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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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三觉得自己今日倒霉透顶。
他本是沧州境内一名游侠——当然，本质是什么他自己也一清二楚，就是一个身怀几分拳脚功夫的招摇撞骗小混混。
但小混混也该有小混混的尊严。
约莫一月前，听闻武林有一门派崛起，名曰侠盟，正广下帖子，收纳门徒。
他也曾是向游盟递过名帖的有志向小混混，只不过那名帖在游盟盟主管家的三姨的二侄儿的邻居手里便被筛了出去，压根没能递到联盟手中。
他自认是一个不愿服输的人，因此这回听闻名字长得都差不多的侠盟招人，他二话没说，叫上自己的几个朋友便报了名。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侠盟的盟主终于慧眼识人，将他这颗蒙尘的宝珠挖掘出来，不但接纳了他们，还派出分部的一位管事，专门交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虽说派他们这么多人只去找一个小女孩，这在田三看来着实有点大材小用，但为了报答侠盟的知遇之恩，他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向联盟证明自己的价值。
——结果在他们发现那小姑娘踪迹的第一天，他的一个好友就被对方一剑鞘抽在肚子上，至今还没能下床。
田三怎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他在好友的床前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了那小贱|人送去侠盟换赏钱，然后去城西买最贵的那家烧鸡，请好友吃最肥的鸡屁股。
而后，他便骑着厚脸皮签字画押向邻居借来的马，踏上了复仇之路。
今日，他正在朔城里吃着抢来的半个烧饼，感叹朔城的乞丐就是没有本城乞丐能打时，在侠盟里的结拜兄弟告诉他，于郊外，再度发现了那小娘们的踪迹。
他精神大振，来不及感叹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愿望，连忙骑上马，跟随大部队一同向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初时，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百人之多，可惜中途他们十个与他人走散，再次相遇时只见原本高高在上的领头人正被几个黑衣人撵着跑，被打得屁滚尿流人仰马翻。
他们不敢上前，只得赶快驾着马沿反方向奔逃，期望可以找到那娘们的踪影。
结果，还真被他们发现了。
那小贱|人显然是受了伤，捂着腰腹的指缝都在向外淌着血。
如此天赐良机他们怎能错过，当下追上她的马，十人一并与她缠斗起来。
…结果打到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田三心里无比憋屈，他见识过这小妮子能打，却没想到她带着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这么能打！
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出城前就不该想着独占功劳，应该早早地将他那二十来号结拜兄弟全都叫来。
所幸，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连滚带爬躲开对方的匕首，从怀里掏出一颗侠盟发的信号弹，不舍地摩挲片刻，咬咬牙，还是点燃了。
那娘们年纪本就不大，与他们缠斗这么久，基本快要到了强弩之末。
但田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刚刚的另一个兄弟就是以为她再无还手之力，大大咧咧上前，被她手里的匕首险些捅穿了脖子的。
他要拖，等到这贱|人流干了血，等到他的兄弟们到来。
到时候，那两千两赏金就是他们的了。
可不料，田三没有等到他的兄弟们到来，先等来了别人。
骕骦放缓了脚步小跑着在他们不远处停下，被浓郁的血腥味呛得难受地打了个响鼻。
柳惊月抢先一步跳下马背，她的剑还在左慕手里，只能凑合着在指间夹了两枚梭镖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有理会那群乌合之众，径自向那个一身血衣的女孩走去。
女孩听见她的脚步声，身体蓦地绷紧，后撤一步半转过身，以匕首挡在身前，紧盯她们。
只这一个转身，柳惊月便认出了她。
她的相貌与一年前在叶家庄子里那个言笑晏晏的姑娘一般无二，恍惚间竟让柳惊月以为，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不过是她在叶家做客时的一场梦境。
那正是浑身浴血、形容狼狈的叶家遗孤，叶清雪。
叶清雪也显然认出了她与凌初，她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一路上被狠狠压制住的泪意自心间疯长而出，化作实质涌上她的眼底。
叶家的火、哥哥挡在她面前的身体、爹爹的血与断剑…它们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可叶清雪在咬着牙拼尽全力向前跑的时候，她又希望它们只是一段梦魇。
她说：“姐姐，叶家没了。”
凌初听得心中一酸，上前两步揽过她。
很快，她感觉到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
柳惊月同样听得心中泛疼。
她依旧记得叶清雪的笑——叶清雪天生杏眼，笑起来像是两个弯弯的大月牙。
但是现在，月亮消失了。
思及此处，她的心里爆发出了浓浓的恨意。
在她活着的二十年里，每一个人都恨她，每一个人都想要她死，哪怕他们此前毫无交集与关联。
在她的生命里，愿意带给她温暖的人实在太少了。他们点亮手中的灯，在她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投下几道寥寥却足够融化一切的光。
现在，那些光尽数消失了。
她越过凌初与叶清雪，缓步走向侠盟的人。
他们鸡零狗碎一样的攻击于她而言没有丝毫威慑力，只调动内力轻轻震动手指，藏匿在指间的两枚梭形镖便已让最前方的二人瞬间毙命。
她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哭嚎求饶声，只低垂着眸，手自腰间抹过再取下两枚梭形镖，继续走向她的目标。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轻轻攥住。
这阵温度终于使她姑且停了下来。
她的身后只有两个人，是尚还活着的、她在乎的两个人。
她刚转过身，便被人猝不及防抱进怀中。
抱住她的叶清雪比她矮了一头有余，与其说是叶清雪抱住柳惊月，不如说是她扑进了柳惊月的怀中。
柳惊月担心手中的暗器会伤到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月姐姐。”叶清雪埋在柳惊月的怀里，一只手虚握她持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脊背轻抚。
在那次柳惊月到叶家做客后，她的爹爹曾与她谈过一晚。
爹爹欣赏月姐姐，却也担忧月姐姐。
他曾说，如若没有一个人可以长久陪着她，教她去爱，消弭她的不安与恐惧…
她最终将会成为一个内心肆虐的杀器。
“我没事，我很好，他们打不过我的。”
叶清雪依旧抱着她，抬头望向她的眼睛。
“对叶家下手的也不是他们…月姐姐，我好累，又疼…我想跟你们回家。”
柳惊月的眼睫剧烈颤动着。
良久，她轻轻地，轻轻地垂下了握着梭形镖的手。
“好。”柳惊月替叶清雪拭去了脸上的血污，目光越过她，看向不远处静静凝视她的凌初，“咱们回家。”
叶清雪身上的伤都并不深，却密密麻麻满是伤口，她的衣袍都几乎被染成血红色。
从沧州一路逃到胡州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可她不能死，她要背负起叶家的血债，即使咬碎了牙、压断了脊背也要活下去。
柳惊月凌初带叶清雪回到慈幼堂，叫来阿葫发信召回众人，又拿了伤药亲自给叶清雪包扎。
留在慈幼堂的长昭最初见叶清雪浑身浴血的样子吓得不轻，一道拎着药跟着三人跑前跑后，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叶清雪被痛的眼眶通红，裹着泪朝她笑笑，又没忍住，抬起刚包扎好的手轻轻捏了捏长昭的脸颊。
如今叶清雪满身是伤，凌初与柳惊月只能简单替她包扎，郊外缺少药材，一行人终究还是要进城去。
但据叶清雪所说，朔城的盘查森严，况且侠盟的人已经知道她就在此地，定然会更加留心。
柳惊月替她裹上最后一层白纱，看着被包得整个肿了一圈儿的叶清雪，皱眉。
“这寒冬腊月里，她带着伤跑了这么久，如今已经开始发热了。再不医治，只怕会更加严重。”
凌初同样皱眉，看着叶清雪，思索不语。
“笃笃笃。”
沉缓的敲门声传来，长昭跃下床去看，发现原是左慕。
左慕得了许可踏进屋子，先以视线扫过叶清雪，见她虽面色苍白但状态显然还好，微微松了口气。
“想要进城怕是有些难。”
他给自己拎了把椅子坐着，眉头同样紧锁。
“朔城的城守与侠盟有些关联，现如今不单是进城难，他们似乎得到了清雪受伤的消息，连各大药铺都有侠盟的人盯着，一旦买了止血或是伤药便会被各种盘问，根本带不出城。走方的大夫也一样，求医问药须得进城，大夫出不了城门。”
“清雪伤成这样，进不了城的。我们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与朝廷的人动手，那牵扯就太大了。”
柳惊月揉揉眉心，只觉得脑仁疼。
如今她终于意识到，将分部多开在几个城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朔城有云闲药庄，以往她来此处都是直接住在药庄上，有什么事亦可直接传信给陆九熏，压根没想过在朔城留几个人。
想到此处，柳惊月的手一顿，缓缓眨了眨眸。
云闲药庄？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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