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10、第 210 章

　　亭子里细雨绵绵，四周风吹过苏馥曦身上还未干透的衣衫，便吹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未等苏馥曦的眉头皱起，便看见刚刚不知道去哪儿的卓然出现在亭子里，将手中拿着的薄衫罩在了苏馥曦的身上。瞥见苏馥曦疑惑的视线，卓然道：“荣公子吩咐的，特地让人备好了，刚刚有人着我去拿了过来。”
　　苏馥曦点头，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对面的司徒良仿佛这才回过神一样，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苏馥曦，见她在这种天里还穿这微厚的长衫，眼中闪过一丝诧然：“你身子竟是虚弱到了如此地步？”
　　苏馥曦浅笑，毫不在意地看着亭子外面：“一直就是这样，现如今不过是严重了些。”
　　苏馥曦说的轻描淡写，全然是不将自己所受到的痛苦当回事，已然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却不知，那更让人心疼。
　　身边的卓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待苏馥曦穿好衣服，卓然便识趣的离开了。
　　司徒良和苏馥曦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虽然他之前也随着苏子荣去了京城，但是一直都被事务缠身，不得空去见苏子荣，自然也就见不到苏馥曦了。
　　不过，虽然没见苏馥曦，但是作为苏子荣的心腹，苏子荣身边发生的，包括苏馥曦身上发生的一切，司徒良还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那都是通过别人口述，或者书面文字得知的，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他深知苏馥曦的病情，如今一见却才知道，竟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打量着苏馥曦虚弱的模样，司徒良一脸了然地嘀咕道：“难怪他今日要亲自出去呢。”
　　听到司徒良的这句感叹，本就对苏子荣去向好奇的苏馥曦，终于找到了询问的理由：“苏子荣出去了，去哪儿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司徒良想了想，便丝毫不相瞒的回答了：“他不是一直在追踪赫连黎的踪迹么，如今有线索了，亲自去捉人了。”
　　苏馥曦如今这幅样子，完全是拜赫连黎所赐。但是想到她在赫连黎身上下的药，算算日子，如今应该也到了时候了，不禁心情复杂。
　　他们俩，其实也真的是阴差阳错，说白了，谁也不欠谁的。
　　司徒良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话多的不行。被苏馥曦的一句问话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其实这本不需要苏子荣亲自动手的。这件事是墨影亲自动手的，本就八九不离十，后来他还把墨英给派过去了。昨日听闻找到赫连黎踪迹，竟然自己都赶了过去。”
　　“赫连黎大概是作恶太多，被人下药，一身武功散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有葛溪在，墨影加上墨英，搞定也是轻轻松松的。你说说，他自己跑过去干嘛？吃饱了撑的吗！我知道他是因为你被赫连黎下药气的慌，但是也不能够做出这样自降身份的事啊！这、这不就是用宰牛刀去杀鸡嘛！”
　　虽然苏馥曦知道司徒良此话是为了表示苏子荣小题大做，但是听到这等形容，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忍住了笑。
　　“你说你是因为大域王的指令过来的，是什么指令？”因为苏子荣不在，苏馥曦也不着急了，所幸没事干，就和司徒良聊起了天。
　　听到苏馥曦的问话，司徒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
　　“不能说？”苏馥曦问道，表情也没有丝毫不满。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也许是一些大域的国事，苏馥曦不能够知道也是正常。
　　见到苏馥曦似乎有些误解了，司徒良急忙说了几声“不是、不是”，然后小声嘀咕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就苏子荣对你百依百顺的样子，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事的，我不说你去问他他也会说。”
　　苏馥曦挑了挑眉，张嘴欲说什么，却见一个藏梅居的小厮端着一些精致糕点和热乎乎的茶水过来的。司徒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厮动作娴熟地给苏馥曦倒茶、摆糕点，半晌之后怒气冲冲地指责道：“我在这亭子里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也没见一个人过来搭理过我，她才来一刻不到……你们、你们这是区别对待！”
　　“馥曦小姐身子不好。”小厮显然是和司徒良很熟悉，面色淡然地回答。
　　“我也是没武功的，身子也弱！”司徒良大言不惭的抗议。
　　小厮一边给苏馥曦倒茶，一边回答：“馥曦小姐是主子未婚妻，藏梅居未来的主母。”
　　“我还是苏子荣的得力助手呢！”
　　“主子说过，主母只有一个。”
　　说罢，丝毫不在意被呛得一脸青紫的司徒良，小厮放下水壶，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苏馥曦喝着茶，看着司徒良吃瘪的样子，内心颇为愉悦。待欣赏够了，才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刚刚说大域王叫你来干什么的？”
　　司徒良倒也不是真的生气，苏子荣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他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此时已经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没什么事，就是大域王让我来再催一催苏子荣，问他什么时候去大域接管政事。”
　　“很着急吗？”苏馥曦皱眉，她记得之前也曾经听司徒良问过这件事。而据她所知，苏子荣身边的那个墨影过来他身边的时候，也曾提到此事。
　　司徒良一摆手，无所谓的说：“其实也不着急。大域王身子好得很，她也知道苏子荣无心皇权，再加上你在江南，想让他现在回去不太现实。”
　　苏馥曦挑了挑眉，心中不解，那怎么还催个不停？
　　看出苏馥曦的疑惑，司徒良道：“大域王就是想让苏子荣时刻记着这事，免得苏子荣一不小心在江南乐不思蜀，忘了大域还有人等着他。”
　　“……”苏馥曦无语的看着司徒良。这么听着，她怎么突然感觉这个大域王，有点儿不怎么靠谱呢。
　　“其实吧，这次我过来说这件事情，也不光是因为这个缘由，毕竟墨影不久之前才问过，说太勤快了会被苏子荣烦。但是吧，这不是最近武国这里出事了嘛。”
　　这件事情有些说来话长，司徒良喝了一口水，继续喋喋不休：“武国前些日子不是皇后薨了，皇上无心朝政么，最近一直都是太子监国。”
　　苏馥曦点头，这件事情她知道，毕竟是大事。她抬眼看向了藏梅居的大门处，卓然为了避嫌，自觉地在大门外等苏馥曦。
　　那孩子，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好几次苏馥曦见到他都面露忧色。卓君磐对他有恩，他心中必然是担心的吧。
　　看见苏馥曦的视线朝着门外看去，司徒良了然：“那个小家伙虽是东宫的，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太重情意了。”
　　可不是嘛，他的目的就是监视苏馥曦。但是没有卓君磐的旨意就丝毫未动，甚至刚刚都自觉离开了。
　　收回视线，司徒良继续道：“卓君磐当政，大域王也坐不住了。苏子荣和卓君磐的关系你知道的，死对头！两人能力还不相上下，大域王就怕卓君磐当政久了，到时候苏子荣当政会比他没经验，吃亏。”
　　这个倒是能够理解。苏馥曦心想，看着司徒良的神色倒是知道了他的苦恼：“苏子荣不同意？”
　　司徒良一拍桌子，很是生气：“可不是嘛！我前几日千里迢迢的从大域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换，结果才开了个头就被他扔出大门了。然后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一根头发！”
　　“是因为我吗？”苏馥曦思肘。
　　司徒良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是也不是。他不愿回去是因为他觉得宫里拘束，他留在江南是因为你。”
　　苏馥曦听懂了。就算没有苏馥曦，苏子荣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回去的，不过却不一定会留在江南了。
　　“唉只可怜我，奉命而来，却偏偏遇上了苏子荣心情不好的时候，偏偏大域王那里又反抗不了。两边都不是好惹的，整的我夹在中间难做人。”想到自己的遭遇，司徒良忍不住替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心中无限酸涩。
　　看着司徒良五官皱成一团的可怜相，苏馥曦忍俊不禁。赫连黎利用苏子箬给苏馥曦下药，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苏子荣心中怎么可能不恨，只怕是只想着把赫连黎杀死泄愤，心情不好也是自然。
　　想到这件事，苏馥曦刚刚因为司徒良而有些放松的心情再一次沉了下来。
　　她抬眼看着外面的细雨绵绵，喃喃问道：“那个地方远吗？”
　　司徒良先是一愣，转而反应过来：“不远，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嗯。”苏馥曦垂眸，捧着茶杯不语。
　　看着苏馥曦突然低落的样子，司徒良难免有些难受，安慰道：“别担心，墨影和墨英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不会有事的。等抓到了赫连黎，你就能够找到解药了。”
　　苏馥曦看着不远处的屋檐浅笑，笑容苦涩。
　　“曦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苏子荣回来了，语气中有一些诧异和惊疑不定。
　　苏馥曦和司徒良转头看去，却见苏子荣呆呆地站在藏梅居的院子中，脸上杀伐之气未散，红色的衣服上一片深浅斑驳。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一滴滴染成红色的雨滴自衣角落下，在地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红色水流。
　　一阵风吹过来，苏馥曦眼瞳猛地一缩，浓厚的血腥味自苏子荣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