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语》呵呵哒哒哒

3、03清平乐 别来春半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

　　18岁生日是过了，但是涂涂依旧坚持自己是个孩子。至于为什么坚持自己是个孩子，涂涂给的说辞是“常怀少年心，青春永不离”，每次听到这个说辞洛诚总是很无奈的摇摇头，明明就是自己稀里糊涂，做错了事还可以用“我还是小孩”“我还小嘛”来脱罪。
　　早上一二节的英语课，涂涂稀里糊涂把它遗忘在了课表上，虽然说这很可能是选择性遗忘。三四节没课，涂涂坐在床上看一二拿着自己高中时的课本学习，时不时拿手机查一下不会的，虽然有
　　可能是在看他养的宠物青蛙。
　　因为家穷，只能供一个人上学，弟弟为了哥哥放弃了学习，在家自学，当然不是，然而各种缘由
　　还是要从一二的身份说起。
　　云一二那时并不叫云一二，云一二也不是涂涂他老娘生的，而是涂涂他老爹捡的。涂涂他老爹是和尚，当然是假和尚，然而假就假在了娶妻生子上，光头圆不溜秋，品素也吃斋念佛，和平常和尚无二。
　　大概也是一个冬天，涂涂是七岁还是八岁，涂涂爸回来的很早，破布袈裟下面是一团被裹起来的肉球。
　　“哇哇哇，是小孩子呀，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子了呢，好开心哦，我有小弟弟了！” 涂涂还不懂事，只知道拿着电视剧里的台词瞎欢腾。
　　“小作死的，就知道瞎叫，你如果是真有弟弟了，什么东西都要分他一般，看你还开心。”涂涂老娘捏了几下涂涂肉乎的脸走过去和涂涂老爹说话了，涂涂在床上玩积木。涂涂他爹不知道说了什么涂涂老娘眼泪流得像是水表坏了一样，又是一会小家伙醒了，瞪着圆溜眼睛看着这一家人，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看就和他们成了一家人。
　　涂涂这一想就好一会赖在床上，如果他呆滞的眼神能发出能量，天花板怕是早被他看出了一个洞。
　　“哥，你醒了，早上苏洛诚来电话了。“
　　“嗯。“
　　“你逃课老师点你名了。“
　　“嗯，是不是他帮我喊到，然后问我要好处来着。“
　　“没。他只说你十八了，不能再当小孩子耍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你都十八了早上还起不来。“
　　“可是，我还是小孩子呀。“
　　涂涂的手指搓着被子，眼睛却看向一二写字的地方，那是一盏窗子，明明是冬天，窗外的阳光下却有绿色，甚至能听见喜人的鸟叫。
　　云一二放下手上的作业，走到床边。
　　“哥，你是小孩，来来来，小孩穿衣服啦。“
　　一二看了他哥还是漠然的脸，肯定还没睡醒，刚刚的对话应该也是潜意识里的，不过这样子也有一会了吧。
　　是涂涂十六岁的生日，还是十七的生日开始，只要他哥想和那个人有关的早上，午后还是傍晚，他哥都会一脸漠然地和他对话。
　　一二最开始还什么都不懂，直到有一天夜里，是凌晨2点吧，涂涂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后来什么都知道了，他最开始就不喜欢苏洛诚，后来，就更不喜欢了。
　　在一二想着涂涂的事情时，涂涂也想着一二的事情，然而是学业。一二是涂涂家的养子，按他老爹后来的说法是在桥洞里捡来的孩子，虽然说很可能是骗他的，毕竟他老娘的泪点不至于这么低，然而他们一家并没有社会给的领养许可，一二也没有户口，请家教也没有这个财力，权衡之下只能给涂涂的书让他自学，后来因为读书量的需求，又他买了部手机，虽然说后来玩游戏的时间和真正用来学习看书的时间是几比几，涂涂也说不清楚。
　　然而，再过四年，或者更早，一二就要高考了。一二的中考是两年前涂涂他爹人托人脸托脸给办的，没有学籍，没有身份证，初中文凭想搞下来当然不容易，虽然说如今这个社会就是一张复杂的蛛网，你能提供他的需求，他就能满足你的利益。
　　一二有了初中文凭是可以去做点小工什么的，可是涂涂他爹不愿意，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区分对待，涂涂上高中那会儿还不是釜底抽薪给他请家教搞补习的。
　　涂涂老爹又说涂涂老娘，你刚要他的时候也不是哭得稀里哗啦吗，现在怎么心这么硬。后来涂涂老娘只好让他在家自习，但是只给他爹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后他爹没给他找个高考的法子，该去京华去京华，该去羊城去羊城，再不济就在这秣陵城南的小街道上摆点吃食摊位，总之不能在家里当猪。
　　三年也就是十五岁，涂涂默念一口气，十五那回自己好像还不大懂事，还会把拖鞋穿反吧，不过现在也会把拖鞋穿反就是了。
　　涂涂又想到了当年自己和老爹为了一二的事情，老爹一个和尚不知道厚着多大的脸皮去街道搞众筹，风里雪里，一个光头，一个少年，一快板子，一个箱子。一家一家敲过去，大家也是看着可怜给的，十块的，二十的，最多五十，最少的有几角的，他爹都点头哈腰，一点一点谢过去，每笔都记在本子上，要还的。
　　16岁的涂涂知道弟弟中考里要钱，补习要钱，自己大学要钱，去找阿诚想办法。诶，又是阿诚，不过除了找他还能找谁，竹然他爹已经不在了，那点亲戚还不如街坊几个，找谁，16岁的少年只能找最信任的发小，虽然并不一定有用。
　　阿诚家日子虽然能过，但是存款也一直没上过五位数，所以不是要钱的，而是要他想点子的。
　　“要么南下去当鸭，像你这样子的小身板，细皮嫩肉的，那些大老板一定很喜欢。“
　　阿诚一直都那么不正经呢，当初自己是狠狠捏了他一下大腿吧，后来他好像还说把他捏青了，不过到底是阿诚，他给了涂涂一个法子。
　　卖唱。涂涂是班里公认的金嗓子，虽然涂涂更喜欢另外一个说法——天使之音，书上有说，天使之音就是男生在变声器时没有明显的变化，喉结也没有变大的趋势，因此能在变声期后还能保持童声。
　　虽然说，隔壁的何家二傻子一直说涂涂是娘娘腔。
　　但是，他很快被涂涂班上男生打了，阿诚还是打得最凶的那个。
　　涂涂喜欢唱歌。《金花谣》是他那会传得很欢的曲子，因为里头有些大人的情愫暗语，小屁孩毛丫头之间常常仿着对唱。
　　一天下午自习，涂涂听着窗外城墙根下酒家里飘摇出来的《金花谣》，就忍不住哼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因为涂涂的声音动人无他，周围的男生听了也跟着哼起来，歌声零零碎碎传传着唱出去，” 金花家在北城畦，自小丰神碧玉砌。金花长成一十四，青梅定作结发妻。”，这下全班男生都含含糊糊唱起来了。
　　前排的女生们这时候却一致止住了其他男生的声音，“你们这些破锣嗓子，就不能好好听涂涂唱歌？”
　　“金花初开一十七，半老婆娘穿红衣。”
　　涂涂的声音清婉动听，不像那处在变声其的公鸭嗓子，刚刚由于人多，声音不自主地放大了些，现在其他人都闭嘴了，只有一个声音不深不浅地绵唱，明明是那么煽情的歌词，那么风情的曲调，用涂涂的声音去演绎却又是那么的纯情。
　　“金花金花二十一，命妇为逢掀轿起。”
　　教室里三十多双眼睛都望着唱到忘情的涂涂，然而那个唱到忘情，同时又是提笔急书的人，自然什么都不自知。
　　啪嗒，门开的声音。
　　“诶呀”，歌声断了，一颗粉笔头在涂涂脑门上留下了红痕，老师进来了。
　　涂涂想到这里早把开始担心一二学业的问题抛到脑后，穿上衣服推开门搬上小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一二也出来了。
　　“三角函数的几何转换会算了？”
　　“会。”
　　“单词背了吗？”
　　“背了。”
　　“哥英语不好，背单词是不够的，你可以去找阿诚。”
　　“阿诚？”
　　“嗯，阿诚，都放下了。”
　　“游戏升段了？”
　　涂涂讨好地坐到一二边上看一二打游戏。
　　“哥，能给我充钱买个皮肤呗，我这个段位的，人家都充了好几百了。”
　　“等哥下个月有钱了。”
　　“哥，你下个月有钱了又把我忘了。”
　　“那就不给了。”
　　“哥，是下个月苏洛诚过生日吗？”
　　“都说放下了，又不会送什么贵重东西。”
　　“哥，我只是个皮肤。”
　　涂涂突然跳起来，阳光把他突然凌乱的头发照得金亮。
　　“你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充钱。”
　　“哥，我在打排位啊。”
　　少年嘴上嘟噜着，身子却随着他哥跑远了。年轻人轻巧地越过鸡笼，跳过菜地，少年却把芦花鸡惊醒，锅锅锅招来了涂涂老娘。
　　“你们两个小作死的，都快吃饭了，还瞎跑什么，要命了，祖宗，我的鸡，你们别叫了，边上何老太都快被叫出病来了。”
　　“祖宗。”
　　涂涂老娘当然不知道一二正在腹诽她的叫声比鸡叫的还大，早埋了的何老爹一会估计都要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