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8、第十八章

　　西苏府上，苏子荣的藏梅居里。
　　藏梅居，顾名思义，这里最少不了的就是梅花。
　　现在正值冬日，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一片红色，没有其他的颜色，显然都是红梅。
　　藏梅居院子中的红梅不算太多，也就几棵。但是因为品种名贵，开的也甚是好看。
　　此时的院子中，苏子荣一袭红衣，正站在一棵红梅树下，和这幅如画般的美景融为一体。他 就这样默默地站立着，怔怔地看着树上的花，一言不发。
　　一树红梅娇艳美丽，一袭红衣张扬不羁，苏子荣就站在那里，当真是应了江南人的那句“美人如画”的戏称。
　　在苏子荣的身后，墨英矗立在那里。此时的墨英，正在回禀着他今天早上，在东苏府上听到的或者看到的消息。
　　“今天早上，苏大公子曾让苏格去馥曦小姐的馥安居传过话。苏格的武功不低，为了不被他发现，所以属下离远了一些。苏格具体和馥曦小姐说了些什么，属下没有听清楚。”
　　墨英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苏子荣，见自家主子一动不动，丝毫不见不满之色。确信主子没有因为这件事动怒后，放下心来。
　　于是墨英顿了顿，继续回禀道：“不过，在苏格走后，属下靠近了一些。听见苏小姐和她的侍女谈话的内容，大致说的是，下午苏大公子要给馥曦小姐介绍说亲对象。”
　　苏子荣的身影动了动，墨英看见了自家主子的动静，知道主子是听到这则消息，心里有些慌乱了。
　　于是他想了想，觉得主子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会采取一些行动的。墨英看着前面的那道背影，疑迟地问了道：“主子，您下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苏子荣语气冷冷，声音因为许久没有说话有些暗哑，“还有事情要说的吗？”
　　墨英住了嘴，仔细的想了想早上的事情。心中猜测自家主子，应该会乐意再听一听有关于馥曦小姐的事，继而乖觉地说道：“馥曦小姐今天早上，曾经在窗户前坐了好久，属下听她的话说，好像是在看墙外的一株梅花。”
　　说到这里，墨英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所在的地方，就有一片的红梅花。于是他默默地抬了些头，看了看眼前的梅花。
　　墨英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有些不懂，这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能够让馥曦小姐不顾病弱的身子，宁愿被冷风吹，也要在窗前看了这么久。
　　而自家的主子也是这样，为了看这花，在这冬日的风里站了这么久。
　　不过，说到自家主子的藏梅居，墨英也是知道些事情的。
　　其实，藏梅居之前并不是叫藏梅居的。
　　这个名字是四年前，主子有一次从外面回来之后，突然让人改了的。主子自小性子就比较跳脱，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那次回来，主子突然就说他要将这院子改了名字。老爷和老夫人也不知缘故，但是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着主子的意了。
　　只是，之后不久，主子又让人移走了。然后，院子里其他的花草树木，统统改种了红梅花。
　　老爷和老夫人这下才开始有些慌乱了，生怕是主子受到了什么刺激，连忙过来询问。主子只是说了句“无事，无聊而已”，就将老爷和老夫人给打发走了。
　　而且，从那时候开始，江南人发现东苏府的大公子的衣服，变得多以红色为主。
　　那时候，苏子荣还没被称为“荣公子”。人们对称呼苏子荣为“东苏府的大公子”。
　　就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后，不久的一日，荣公子刚好路过“玉桥”边，见一小儿落水。荣公子想都没想，脚步轻盈，一瞬间便踏上水面，将那小儿救了上来。少年一袭红衣，绝色恣意，人人侧目。
　　从那时起，人人称呼苏子荣都变成了“荣公子”。
　　也是从那时候起，人们都知道了，东苏府上的那个喜爱游山玩水的荣公子，并不只是个长得漂亮的寻常公子，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艺高手。
　　苏子荣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虽然在当时引起的众人的疑惑。但是，一想到他那为痴爱武艺的父亲，大家也就悻各位坦然地接受了。毕竟，这也是有先例的嘛。
　　也是从此之后，荣公子因为俊美的容颜，不俗的气质和高超的武艺，成为了众多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
　　一开始的时候，看见主子改院名，种梅花，穿红衣，墨英还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这般做。但是，时间久了，墨英也就知道，主子这样做的原因了。
　　红梅和红色，都是被自家主子藏在心里的，那个姑娘喜爱的。而藏梅居，主子想要藏的，究竟是红梅花，还是那个痴爱红梅花的人儿呢？
　　墨英回禀完后，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些事，安安静静地等着主子发话。他看不见苏子荣的脸色，在听见主子让他退下之后，便离开了。
　　而独自站在那里苏子荣，此时脸色满是落寞。墨英不懂苏馥曦为什么要在窗前站么久。但是，苏子荣却是知道的。
　　苏子荣想到苏馥曦坐在窗边吹了好久的风，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但是一想到刚刚墨英回禀的话，想到今天下午要发生的事情，苏子荣俊脸微沉，心中有些气闷。
　　于是，心里又把苏涵卿和苏馥曦骂了一顿，特别是苏涵卿，他里里外外，一点儿都没有放过。
　　就这样在院子中站着，苏子荣心乱如麻。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回屋。
　　他决定下午要去一趟东苏府，给苏涵卿惹些乱子。在这之前，他要好好准备准备，千万别让这个愚蠢的女人被人给勾搭跑了……

　　时间就这样，在苏子荣焦灼的心情中，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下午。
　　馥安居里，苏馥曦正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看的久了，觉得有些累，于是就拿了一本书，将书盖在脸上，打算眯眼小憩一会儿。
　　就在这时，苏馥曦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将脸上书拿开，看见是寻春走进了院子。
　　于是苏馥曦，缓缓地坐直，抬头着寻春，懒懒地问道：“可是哥哥回来了？”
　　寻春笑着点了点头。苏馥曦缓缓地站起身，说道：“那就走吧。”
　　寻春听罢，转身走进屋里，从架子上拿起斗篷，朝着苏馥曦走去。苏馥曦穿上斗篷，带着寻春和觅雪两人，缓缓地向着书房走去。
　　走到苏涵卿的书房外，苏馥曦刚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只听见屋里传出来苏涵卿温润宠溺的声音：“曦儿，我在的，你直接进来就是了。”
　　苏馥曦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睛微微一眯，其中一下子溢出了笑意。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将寻春和觅雪留在门外，独自走了进去。
　　屋里，苏涵卿桌上放满了画像。这些画像，苏馥曦是见过的，是那些适婚的江南公子们。
　　她的眼光不动声色的划过最上面的一张画像，是一位红衣少年，甚是眼熟。苏馥曦心头一跳，视线不动声色地从画像上移开，装作没有看见一样，抬眼看着哥哥。
　　苏馥曦浅浅地笑着说：“哥哥，今天你要和我说的，是哪家的公子我可是期待了一个早上呢。”
　　苏涵卿自是看见了妹妹的眼神。他心中闪过一丝的揶揄，然后看着妹妹的眼睛，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拿起那第一张画像。
　　然后，苏涵卿成功地看见自己的妹妹脸色变了变，他假装没看见一般，语气正常地说道：“画像的这个家伙，你认识吧。”
　　“哥哥，这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只是……”苏馥曦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只是，这可是苏子荣啊！”
　　“我知道啊，我跟他也挺熟的。”苏涵卿像是没听懂一般，一脸无辜地看着妹妹，笑容温和真诚“馥曦啊，你觉得苏子荣这个人怎么样？”
　　苏馥曦咬了咬牙，眼睛瞪得大大地。她看着面前的哥哥，腮帮子气的鼓起：“哥哥你糊弄我，我明明记得你，之前的人里面没有他的啊！他可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啊，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玩伴。”
　　“哦，原来只是‘普通的玩伴’啊，我懂了。”苏涵卿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苏馥曦，“那时候想到他没有成年，也忘了他。但是现在想想，觉得也快了啊。就差几天了，不碍事的。我也是今天才刚刚想起来，这才来问问你的。不过，苏子荣怎么了吗？我觉得他挺好的啊，他从小与你一起长大，彼此了解，而且各方面也不错。多好啊，是不？”
　　苏馥曦想了想，竟然莫名地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于是有些底气不足地为自己的立场辩解道：“不行，他没有及冠，我要是和她说亲，还指不定有多少人以为，我这是嫁不出去呢。这不合适！再说了，他不单是一个祸害，还是一个祸水，我要是嫁给他，不会被他气死，也会被他的爱慕者给烦死。”
　　“这算什么，过几天他就成年了，这个没关系的。”苏涵卿继续架势道，他笑着看着苏馥曦，穿过妹妹，眼光落在窗外的人影上，“我相信，他也是不会介意的……”
　　“不行，我介意。”苏馥曦急急地打断了哥哥的话，满脸通红，心中暗暗恼恨自己，怎么一提到这祸害就这般太激动呢。她坚持地想给自己辩解，“我们俩……”
　　“曦儿说的是，我们俩只是‘普通的玩伴’而已。”慵懒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苏馥曦的话，语气中一如既往。但是苏馥曦，却莫名地听出来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话的人是谁，苏馥曦都不要回头，就能够猜到了。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就是隔壁东苏府上的苏子荣，刚刚他和哥哥谈论的话题中的主人公。
　　苏馥曦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看着自己，她默默地哆嗦了一下身子。
　　苏馥曦默默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再想到刚刚苏子荣的话语和语气，心中猜测苏子荣应该是都听见了。
　　于是，苏馥曦难得的，在苏子荣面前有了一些尴尬。她转过头，朝着苏子荣温柔礼貌地笑了笑，笑容有一些心虚。
　　苏子荣先挑了挑眉，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他像是往常一样，脸色不变，温和地对苏馥曦回以一笑。
　　那个笑容温柔无比，再配上他那张脸，美得让苏馥曦心神晃了一晃。然后，苏馥曦还没还在愣神的时候，看见苏子荣眯了眯眼，语气幽幽地说道：“曦儿，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的心里，不但是个祸害还是个祸水啊。”
　　看着苏子荣的笑还没有收敛，嘴角露出的两个小尖牙，像是刀刃一般，闪着危险寒冷的光芒。
　　苏馥曦摸了摸鼻子，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抓包了，心中很郁闷。苏馥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好继续尴尬地笑了笑。
　　苏子荣看着苏馥曦的脸色，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心想不能把兔子逼急了。
　　于是，他转过头去，看着坐在书桌后面的苏涵卿，眼睛眯起，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涵卿兄真的是忙啊，自己的婚事都没有定下来，就着急给自己的妹妹说亲了。果然是个称职的兄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