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94、第 194 章

　　“小姐，您差人送去的那块和田玉雕好了。”
　　一大清早，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妆的苏馥曦，老远便听见夏暖那丫头响彻云霄的声音。
　　苏馥曦用小指蘸起一点胭脂，不紧不慢地涂抹在嘴唇上，泛白的唇色瞬间就被遮住了，紧随着的 那缠绕她多日的病气似乎也被压下去了，整个人瞬间明艳了不少。
　　“大呼小叫的作甚，没点儿规矩。小姐宠着你，你竟然也就真的越来越不着调了！”春回乍一听夏暖那声大叫，吓得头皮头紧了一紧，此时看见夏暖托着一个盒子小跑着进来了，当即毫不犹豫的训斥了起来。
　　“好了春回，夏暖也就在我面前这样，出去也是有分寸的，别气了。”苏馥曦好笑的转过头，看见夏暖手上的盒子眼睛一眯笑了起来，朝着她招了招手，“我那带子也快绣完了，卓然也说今天下午回过来，一开始我还担心会不会赶不及，如今倒是赶巧了。拿过来给我看看。”
　　被苏馥曦的一道指令解救了，夏暖忙不迭地凑到苏馥曦的面前，将盒子递给了苏馥曦。苏馥曦打开盒子，拿出那块被打磨的不错的和田玉，忍不住赞叹道：“真不愧是让哥哥也赞不绝口的雕玉大师。”
　　玉石被打磨成一个浑圆的样子，上面雕了四君子中的竹。竹子逼真无比，上面的叶脉都清晰可见。但是能被称为大师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这上面的竹子，层层叠叠的，从玉的表面到玉的里面，前后的空间感让人称绝。更加让苏馥曦满意的，是那竹子不光雕出了神态，更是雕出了它坚忍不屈的气节。
　　要知道，竹子最重要的就是它的韧性。
　　苏馥曦很满意，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玉放进盒子里，朝着外间的桌子边走去。桌子上，那条带子已经只剩一个收尾的了，今天上午能够完成。
　　“小姐，您这个发带是打算送给卓公子的吧。”夏暖好奇道。一开始的时候，单看一条光溜溜的绸面带子，没人能够看出来这个是做什么的。但是在苏馥曦折腾了这么久之后，又是裁剪又是雕玉的，看见那渐渐成型的带子，众人也渐渐地猜到了那可能是个发带。
　　苏馥曦笑了笑，不置可否，手上一顿不顿地绣着花纹。
　　不一会儿之后，闲得无聊的苏子荣就过来了，开始日常的骚扰苏馥曦的行为。
　　前天苏馥曦在听说不日要回江南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吩咐人将她做到一半的带子拿过来，第二件事就是让人和卓然说一声。
　　带子是怎么一回事，苏子荣当时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挺重要的、挺着急的，也就没在意。而那第二件事，着实让后来回过神的苏子荣狠狠地吃了一缸子醋。
　　曦儿和卓然那个混小子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他怎么不知道？苏子荣一边咬牙切齿地让人去查清楚，在他和苏馥曦没见面的几天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让卓然那混蛋离他的曦儿远一点儿。
　　毕竟卓然再怎么小，也是个男的，是男的，就有可能成为他的预备情敌。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足够苏子荣拉响心里的警戒。
　　那时候的苏子荣，单纯的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挺简单的。直到看见苏馥曦绣着的那条带子之后，想法完全的变了……
　　苏馥曦醒了之后的两天里，除了吃饭睡觉，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全用来绣带子了，所以也无可避免的被前来骚扰她的苏子荣看见了。苏子荣乍一看见这带子，就觉得应该是送给自己的，心 里先是一阵窃喜，好悬才没将那傻笑声发出来。
　　堪堪压下笑声之后，苏子荣大尾巴狼一样地走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随口一问：“曦儿在绣带子啊。曦儿的绣工有越发的精进了，看看这图案，简直是透着光芒闪闪发光，织女都没你厉害。”
　　苏馥曦听惯了苏子荣那些不着调的话，所以听到苏子荣这段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格外淡定地掀了掀眼皮，扫了苏子荣一眼，复又垂下去。丝毫不搭理苏子荣间歇性的发神经。
　　对于苏馥曦不接话的情况，苏子荣简直是得心应手，再加上他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丝毫不当回事，自己给自己找了话题：“曦儿，你绣的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做完？”
　　听到这句话，苏馥曦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苏子荣一眼。然后一瞬间，仿若是福至心灵一般，苏馥曦似乎猜到了苏子荣的心里所想，眼神中带了一些不忍直视地……怜悯。
　　苏子荣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再看苏馥曦的视线，却见苏馥曦的眼中神色越发的明显。
　　怜悯？对，就是怜悯。苏子荣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大脑当即僵了一僵。
　　于是紧接着，他听见苏馥曦嘴皮子张合几下，吐出几句丝毫没有感情的话：“是发带。不过你着急什么？又不是给你的，你着急也没用。”
　　苏子荣感觉自己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哭丧地脸：“不是吧，难不成是给涵卿兄的？”
　　给苏涵卿的话，苏子荣还是堪堪能够接受的，毕竟那是苏馥曦的哥哥。但是苏子荣看了看苏馥曦手上的带子的颜色，是黑色的。苏涵卿虽然不向苏子荣那样，衣服一溜的红色，对于什么颜色的衣服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是也是很少穿黑色的。
　　倒也不是苏涵卿穿黑色不好看，但是黑色这个颜色比较沉重。也许是气质的原因，苏涵卿一沾上这个颜色，就带上了浓浓的肃杀之气。苏涵卿是个商人，不是刺客，再加上他不想吓着自家妹妹，所以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什么的，一件黑色的都没有。
　　苏子荣很是疑惑，但是也没疑惑多久，苏馥曦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了他答案。
　　“也不是给哥哥的，是给卓然的。”
　　苏子荣：“……”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
　　苏子荣默默地磨了磨牙，曦儿他舍不得得罪，但是把一个没什么官位的小屁孩套麻袋打一顿，他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似乎是看出了苏子荣心中所想，苏馥曦眼皮子都没泰，不轻不重地搁下了一句话：“我要是知道了卓然被人劫持或者被刁难了，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苏子荣：“……”
　　最后苏子荣妥协了，放弃了去把卓然打一顿的念头，一脸怨念地坐在一边看着苏馥曦绣发带，嘴里还时不时地说一句“曦儿，我才是你未婚夫”，“曦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曦儿，我好委屈的”……然后，被苏馥曦赶了出去。
　　苏子荣从来不是个脸皮薄的人，昨天被赶出去了，今天又掐着苏馥曦起来的时间，准时的来了，一来就像昨天一样继续一脸幽怨地看着苏馥曦，但是却乖觉地没再说话。
　　苏子荣不说话了，苏馥曦也就懒得搭理他，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针线上的事情，苏馥曦是熟悉不过的，针线飞快地在指尖游走，不多时就收尾了，最后打了一个结结束。然后从盒子里拿出那块玉，拿起一边让人备好的细金线，在玉边缘的位置绕了一圈作为边框，再固定在发带上。
　　直到玉雕固定好了，苏馥曦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视苏子荣那里散发出的醋味，笑着看着那条发带。
　　发带正中间是玉雕，两边对称的绣着两只猛虎，以祥云和四君子作为装饰点缀。
　　一般来说，人们的绣图都会绣一些凤凰、无爪之龙之类的，再不济也会有些麒麟之类的瑞兽，以表示期望和祈愿。但是在这条发带上，苏馥曦只修了人世间的猛兽。就连装饰的图案，也是很普通的四君子，而不是太阳或者神木之类的。
　　这倒不是苏馥曦看不清卓然，才将发带做成这样的。
　　卓然少年之时，因为家族的事情被牵连发配成奴，虽然有卓君磐的力保，堪堪脱去的奴籍， 但是却是终生不得入仕。若不然，就他的才智，怎么可能只是在卓君磐身边做一个没有官阶的随侍呢。
　　卓然入不了仕是铁板钉钉的了，那是武国宪律里写的明明白白的，就连卓君磐也是没有办法的。除了日后卓君磐登记之后，可能会用强硬的手段更改，苏馥曦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那样一个高傲的孩子，被折入了尘土中，没有自暴自弃已经是很好的了。
　　瑞兽是神界之兽，供奉于天家。而野兽则自由自在，游走在野间，也不会让人小觑。苏馥曦不想用什么“为你好”的话，去给卓然施加压力，那对他来说，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戳。
　　她只希望卓然不要被名声所累，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有野兽的威风，也能够拥有四君子的高傲。
　　她想，卓然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一定会懂的。
　　做好了发带，苏馥曦再也无视不了苏子荣的视线了，于是也以一条发带为许诺，才打发了苏子荣。
　　吃过午饭，苏馥曦休息了一会儿，一醒来便听人来报，卓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