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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戏梦一场(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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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衣女子一愣,倒也不恼:“呵,原来是两个偷听人家床|帏之事的小贼?你们倒也有点本事,竟然找到了这儿。”
她又咬牙切齿道“不过,既然找到了,还伤了我这么多同伴后辈,就别想活着出去了。还是乖乖留下你们的身体,给我的同伴后辈们,当口粮吧!”
她两爪向我们攻来的时候,我想的是:堂堂龙灵圣尊拉着夫郎偷听(我还偷看……)人家行|房的“事迹”传出去,老脸往哪儿搁?
当然,得想正事。这孟园果然是鼠类,而且觉灵术可知,她是妖鼠族,修为已至玄空,得小心应付。
一闪身躲过一爪,正欲与她缠斗,墨兰对我传音道:“阿玲,你去破阵,我来应付她。”
我一鞭向那女子挥去,正中小臂,也传音给墨兰:“她修为已至玄空境,你小心!”
我给墨兰布了一个结界,能暂时抵住那孟园的攻击。快步奔向那阵眼,赶紧凝起灵力着手破阵。
见我去破阵,那孟园也是急了,一边应付着墨兰的进攻,一边发出一声短啸,还用寒气冻住了藤根。石室外成百上千的老鼠涌进来,石室内的冰鼠也开始疯狂啃食困住它们、寒气封根暂停生长的藤条。
她急我也急,快速画出破阵法,运了十成灵力,才在大鼠咬开牢笼前将阵眼破除。解了封根的寒气,我赶紧飞身过去,一鞭向孟园抽去。
孟园惊恐道:“不可能!”不顾墨兰身后的攻击,一双血爪向我咽喉处袭来,墨兰见状,默守剑刃也向她咽喉袭去。她距我太近,来不及挥鞭,我扯下头上小丝儿化的簪子,偏头侧身躲过她那两爪,向她胸口冲去。
霎时,孟园定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手中的簪子。
墨兰的扇刃已划破她咽喉处的皮肤,我那一簪,也刺进了她的胸口。
我敢打赌,她敢这么撞上来,绝对是因为低估了我的小簪子。
小丝儿刺入她胸口的一瞬间,便得了我的灵力,在她体内生出藤条根茎,避过周边大穴脏器,锁住了她的琵琶骨,以及,封住了她的妖丹。
我死死地握住小丝儿,因为锁住她琵琶骨不是难事,可是稍有松懈,供的灵力不足,阵法强度不大,这颗玄空境的至寒妖丹便没有办法被我控制住。
全场的老鼠见孟园被控制住,尾巴都翘了,毛都炸了,可却没有一鼠逃窜,反而都安静下来,仿佛知道它们的同伴兼前辈的性命,被我握在手心里。
一个个倒都是忠义之鼠。
落到地面之后,墨兰赶紧过来扶住我,纯正却有点虚弱的灵力源源流入我体内:“阿玲,怎么样?可有受伤?”
我笑笑,让小丝儿簪子露在外面的这头生出藤蔓,缚住孟园全身,抚下他的手,顺手给孟园抛了个封印,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墨兰左臂袍袖一道裂痕。
我赶紧拉过他的左臂,却发现一个大口子,正往外渗着血。我惊道:“你!你受伤了!快!”
把脉发现并未中毒,施了愈合术,不顾他的阻挠大量输送灵力给墨兰,见他伤口结痂之后我才安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气道。
墨兰嗔怪道:“小伤而已,倒是你,给我这么多灵力作甚?”
我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下次不许,”墨兰摇摇头,随即正色道:“那孟园,似乎有话要说。”
我这才看向被小丝儿五花大绑的孟园。
孟园勾勾唇角,绽出一个罂粟般的笑容,声音比她的血爪寒气至寒妖丹都要冷:“你杀了我吧。”
我喘口气,极力抑制住疲累,笑道:“别啊,还得给你夫君看看呢。”
孟园愣了一下,惊恐道:“你们……你们不能让我夫君……不能让庭哥哥知道我……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我叹口气,无奈道:“行了行了,甭喊了,你看现在放开你有可能吗?”
孟园突然由惊恐化为了哀求,泪水涟涟道:“求求你们,不要告诉我夫君……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
我冷哼一声道:“你说你这样,是真喜欢你家夫君,不愿让他看到你这落魄样子,不愿意让他知道你是个篡夺将军之位、害得他从前的爱人孟又病入膏肓生不如死、让这全城百姓深陷幻境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孟边城成了一座傀儡城、甚至与兴风作浪的食人海怪勾结的女人?
“当然,我不知道你还干了什么,不过我看石室牢笼里的腐尸,看这上百只血瞳鼠,看你这双血瞳,我也不难知道你干了点什么。往好里猜,是你用了死尸给你那些同伴、后辈作‘口粮’,往坏里猜,怕是你用了活人做修炼营养,也未必!”
孟园哭道:“我……我没有用无辜的活人!那些都是……都是死罪的囚犯,十恶不赦之徒!我……”
“死罪的囚犯?无辜的活人?”我反问道:“哦,我懂了。看来你果然是用活人喂养你那群同伴后辈,不过他们,是死囚罢了。想必是郡妃这地位,调动死囚什么的不是难事,不过我就纳闷了,孟边一个城,能有多少死囚?我看外面牢笼里的腐尸,数目可不小啊?”
孟园哽咽道:“我真的……用的是死囚……求求您,不管怎么处罚我,不要告诉我夫君好不好!我……我愿意让孟又回到他身边,愿意解开他身上的蛊,只求……”
“等下?”我打断她:“你,你给庭戈下蛊了?!什么蛊?”
孟园道:“我只是想……永远让他和我在一起,只是控制他的神志而已……我不想害他一丝一毫……”
我气极反笑:“呵,控制神志的蛊你下给他,然后你告诉我不想害他一丝一毫?”
孟园愣住:“这蛊……对他的身体……并无……”
我气得直跺脚,指着她大喊道:“愚蠢!你可知这控制神志的蛊对他的灵思有多大伤害?”
“灵思?”
我气到抓狂:“灵思你都不知道还学什么幻术!你想看见你夫君变成个傻子吗?快点回去给他解蛊!”
这蛊毒不管研制者说对身体有没有伤害,它终究是一种毒,就算对肉|体无害,对灵思的伤害也是不可忽视的。尤其是控制人神志的蛊,离了这蛊之后,很有可能会让人陷入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癫狂之中。
若是一直用着这蛊,三年五载的,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各脏器正常,但是,人就会因灵思常年不自主控制躯|体,灵思枯竭而亡。到时候七魄将散,三魂瓦解,这人哪还活的下去?
况且,灵思受了创伤,那人会有多难熬多痛苦,我最有发言权。
……算了,不提了。
我一挥袖子,化形术化了孟园原形提在手里。不过是一只冰蓝色小鼠,闹腾出这么大事来!
我对墨兰急道:“咱们快点回去,这庭戈受了她半年蛊毒,不定成了什么样子!”
墨兰点点头。我俩赶紧向那郡主寝室赶去。
路上用小丝儿的叶子化成叶蝶,到客栈通知小卓子做好我交代的事。
时至寅时,郡主寝室。
虽说男子的闺房……呃,好吧,这家伙成过亲了……寝室,不能随便进,但是事态紧急,偶尔破一次例也实属无奈。
当然,急归急,男子的身子咱不能随便看。作为一名五好修士,要有操守。
那庭戈刚刚干完了“体力活”,此时正酣睡着,早就被孟园拿锦被好好裹了起来。当然,除了这锦被,身上□□。
虽然说,蛊毒我也能解,但是有现成的蛊师孟园在,她也是有解药的,就不用我费脑子费力出手了。况且这男子身子我不能看,就让孟园化了人形,用小丝儿牵着她寻了解药,给庭戈解蛊。
孟园伏在床上,纤纤柔荑拈起小瓷瓶里的丹药,送到那庭戈口中。
孟园轻抚着庭戈脸庞,含泪柔声道:“药效发作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我嗯了一声,用觉灵术探查了庭戈身体,蛊毒正解,灵思虽微微损伤,倒也能及时恢复,便安下心来。
却见孟园含情脉脉注视着庭戈,翻身下床双膝跪在我面前,这才把视线移开,凄切道:“求二位修士,在我夫君醒来之前,处置我吧。我死后不管他有多恨我,至少……至少生前,他还是爱着我的……求求你们……”
对了,与平日里拜见等等单膝跪地不同,玄陆三族罪人都是双膝跪地。
房间附近的灵思突然异动。倒是都来齐了。
我眼珠一转,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犯下此等大错,到头来还不是一场虚妄?不过事情原委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你也还未定。趁你家夫君未醒,你都干了些什么,还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吧。”
孟园伏地拜了一拜,含泪道:“这,要从十九年前万灵魔瘟说起了……”
墨兰突然攥住我的小臂,担忧地看向我。
……怎么又是万灵魔瘟?这事儿绕不过去了是不?
我对墨兰笑笑,抚上他的手表示无碍,然后揉了揉额角道:“接着说吧。”
孟园道:“我本是離城一普普通通的雪鼠,只是比别的同伴多活了十来年……”
我顿时来了精神:“这么说,你是精修炼成的妖?”
孟园垂首道:“精……不过是龙灵圣尊给我们的定义罢了,整个修界都不认的……”
他们不认我认啊!
我猜的果然没错,这孟园果真是个鼠精!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见了我这“标志性的打扮”之后,认不出我的身份了。想必精类不读遥叔的大作,也就识不得我的身份。
那孟园接着说:“本就本本分分做只鼠,谁知万灵魔瘟爆发后,離城人起初在鼠类身上看到病症,以为这万灵魔瘟是鼠疫,对老鼠见一个杀一个,捣了我们鼠巢,杀了我同伴……”
我叹口气。就算没有万灵魔瘟,凡世中人见了你们也会喊打喊杀的。最多是柔弱的小男儿,见了你们害怕,没胆量打杀罢了。
孟园接着说:“有一天,我偷吃郡主府菜畦里的菜,不小心踩到捕鼠夹,我反应很快,但是尾巴被夹断、腿被夹伤了。然后家丁发现了我,在我后面追打。我没命的跑,然后被一个男孩儿挡住了。那时候我已经能听懂人言,他和家丁说,老鼠跑掉了。家丁们走了之后,他把我提了起来,带到屋中……
不愧是成精的老鼠,反应真快。若是一般老鼠,想必那捕鼠夹一夹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那男孩儿……估计就是庭戈。
“我本以为,性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可却没想到,那个抓住我的小男孩儿,只是给我的尾巴和后腿涂上伤药,拿纱布条一点点包扎好,还给了我些吃的。我一开始不敢吃,他就放在那里也不看我……
孟园笑中含泪:“他真的很好很好。他会对我说:‘别乱动了,包扎好,伤才好得快啊……’”
“他会对我说:‘你放心吧,没下毒,呐,我吃给你看……’”
“他跟我说:‘以后不许偷吃菜畦里的菜了,它们还要长呢,以后我会每天喂你做好的吃的,好不好?’
“他说:‘我叫庭戈,你叫什么呢?我在菜园子里遇到了你,你要不就叫园儿吧!
“他会顺着我的毛对我说:‘我知道他们都冤枉你们了,明明就是魔人干的坏事,为什么让你们背黑锅呢?’”
“他会查看我的伤,对我说:‘尾巴好得差不多啦!腿呢……还得再养养……’”
“有一天,他穿了一身白,哭着回来对我说,他的母上去世了……他问我是不是以后父亲也会离开他,我是不是也会离开他……”
孟园哽咽道:“我真的不想离开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雪鼠的命本来就很短,就算修成鼠精,也只有二三十年可活……我那时,也只剩了十年寿命……”
“我本想好好陪着他,度过我生命的最后十年。谁知,万灵魔瘟平息后,郡主府要搬到孟边城,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被他父亲发现,然后被打出他的寝室……”
“我还记得,”孟园破涕为笑:“我还记得他那时跟他父亲争执,说我不是普通的老鼠,我很爱干净,很听话,很乖……
好吧,我承认我泪点低。听到这儿,我的面纱已经被打湿了。
向床上瞥去,只见庭戈仍旧昏迷着,眼角却滚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