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与珍珠》鲸鱼吃鲨鱼

7、第七章

　　离旅店不远处便有一个小药店，只是要8点才开门。辜晟看了眼手表，才七点四十，决定先去买些早餐。一边去买早餐的地方，一边给张特助打电话。电话刚接通，辜晟便说道：“9点之前，把行李放到旅店前台，然后走人。”张特助连忙答道：“好的，辜总。”电话挂断，张特助立刻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发，昨天晚上他很机智地去租了一辆车。

　　昨晚上跟了余尘一路，他已经基本清楚旅店所处位置和周围商店格局了，旅店离洋人街不到500米，昨晚上他看到那边有好几家西餐吧。实际上，古城里的早点铺并不少见，沿路就有好几家卖特色米线、烧饼、小笼包和稀豆粉之类的传统早点，但是辜晟都选择了忽视，一方面他担心卫生问题，另一方面李浅昀从来都只吃西式早餐，显然，后者才是主要原因。
　　等他按照李浅昀的喜好买了早餐，香蕉奶酪派、土豆肉沫泥、意大利蔬菜浓汤，还有李浅昀的最爱——蘑菇汤，李浅昀超级喜欢各种菌类，这些饭菜的分量足够两个人吃。辜晟看着店员打包早餐，觉得更想念李浅昀了，不知道他在科伦坡过得怎么样。
　　等他拎着早餐走回去，药店果然开门了。他向店员说明余尘的感冒症状，药房老板哗啦啦捡了一大袋子药，摆明是想多赚点，辜晟倒也不在乎，付完钱，提起药袋子时，辜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有耳温枪吗？”老板愣住，由于耳温枪单价较高，这边很难有人会买，所以他也没有进货，只得回答道：“没有，但是有普通的水银温度计，您要吗？”辜晟只好退而求其次拿了一只普通水银温度计。李浅昀每次感冒都会发烧的。

　　辜晟走进旅店的时候，刚8点一刻。他打开房间门，余尘已经仰着头在沙发椅上睡着了，由于鼻塞只能用嘴辅助呼吸，所以嘴唇微微张着，发出些许吃力的呼吸声。他轻轻地关上门，走到余尘面前，仔细打量余尘的脸。可能是因为生病，所以有些憔悴，面色些许苍白，但也是少年的细腻肌肤；唇色也比李浅昀要淡一些，但是唇形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上唇稍薄、唇峰微微上翘，下唇则肉肉的；和李浅昀一样小巧精致的鼻尖，细直的鼻梁；睫毛一样浓密而纤长，只是眼尾少了轻微上扬的弧度；眉形都是舒扬的远山眉，眉色略淡，看起来清秀而开朗；再往上是饱满的额头。辜晟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余尘右额角斜上方有一处疤痕，弯弯曲曲的，呈深褐色，大约有2厘米长是缝针留下的痕迹。平时被头发遮住了，不明显，现在余尘仰着头，疤痕便暴露在了空气中。辜晟很不开心，又多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他忍不住伸手想盖住那条碍眼的伤疤，刚碰到额角，余尘便醒了，辜晟还来不及收回的手尴尬地悬在余尘眼前。余尘连忙坐直身体，辜晟也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个伤疤是怎么弄的？”辜晟问道。
　　余尘垂下眼睛，匆忙用手扒拉自己的刘海来盖住那条疤，他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回道：“小时候，我妈喝醉了，不小心砸伤的，处理得不太好，就留疤了。”
　　辜晟没有接话，此刻他理应用怜惜的语气安慰余尘才对，可是他内心更多的是好好的高仿品又多了瑕疵的不快。
　　余尘自嘲道：“很……很丑吧？不过也没关系啦，头发遮一遮……”
　　“做一做祛疤手术，颜色应该可以再淡一些”辜晟出口打断了余尘的话，再次伸手撩开了余尘刚刚拨弄好的刘海，打量了一下那条疤痕，他心想真丑。
　　“啊？不……不用了，这个，我也不是很在乎，而且，它也算是我妈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吧，好的坏的我都想留着。”余尘摆头，避开辜晟的手。想起自己的母亲，他有些难过，他觉得辜晟是好心提出建议，但是辜晟直白的视线和话语让他觉得不适，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这条疤痕有多丑陋，也没想过需要它在自己的脸上消失才行。

　　辜晟知道自己的表现出现偏差了，连忙转换了话题：“没事，遮一遮也还好。我们先吃早餐。吃完饭，先量量体温看发不发烧，然后吃药。”
　　“还麻烦您买了早餐，真的……”男人的无微不至让余尘很感动。
　　“不用那么客气，”辜晟立即打断了余尘的致谢，“我叫辜晟，无辜的辜，曰成晟，应该比你大很多，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声哥。”他想快些和余尘熟络起来。
　　“啊……好，好的，辜晟哥，”余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些局促，“我……我叫余尘，多余的余，灰尘的尘，听起来就是很没价值的名字呢……”
　　“余，尘，很有诗意的名字啊。”辜晟随口说道。
　　“真的吗？咳咳咳，我妈年轻的时候大概真的是诗人呢，她有好多诗稿。”余尘毕竟还是个17岁的孩子，听到辜晟的称赞，眼眸便迸发亮光。
　　“那，你不就是女诗人的儿子了吗？”辜晟勾起嘴角，眼中满是戏谑。余尘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心里却很开心。辜晟内心却是不屑和鄙夷，他早就看了秦阳钧给的资料，余尘他妈明明就是个陪酒女，余尘却还一脸单纯的编造什么诗人身份，果然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顶着这张脸蛋说什么谎话，大概都会有人信吧。
　　“先吃饭吧。”辜晟藏好自己的怒气，打开了饭盒。
　　“这，这些都是西餐吗？我记得，附近的早点铺应该不卖这些啊，我……我都是随便在周围吃包子喝豆浆呢，没吃过这些呢，看起来就好好吃啊，咳咳咳……”余尘背过身子咳嗽，他觉得自己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会让买早餐的辜晟开心些，辜晟好像并不喜欢别人对他直接说谢谢，所以他希望这种间接的表达方式可以让辜晟容易接受。辜晟伸出手给余尘顺气，心里却在嘲笑余尘的讨好姿态和土包子形象。啊，怎么办，好像连昀昀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啊……
　　等余尘咳完，辜晟打开了最后一个饭盒，里面是李浅昀最喜欢的蘑菇汤。俩人开始吃饭，辜晟发现余尘始终没有要吃蘑菇汤的意思，于是特地舀了一份递到他面前。余尘看着递过来的蘑菇汤，愣了一下，抬头对辜晟真诚地笑了一下，然后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汤，然后继续吃土豆泥，好像不打算吃蘑菇片。辜晟不满，还是耐着性子问：“小尘对蘑菇过敏？”
　　“啊？没……没有，只是小时候……吃多了，后来，就不喜欢吃了。”余尘盯着自己碟子里的土豆泥回答道，眼里有复杂的情愫。小学5年级的暑假时，余妤出门，把他锁在了家里整整两个星期，冰箱里只有她随手从超市里买来的各种蘑菇，大概是懒得麻烦吧，楼下超市习惯把菌类放在最靠近收银台的冷藏箱里。家里连一点主食都没有，余尘就这样吃了两个星期的香菇、平菇、草菇。从此他对蘑菇便有了阴影，看到闻到都会反胃。余妤刚回家，余尘便抱住风尘仆仆的余妤哭着说：“妈妈……我已经10岁了……我长大了，不会乱跑的，会保护自己的，以后妈妈出门不要再锁门了好不好？”
　　辜晟揉乱余尘的发旋，说道：“哦，不过敏就好，不想吃，暂时就不吃了，吃别的吧。”心里却在想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重新喜欢上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