小心翼翼看沙迪一眼：“我记得有些社区街角会有邻居们扔出来不要的旧家具，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捡一点回来，旧沙发，旧床点什么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所以到底还需要多少钱？”

　　弗兰克估算了一下：“最少1500吧，然后下个月，还得尽快把后面的租金赚出来……”

　　他叹口气，抓一把头发：“不行我带你去救济会报个名吧，万一有人正好退出，能排到床位呢？这样就把你的钱先收着，等攒够了再说。”

　　沙迪望着他：“确实不能住这儿了吗？”

　　“这周末我室友们肯定就要回来了。而且……”

　　而且是时候让生活回归正轨了。

　　不管再好的朋友，也不适合这样跟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他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完成。

　　沙迪将杯子放下：“我明白了。”

　　下午杂货铺的老板临时打电话给弗兰克，询问他有没有时间来临时加个班，表示另一位全职员工最近得了甲流，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前阵子不都开放注射流感疫苗了吗？搞不懂最近生病的人怎么那么多！只是一个小感冒而已，又不是绿河病毒，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老板粗声粗气地抱怨着，“不过你既然还在放假，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弗兰克毫不犹豫道，“以后也请给我多安排加班，保证随叫随到。”

　　*

　　下午5点钟天色渐黑，上白班的同事收拾好背包，与正在整理货架的弗兰克告别。

　　弗兰克打算再补充一轮货品，需要去后面的仓库，所以保险起见他先将大门锁了。不然会有乞丐或者小混混趁机跑进来偷东西。在克莱蒙特这样的事儿可屡见不鲜，尤其是晚上。

　　他今天没带沙迪来，而是叫对方在宿舍里好好待着。他十分怀疑沙迪真的会听话，但只要不在他眼前不听话，至少他还可以假装一切如常。

　　等推着满满当当的小推车出来，对上收银台前的人影时，弗兰克顿感不妙。

　　他第一反应是去掏手机，这才意识到手机留给沙迪了。

　　他默默后退，被地上散落的纸箱绊倒，后脑勺冷不丁撞到身后的人身上。

　　吓得他拔腿就跑，冲到收银台边，一把抱住座机电话，准备拨号。

　　“嘿，冷静，冷静。”前面的男人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弯着眼睛笑起来，“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弗兰克这才大着胆子将视线投向他。

　　男人金发柔软，穿着质感挺括的黑色大衣，还围了条蓝灰格子的羊绒围巾，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正在对着他微笑。

　　“呃……你是……”弗兰克的眼睛一亮，“是你！”

　　“对，如我所说的，我来找你了。”

　　他身后的高大人影这时也从过道里出来，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黑色兜帽，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带着柔顺光泽的黑发，与细长的眼眸在一瞬间令弗兰克想起了沙迪，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对方露出了傻乎乎的、毫无心计的灿烂笑容，朝他摆手：“嗨～”

　　这是沙迪永远不会做出来的表情。

　　“你是谁？”问的是他，视线看向的却是金发男人。

　　“哦，对，我们都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过是不是？”金发男人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是艾伦，他是海曼，上次在那家俱乐部里时间紧急，也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弗兰克。我见过你没错，但没见过他。”弗兰克提防地看向身旁的黑发男孩，“上次那个跳街舞的男孩呢？我记得是个拉美裔……”

　　艾伦朝海曼打了个响指，他的脸像是被无形的手捏橡皮泥那般变化起来，眼尾拉长，眉峰耸立，眼眶凹陷，肤色肉眼可见地深了一个色调，变成流淌的蜜色，仿佛是头顶的灯光变幻所致。

　　连先前偏长的黑发也有意识地回缩，长成了利落的短发。

　　最后海曼用似曾相识的语气问他：“你还好吗？”

　　声音如泉水叮咚，比之先前又清冽了几分。

　　弗兰克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切，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不，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这是什么魔术表演吗？”

　　他凑近了些，仔细打量海曼，甚至想看看他耳侧是不是会有人皮面具的接缝。伸手要摸到海曼的下颌时，却被艾伦按住：“弗兰克，我来找你，是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说着他转头对海曼吩咐：“你来帮我们放哨，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海曼眨眼间就不见了，离开前他的形象仿佛又变回来，就好像先前化身的街舞男孩不过是一个幻觉。

　　现在店铺里只剩下他两人，艾伦却没着急说话，径自朝立柜冰箱走去，从里面拿了瓶苏打水，将零钱递给弗兰克。

　　弗兰克全程呆呆看着，忘了动作，货架上的黄色灯带和头顶的白炽灯将原本熟悉的一切都照得有些陌生。

　　“你留着零钱也行，但我渴了，所以……”艾伦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猛灌两口。

　　哧啦一声。

　　弗兰克习惯性地拉开收银机找零，与零钱一同递过去的，还有语气惊慌的满腹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哦，如果是先前那件帽衫，对不起，我把它弄丢了，我会赔一件给你的？对了，还有那100美元……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至少等明天早上……”

　　“弗兰克，这些都不重要，我是有别的事想要寻求你的帮忙。”

　　“我的……帮忙？”

　　艾伦笑了笑：“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目睹各种怪事发生？感觉周围有点不正常，或者，你自己不正常？”

　　弗兰克心里一跳：“你怎么知道？”

　　艾伦不答反问：“那你有没有发现，这件事好像都跟一个人有关？”

　　“谁？”

　　艾伦看着他，却偏偏不说了，过了好一阵才道：“你知道我在说谁。”

　　语气笃定。

　　“我不知道。”弗兰克下意识道，“我如果知道，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到底是谁？”

　　艾伦没说话，举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黑发男人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照片，面容冷漠，眼神危险。碎乱的头发长到几乎要遮住眼睛，他嘴角分明噙着一丝弧度，但细看之下，一片冰冷。那不是一张习惯温情脉脉的脸。

　　沙迪-奈雷亚。

　　咚地一声，是弗兰克的心脏坠落在看不见的地面时发出的。

　　但意外的是，他却并不感到惊讶。心口好像突然多了一个洞，心脏从中冲出，带着灵魂继续下坠。

　　“不可能。”弗兰克开始摇头，越摇越坚定。

　　“肯定不是他。我第一次遇到怪事的时候他不在，哪怕你说是迈克-威尔逊我都会更相信一点……”

　　“他在的。”艾伦紧盯着他反应，措辞谨慎，小心翼翼。

　　“他就是那东西。弗兰克，他本来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