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将军》神算小仙女

13、眼前人是心上人（1）

　　梦境中到处是海蓝色的波光，还有四海中跃动的鲸鱼。然而突然间，周遭的海水沁出刺骨的寒意。
　　罗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站在他床头的老人。

　　窗边透出晨曦，那瘦戄的老人微微驼背，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打量着他。
　　罗诺攥紧了被子中的右手，很不斯文的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进别人屋子之前，要敲个门吧？”

　　老人面色深冷：“我敲了，你别听到。”
　　罗诺微微一笑：“那你可以继续敲，敲到我听到为止。”
　　老人：“我敲了好几下，你都没有听到。”他不等罗诺反应，继续说道：“虽然我借宿给你们。但这是我的地方，我想进来就可以进来。另外，我敲了好几次，你都不答应，我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行？”
　　他说的每句话都在情在理，罗诺只能苦笑，当然不能说不行。

　　罗诺道：“那你进来了总可以喊醒我？”
　　老人：“我以为你在装睡。”
　　“哦？”罗诺轻嗤一声：“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不是看的，是我猜的。朱雀大人的独子，又得四方城百般纵容，听说是纨绔中的翘楚，我以为总该是天赋异禀的神童。”
　　罗诺皱了皱眉：“那你现在看到了。我的确是纨绔中的翘楚，却不是天赋异禀的神童。”

　　老人点点头：“确实。”他叹口气：“小时候你并不爱和女孩子玩，对她们总是冷冷淡淡的。晚上你不拿着海螺都睡不着觉。隔了这些年回来，却带了这么多女人在身边。看你睡得这么沉，看来,你真是变了很多。”
　　罗诺有些吃惊：“小时候？”
　　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听着海螺中的海潮声，他便夜夜惊悸，无法安眠。但这是很隐私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罗诺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圈，仍旧没有搜索到一点熟悉的记忆：“你到底是谁？”

　　老人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很悲伤。他将衣领往下拉了拉，一直拉到胸口的位置。一道深到发青的剑痕贯穿了他的锁骨，延伸到心口。
　　“大公子，你当真认不出我吗？”

　　血液像被扔进油锅中煮到沸腾，罗诺一跃而起，他光着脚跳到老人的面前，不可置信得凝视着这道可怖的伤口，眼眶一湿：“苍叔叔。”

　　老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而温和：“朱雀大人，还好吗？”
　　罗诺笑着点头，认真道：“好。你还活着，她一定很开心。”他端详了老人很久，几乎要反应不过来。
　　良久他才喃喃道：“苍叔叔，护山大阵发动的时候，你不是随着地陷掉下去了吗？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你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们？”

　　老人手指微微颤抖，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回答，只是松开攥住衣领的手，轻声道：“朱雀大人带你到巫咸国的时候，你只到我的腿高，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真是英姿不凡。”
　　罗诺兀自专注而惊讶得看着他，那眼神蔓延着温暖的气息。老人终是伸手抚了抚他饱满的额头：“我不去找你们，是因为我留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护山大阵发动之后，巫咸国与世隔绝，瞭望台便也被废弃了。这里无人问津，我正好可以安静得验证一些事情。”

　　罗诺不解：“什么事？”
　　老人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半晌他苦笑一声：“古籍中曾记载，巫咸国在很多年前，曾有个名字，叫做无泪之城。满月之时，鬼门大开，时空错乱。届时会发生什么，我也难以预料。明天就是千年难遇的满月，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别在这时候进去。”

　　罗诺将他的每个字都认真思索了一片，良久他才嘻嘻一笑：“苍叔叔，你怎么认出我的？”
　　老人道：“昨夜你和那小浣熊聊天，我就站在窗外。”他笑了笑：“我看到戴在那女子手腕上的昙珠时，便隐约觉得是你了。”
　　罗诺摸了摸鼻子：“那我真是虚惊一场。瞭望台荒废了这么久，我还在担心住在这里的你，会是什么人？”

　　“哎，这果然不是血虫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边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老人面色一凛，迅速回头，看向侧身倚在门框上的秦嘉，见她正抬起手腕，好奇的瞧着手中那绯红的琥珀玉石：“姑娘好俊的功夫，来了这么久，我竟没有察觉。”
　　“唔”，秦嘉放下手，抱臂悠哉得望向他们：“我的功夫是还可以。不过你没察觉应该是因为你年纪大了吧，罗诺不是看到我了？！”

　　罗诺连连点头，他眼神直勾勾得望着她，凑过去眼眨也不眨得看着她：“我自然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你是我的......”
　　“娘子”两个字在喉间打了个滚，罗诺看了看她轻敲着黑斩的手指，又将它们咽了回去。

　　秦嘉观察着他的神色，十分的纳闷，他身形伟岸，本是十分英气不凡的长相，但为什么每次看见她，却总像一只摇着尾巴，随时准备扑上来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呢？！
　　唔，不对。他一双含情琉璃目，总是似笑非笑，还是更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狐狸？！

　　秦嘉晃了晃手腕：“这昙珠有什么特别？”
　　老人扫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迅速踱步出去了。
　　秦嘉看他怒气沉沉，又恢复了昨夜那般冷若冰霜，不搭理人的模样，从他背后吐了吐舌。

　　罗诺注视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收回视线，凝望着秦嘉道：“这是温倩姑姑做给苍叔叔的，后来离开巫咸国的时候，苍叔叔给了我。珈蓝三岁的时候，我托人带给了他。”
　　“哦，这珠子是有什么用？”
　　此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秦嘉的脸颊上，照出了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光晕中温和得拂动。罗诺道：“作用倒不大，只是能挡一些煞气。寻常的鬼物，不敢近身。”

　　秦嘉想了想：“昙珠这名字是温倩取的？哪个昙?”
　　罗诺微微一笑：“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秦嘉“唔”了一声，视线越过罗诺身侧，望向窗外天光乍破，晨曦云开。她大咧咧在床沿坐下，两腿交叠在一起晃啊晃：“起来早了好无聊，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听呗。”

　　罗诺一愣，秦嘉的脸和记忆中那个天天烤鱼的小姑娘交叠在一起，她的声音如珠盘玉碎，脱去了曾经的稚嫩，十分悦耳动听。
　　他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快了些，无奈道：“我不太会讲故事。”
　　秦嘉眨眨眼想了想：“可是好无聊呀。你讲一个呗。你给我讲个故事，我把昨天那些浣熊抓来烤给你做早饭。讲一个烤一只，将两个烤两只。”
　　罗诺失笑：“你想听什么故事。”

　　秦嘉眼中流光溢彩：“就讲讲你爹娘的故事吧。”
　　她直勾勾的看着罗诺，罗诺在那样明亮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温和道：“好！”

　　他被罗馨带来巫咸国的时候，罗馨已经是名震一方的东方朱雀大人。
　　罗家位于四方城西，是纵横仙道百年的修仙世家。罗馨出生正统，天资出众，一路顺风顺水，早早的，便比四方城所有同龄的人都出类拔萃。
　　然而直到成为容凉座下第一掌剑使，她才开始真正扬名天下。不过那些惊讶好奇的人稍一打听她光鲜明亮的履历，便又觉得这似乎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再到她后来被容凉任命为东方朱雀，便再也没有什么人大惊小怪了。
　　她人生的唯一的一次意外和转折，便是从符禹山中开始的。
　　那时符禹山中有妖兽作乱，罗馨为了得到它的妖丹寻求修炼之法，隐瞒身份来了北荒。就在降服妖兽的时候，她误伤了同样微服来夜猎的珈盛。
　　两人不知如何生出的缱绻，只是后来举世皆知，她与珈盛相恋，生下一子罗诺。半年后她请辞了神将之位，来这里做他的王后。
　　容凉传话天下，东方朱雀之位，为她空悬百年。

　　一个是曾经威名赫赫的神将大人，一个是温和持重，素有侠名的巫咸国主。两人的结合，曾经也被称为神仙眷侣，成为四荒津津乐道的美谈。
　　罗馨来到巫咸国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一个人是罗家的侍卫长，也是她自幼的管家苍何。另一个是她的侍女温倩。
　　然而两情缱绻，只是过眼烟云。
　　再往后不过几年，故事突然发生转折，两人的感情急转直下，甚至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罗馨带着罗诺，从巫咸国厮杀而出。
　　珈盛开启了护山大阵。这阵法连接着无数山体的灵脉，更有九道天雷相护。珈盛传话于世，再不许仙门世家踏入巫咸国一步。
　　世人传言，是巫咸国主寻花问柳，被罗馨逮了个正着。
　　也有人说，罗馨从巫咸国出来的那一日，身后万箭齐发，她是拼了性命，才能厮杀出来。

　　这些传闻，罗诺也有耳闻。但他只记得那日罗馨来找他的时候，便已经是浑身浴血，犹如鬼魅。他自巫咸国中出去时，珈盛始终没有出现，更没有看到他像传闻中那样赶尽杀绝，穷追不舍。
　　那时珈蓝才刚刚出生，罗诺烙印在记忆中的最后一眼，便是他在襁褓中，沉睡的侧脸。

　　空气中是罗诺和煦如三月春风，娓娓道来的声音，他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似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秦嘉安静的听了许久，问道：“为何决裂至此？”
　　罗诺摇头：“个中原因，我也不知道。想来不外乎，恩怨情仇吧。”

　　“所以珈蓝至今没有见过他娘？”秦嘉问道。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秦嘉很无所谓的耸耸肩，小腿交叠着晃晃悠悠，脚尖一下下漫不经心得踢着裙边：“其实没见过，也没什么不好的。省了许多牵挂和烦恼嘛。”

　　说罢她从床上跳起，负手在身后，施施然踱步往外走，走到珈蓝的房前，很豪放得踢了踢：“起来了小鬼！赶紧送你回家，本仙女另有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