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格》言不乐

18、①⑧

　　自从搬出去住后，陶喜便很少回家。搬家前一天晚上行李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心想着这个家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呢。
　　陶喜压在开饭半小时前到了家。
　　爷爷奶奶走后，陶家三个儿子便约定着每年轮一次吃年夜饭，今年正好轮到陶竹明家，所以她不用赶早往伯伯家跑。
　　大门没关，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吵闹声和大人们时高时低的交谈。
　　陶喜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回来了？”
　　低头换鞋突然听见一个耳熟清脆的声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二伯家闺女。
　　陶喜朝她笑了笑：“又胖了。”
　　陶静啧了一声：“就你话多！”走上前挽住陶喜的胳膊往里带，一脸愤懑地上下打量“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还瘦呢？！”前些日子又是鸡汤又是炖肉的，往体重计上一站她都没敢睁眼瞧，“你眼瞎吧！”
　　“瞎你大爷！”
　　陶喜无奈，最近大爷被骂的次数有点多，她有点心疼。
　　和大伯二伯两家人打过招呼后，两个人便进了陶喜屋里，陶乐看见姐姐回来了想跟着进却被陶静挡在门外，“去找你小侄子玩去，姐姐们要讲悄悄话呢。”说完不管陶乐撅起的小嘴就一把把门关了。
　　陶喜笑着把窗打开透气：“来吧，悄悄话。”
　　陶静瞪了她一眼坐到角落里躲风：“好心没好报，不这么说怎么帮你甩小尾巴。”
　　“哦？”陶喜挑挑眉，“那我谢谢你。”
　　陶静不满的切了一声，抱住一旁的兔子娃娃使劲扯耳朵，一句一个死没良心也不知道在骂谁。
　　“麻烦大侠手下留情！”陶喜从她手里抢过娃娃，顺了顺毛，“你在学校也是这么残害祖国的花朵的？”
　　“祖国的花朵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多了！”
　　陶喜耸耸肩，扑倒在床上很是感慨。
　　陶静在前年十月份的时候重新回到了母校，以教师的身份。当初以相当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直到现在光荣榜上还留着她的名字。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
　　啧。
　　“诶！”半天没个动静，陶静抬脚踹了踹陶喜的屁股。
　　“干嘛？”
　　“你怎么一回家就跟死了一样啊，看见我难道不是应该很兴奋吗？”
　　陶喜朝天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
　　“听说今天陶欣爱要带男朋友回来。”
　　“今天？”陶喜有些惊讶。
　　“是啊！今天！显摆给谁看啊。”
　　要说陶家上下陶静和谁最不对付，那当仁不让就是大伯陶竹成的小女儿陶欣爱了。大概是上辈子结了仇，两个人从见面第一眼就开始看不惯，还什么都爱比。
　　从零食到玩具，从学习到恋爱。二十几年了，不见消停。
　　陶欣爱的男朋友陶喜还没见过，听说是个高材生现在在大学里做老师。相当有意思，往龌龊了想就是故意来气陶静的。
　　高中和大学，差一个档次那也是档次啊，难怪陶静气得牙痒痒。
　　陶喜深表同情，默默把兔子娃娃塞回了她手里。
　　陶欣爱和他男朋友是踩着饭点进的门，隔着卧室门都能听见她满嘴的得意。陶静竖着耳朵，果不其然听见她装模作样的问她去了哪里，得亏陶喜一把拦住了她不然早出去砍人了。
　　“冷静点宝贝儿，你这会儿要是冲出去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嘲讽你呢。”陶喜抱着她微肥的身子还真有点扛不住，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确定她冷静下来了才放手。
　　“我要谈恋爱！”陶静气鼓鼓的躺在床上，也不管冷冷的冬风胡乱地在脸上拍了。
　　陶喜笑着去关窗：“谈啊。”
　　“说得轻巧，我要能找着我早谈了！”陶静把脸蒙在被子里满是委屈，“你说我要不要减肥啊。”
　　“你想减就减呗。”陶喜坐到她旁边玩着她的马尾，“反正减下来你肯定不亏。”
　　“怎么不亏！”陶静从床上蹦了起来，“少吃那么多肉呢怎么不亏！”
　　“那就不减。”
　　“不减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闭嘴吧祖宗，出去吃肉！”
　　三户人家全到齐后才发现人有些多。
　　陶喜家到底是公房，空间再大也放不下两张圆桌，这边挤挤那边挪挪最后还多两个人，小孩子可以直接坐大人腿上，陶喜和陶静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幸好两个人也不讲究，随便在一旁搭一个小台吃得也挺自在，就是肉少了些。
　　陶乐太久没见陶喜想得不行，不肯在大桌上老实坐着，一个没注意就跑下来钻陶喜怀里，陶喜没法，只能把他抱腿上喂菜，一双小短腿兴奋的直晃，她差点没搂住，直到大伯在那喊发红包小家伙才肯跑过去。
　　陶喜揉了揉僵硬的大腿，总算是松了口气。
　　陶静往她碗里放了块肉，光顾着喂陶乐就没见她吃几口。
　　“小不点怎么那么粘你，有点眼力见也看得出来你跟他妈不对付。”
　　陶喜吃了口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这么点大能知道什么。”
　　“那你也别对他太好，指不定就是个小白眼狼呢。”
　　陶喜皱了皱眉没说话，半响后才说道：“他又没错。”
　　陶静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大伯冲她们喊了一声，她只好把话憋回去先弯着眼去领压岁钱。
　　其实两个人早就过了领压岁钱的年纪，虽然内心喜滋滋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伯是个硬脾气，你不拿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面子就要骂人，于是半推半就的红包进了陶喜的口袋。
　　“找男朋友了没？”大伯有些喝大了，眯瞪着眼也不知道在看谁。
　　陶静摸着兜里的红包乐得不行，也不管旁边还有个死对头在看戏，笑眯眯地就回道：“还没呢。”
　　陶喜跟着她乐。
　　陶静虽然胖了些，但眉眼里藏不住骨子里的美，尤其是那双眼真真遗传了她妈，圆里透亮，还记得奶奶带着她们去看过相，那婆婆一瞧见她就说这小丫头喜庆，陶喜心想要不是名字在她出生前就被定下，这会儿估计叫陶喜的也不会是她。
　　这头大伯向陶静问完话便转向了她，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可回答问题的变成了别人。
　　“这丫头还没呢，前两天我还托人给她找对象呢。”何丽娟把在一旁蹦着乐的陶乐抱在腿上抢了话，“今天都26了，得赶紧了，老大也帮着介绍介绍呗。”
　　老大是大伯的大儿子陶衡飞，本来在逗自己的儿子玩，突然被cue到也是一脸懵逼，他朝陶喜这边望了望似乎在斟酌语言，陶喜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都替他尴尬。
　　毕竟她对这个哥哥还是有些了解的，办事能力一流，唯一的缺憾就是不怎么会说话。
　　“不用了。”陶喜朝着陶衡飞笑了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何丽娟似乎没想到她会玩这么一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尴尬的往四周撇了撇，“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就最近的事儿。”陶喜使命掰开陶静背在身后掐着她大腿的手，小声抽了口气，这女人下手真狠。
　　“那男方是做什么的呀？”大婶问道了点上，一屋子的人全直直盯着她，虽然不切实际但内心总是希望能盼出个大富豪。
　　那估计得让他们失望了。
　　“是个修水工。”陶喜轻轻揉了揉鼻子，偷偷瞥了眼陶竹明，在喝酒，没看她。
　　“啊，挺好的，也挺好的。”大婶先反应过来，可除了挺好的就找不出其他话来。
　　二伯笑着喝了口酒：“是啊挺好，只要人好就行，唉，陶静你看看啊全家可就你一个没对象了是不是得抓紧点，我这个当爸的就等着你给我送个外孙了。”
　　“是是是，要是没生带把的我绝不回家见你！”陶静佯装生气回了一嘴，说完就拉着陶喜跑了。
　　“你居然找男朋友了，还不和我说！”陶静一把关上房门，转头就开始兴师问罪。
　　陶喜躺倒在床上挥了挥双臂，笑道：“你真信啊？”
　　“不然？！”
　　“假的呗。”
　　陶静啊了半天还有些不相信，陶喜把她也拉到床上侧身抱住了她的小肉腰，闷在她怀里舒坦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啊？”
　　没对象的被逼着相亲，有对象的被逼着结婚。两个都不是最佳选项，可陶静也不会把自己推向结婚的那个坑。
　　陶喜闷声闷气道：“她不知道在背后帮我找了多少个有钱人家了，听着都烦。”
　　陶静哦了一声，伸手在陶喜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肉腰抱着舒服么？”
　　“舒服！”
　　陶静又拍了拍：“那你多抱会儿。”
　　陶喜没想留在家里过夜，等大伯二伯两家人走了之后便起身准备走人。
　　陶乐对此很不开心，红着眼抱着她的腿就是不肯放，陶喜想和他说两句也不听，最后还是陶竹明一把拎开的。
　　陶竹明对谁都是一副严肃脸，陶喜是从小怵到大的，没想到他对陶乐也是这幅面孔，这让一直以为陶竹明重男轻女的陶喜心下平衡了不少。
　　陶乐被何丽娟抱着回了屋，一双湿漉漉的眼看得她心颤巍巍的。
　　“晚上回去当心点。”陶竹明今晚和她说的话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这会递过来的厚厚红包似乎得加上脚趾才能数的清。
　　陶喜伸手接过轻轻说了声知道了。
　　“初二外公外婆要上家里吃饭，你回家吃饭吗？”何丽娟站在后边问道。
　　陶喜撇撇嘴本想说没空，可看到一旁泡茶的陶竹明，话到嘴边还是转了口：“看情况吧。”
　　何丽娟点点头，把她送到了门口。
　　陶喜换好鞋，突然回身。
　　何丽娟一愣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陶喜摇摇头，纠结了半天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她。
　　“这是给陶乐的压岁钱。”
　　红艳艳的外壳加上金色耀眼的祝语是新年的标配，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此刻却让何丽娟慌了神。
　　“不用了不用了，你一个人在外也辛苦，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手在衣服上来回蹭着，她推拒道，“这钱给乐乐他也不会花。”
　　陶喜咬着唇，心觉自己有些蠢。
　　该死的心怀好意，如今变成了烫手山芋。
　　“你就拿着吧。”一旁喝茶的陶竹明突然开了口，缓解了此刻的尴尬。
　　陶喜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何丽娟接过红包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陶喜低着头说了一声走了便关上了门，把那人眼里的潮湿和欲言又止丢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