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格》言不乐

19、①⑨

　　小区里的烟花爆竹一阵又一阵，到处散着浓烈的刺鼻味，冷风吹得急直往她身上扑。
　　将近八点的出租车有点难打，她站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久才等来一辆，还是听见和自己同路才带上她的。
　　“姑娘你这是上哪去啊？”许是马上就能回家吃到年夜饭，司机这会儿心情挺好，跟着广播哼起了歌时不时还和她聊上两句。
　　陶喜迟疑了一会儿，道：“回家。”
　　“这个点就回家，不再玩一会儿？”司机换了一个广播台，音乐很动感，“我刚才载了一个小伙子，在市民广场那边一个KTV下的，说要和朋友唱歌打牌闹通宵。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想我年轻的时候就只会和我媳妇躺在床上看春晚。诶，姑娘，你怎么没约着你朋友一起出去玩啊？”
　　“她啊，忙着在家带孩子呢。”陶喜看着窗外，突然想起刚才收到的微信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新年江恬过得相当悲催。
　　年前被罚款，年后变保姆。是个人都要哭唧唧。
　　江恬不是独生女，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去年刚生了娃天天催着她回家帮忙带孩子。
　　江恬想着法子各种不搭理，借着代购和照顾陶喜的名头浪在外面侥幸躲过了一个多月，可这年却不能不过。
　　刚才发了一手抱娃一手喂奶的照片来诉苦，陶喜和周言很没良心的回了句哈哈哈。
　　司机似乎被她的笑声感染了，也跟着乐的不行：“哎呀，载完这趟就好回家吃饭喽。”
　　他伸手拨了拨挂在后视镜上坠子，陶喜瞧见正面才发现里面放的是张照片。
　　“这是我家闺女，可爱吧，天天喊着爸爸要早点回家，这会儿估计已经哭上了。”说起女儿，司机脸上不禁扬起幸福的笑容。
　　陶喜探上前把下巴搁在破了一个口子的副驾驶靠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瞧，小丫头长得白白嫩嫩漂亮的很。
　　“您辛苦了。”过了半晌，她轻轻说道。
　　“哎，日子都是这样过的，说不苦没人信，说苦吧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司机想得很开，“反正都是为了家，管什么苦不苦，日子过得下去就行。”
　　陶喜笑着点了点头。
　　司机跟着广播又哼起了歌。
　　陶喜听着他不着调的嗓，仰头靠在了椅背上，街头华灯魅影一圈一圈打在她的脸上，短暂而虚幻，她眨了眨眼，空着心思坐到了目的地。
　　陶喜让司机停在小区门口便下了车，关车门前说了声新年快乐，司机笑着回头朝她也喊了一句，话里头的喜悦让她心里不由得一暖。
　　她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互送温暖的人，可不知是为应今天的景，还是此刻的情，让她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心情意外的变得很好。
　　“大妹子！”
　　陶喜正晃荡着胳膊朝前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她轻扯围巾回头望去，发现是赵德兴。
　　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算是回应。
　　“你没回家吃年夜饭？”赵德兴跨着大步就走上前，好奇的问她。
　　“吃过了。”陶喜笑着回道，“你不是也回家了吗？”
　　“我也吃过了。”赵德兴把手里的东西抬了抬，“在家没意思，就来赶第二场了。”
　　陶喜低头看他抱着的东西，才发现是一箱啤酒，“我还以为你是外地的呢。”
　　“没，我和大爷还有发财都是本地的，就小李子是隔壁县的，估计得初四才回来。”
　　陶喜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一同走到电梯口恰巧有人出来，进电梯后赵德兴见陶喜低着头闷不吭声便自个按了楼层，他瞥了陶喜两眼又默默移开，抖了抖腿，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电梯门一开，陶喜先动了身，出了电梯门转头刚想和赵德兴道别却发现他也出来了。
　　“哎哟妹子，我忘记给你按楼层了。”赵德兴用脚踹着门有些抱歉的和陶喜说道，“要不你也进来喝一杯？”
　　陶喜愣愣看着沈易家大门半天才回过味来，连忙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说完抬脚就要下楼梯。
　　赵德兴看着人走喊着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使劲往门上踹，总算赶在人走远前把开门人给踹了出来。
　　“催命呢？”沈易叼着烟一脸不耐的看着跟前一个劲的对他挤眉弄眼的赵德兴。
　　赵德兴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朝陶喜喊到：“妹子，来玩直播啊，哥哥带你看火箭！”不等陶喜回应便闪身进了屋，路过沈易旁时用肩顶了顶他，“别说兄弟不帮你啊，想想怎么犒劳我吧。”
　　沈易微愣，把烟取下穿着拖鞋就出了门，走到楼梯口身子往下一探发现陶喜站在下层台阶正抬头往上看，和沈易的视线对个正着，又慌忙低下了头。
　　楼梯间的感应灯长时间感受不到声音便暗下了，陶喜趁着这会儿功夫舔了舔干涩的唇。
　　沈易屋里的灯是唯一的光源，半罩在他身上像极了宝藏。
　　“想吃什么？”
　　她啊了一声，尾音带着疑惑。
　　沈易勾了勾唇角又问了一遍。
　　“肉。”
　　“上来，我这有。”

　　脚还没踏进屋，陶喜就听见钱耀大声说段子的声音，赵德兴凑在一边时不时冒个两句，隐约间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带着疑惑换好拖鞋，进了客厅发现自己没听错。
　　姑娘脸上扬着笑，高马尾随着她晃动的身子来回摇，不知道听见什么好笑的乐得连手里的千纸鹤都没拿得住。
　　弯腰捡东西时视线里冒出一双蓝色拖鞋，猛地抬头一瞧，眼睛里透着惊喜。
　　“嫂子好！”
　　诶？！
　　这一声嫂子甚得陶喜欢心，但八字都没一撇不能太过招摇，心虚谨慎地摆摆手连说不是。余光瞥见沈易进了厨房，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
　　陶喜挠了挠耳后根走过去，见小姑娘还在一个劲的瞧她，那兴奋样倒是把她逗乐了。
　　“你好，我叫陶喜，是你哥的朋友。”陶喜接过赵德兴递过来的水，一边向着小姑娘打招呼，这说得够简单直接了吧。
　　小姑娘点点头：“你好，我叫沈程程。”手里的千纸鹤折完最后一下，抬手递给了陶喜，见她接过，又接着笑眯眯的说道，“收下这只千纸鹤你就是我沈家的人了，嫂子！”
　　陶喜有些激动，纠结着是不是该假装没听见然后直接把东西揣兜里。
　　“嘿！小丫头片子，这一手调戏人的技术越来越不得了。”赵德兴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喝了两口，“什么时候也帮哥哥我讨个女朋友啊。”
　　沈程程小脸一扬，上下扫了扫：“你求我啊。”
　　赵德兴吃了鳖，酒瓶往桌子上一敲冲着厨房直喊：“大爷你行行好吧，你看你妹都被你教出什么样了！”
　　钱耀抱着两瓶放在阳台做免费冰镇的啤酒拉开阳台门卷着冷气往屋里钻，听见赵德兴那声喊，一边把手捂在屁股下面叫着冷一边鄙视：“技不如人还不虚心求教，难怪情人节一个人过呢。”
　　“卧槽，搞得你不是条单身狗似的，装什么逼呢！”
　　赵德兴举起酒瓶往钱耀手里的那瓶撞了撞，挑衅的扬了扬下巴一口闷完，钱耀“切”了一声不甘示弱地跟着下了肚，抹了抹唇边的水渍笑得很是得意。
　　“我情人节可是和大爷一起过的。”
　　听见凶猛有力的一句草，钱耀带着满足劲继续看手机撩粉，谁知看见满屏的桃粉色，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都想什么呢，我们俩上网吧打了一晚上游戏！”
　　粉丝不相信，一个劲的起哄。
　　赵德兴像是没吃药一样凑到镜头嚎得那叫一个惨，负心汉浸猪笼，背着我找小蜜臭不要脸没良心。
　　屏幕上一波喷嚏粉召之即来说要抱抱他们家小可怜。
　　钱耀哭笑不得把他一把推开，直说自家粉丝全被他个鼻涕虫带坏了，让他赶紧离远点。
　　陶喜笑着看他们闹腾，捧着杯子捂手忽然瞧见昨天刚做的指甲。
　　现在看看，哎，还是不喜欢。
　　电影才看到一半两个人都溜了出来。
　　剧情老套，演技夸张。综合评价，辣眼睛。
　　在街上晃晃荡荡无处可去，江恬让她在网吧和室内温泉当中挑一个，陶喜很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花了五块钱在按摩椅上坐了半小时才见江恬从澡堂走出来，瞧那神清气爽的模样要是没搓下个半斤泥都达不到那效果。
　　新店开张，脚底按摩半价，附送美甲。陶喜靠着躺椅爪子一搁就开始做起了春秋大梦。
　　指甲的颜色是江恬给她挑的，她实在太困看也没看就直接上员工上了色。
　　迷迷糊糊她听到那姑娘说做好了，一睁眼——
　　“说好的屎黄色呢！”
　　可能是她当时的表情太过严肃，给她做指甲的员工被吓懵了，愣是以为她对屎黄色爱得有多深沉。
　　陶喜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时间把指甲给卸了，听见沈程程在一旁叹气。
　　“怎么了？”
　　往年过年时家里的老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叹气，说是会把来年的顺遂给堵住。
　　沈程程环着手臂靠在沙发上，指了指坐在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人。
　　“不成熟，太不成熟。”
　　陶喜乐了。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15、6岁，一副少年老成的腔调倒是挺有趣。
　　“那你觉得怎么个叫成熟？”
　　“我哥那样的。”沈程程想都没想，满脸都是骄傲。
　　陶喜笑着没说话，视线转向厨房，听见油烟机的声音骤熄，厨房门被拉开一股浓浓的菜香扑鼻而来。
　　沈易把菜放在桌上，沈程程闻着味儿就跑了过来，手还没碰着肉便被沈易一把打开。
　　“去洗手。”
　　沈程程噘着嘴揉了揉手不甘不愿的进了卫生间。
　　陶喜看着那盘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今天在家的确没吃饱，刚才说她想吃肉也只是条件反射，没想到还真有。
　　“你还会做菜？”
　　“不会。”看着陶喜疑惑的表情他接着说道，“鬼做的。”
　　“长得帅吗？”
　　“你觉得我帅吗？”
　　“嗯......还行吧。”
　　“哦。”
　　陶喜眨眨眼，“没了？”
　　“还有什么？”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