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53、第 153 章

　　直到现在，在场的人，包括之前完全被瞒在鼓里的苏子箬也都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众人看着苏馥曦，瘦弱的女孩儿，捂着脸坐在床上，苍白的脸颊埋在手中，轻且急促抽泣声自手中传出，带着的悲伤像是江南春季时细密的雨，绵绵密密的打在人的身上，看着不是声势浩大，但是却带着让人彻骨的寒意，潮湿的冷意与悲凉从骨缝间丝丝缕缕的渗出来。
　　苏馥曦从小被苏涵卿护着，长大了之后，又被苏涵卿和苏子荣护着，从来都是一副娇憨温和的样子，像是一朵不知人间疾苦的娇花，美丽洁白，温柔的像是春日里的一缕清风。
　　在苏子箬乃至其他人的印象中，除了偶尔与亲人之间不痛不痒的打闹生气之外，一直都是面带笑容，像一朵朝着太阳的太阳花一样，面上的神色从来都是和煦温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带着似是冬日里的阴郁的神伤。
　　苏涵卿僵硬的勾了勾唇角，轻轻地走上去，将低声哭泣的苏馥曦轻轻地抱在怀里，低声说道：“馥曦，你没做错。我从小就教过你，做人需要善良，但是不是一味的善良，无底线的包容。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而且，这一切也都是哥哥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委屈，抱歉。”
　　苏涵卿的话，像是一阵温柔的清风，漫不经心地扫开了苏馥曦心里沉压着的乌云，吹去了那细密连绵的雨丝。她抬起脸，看着哥哥的脸上那明显的难受，稍稍收住了眼泪说道：“哥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片刻之后，苏馥曦的情绪逐渐安定了下来。苏子箬觉得自己的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时间又些接受不了，想了想就先离开了。然后不久，墨英有事来寻了一次苏子荣，被苏子荣打发走了。
　　大夫过来了，看了苏馥曦的脚，没有伤到筋骨，只需要稍微休息几天就是了，最后给苏馥曦开了药方之后就离开。
　　苏馥曦的脚没什么大碍，苏子荣稍微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苏子荣离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苏涵卿和苏馥曦了。苏馥曦看着苏子荣匆匆离开的背影，然后等完全看不见之后才收回，她垂眸似乎思考了片刻。
　　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眼眸，对着苏涵卿没头没尾的说道：“今天我去见赫连黎的时候，被一个误打误撞到花园的李丞相家的小姐看见了。那时候我脚扭伤了，赫连黎帮我捡了香囊，我们靠的比较近，再加上在那么一个安静、人烟稀少的地方……她似乎误会什么了。”
　　“嗯？”苏涵卿一时间没有能够理解自家妹妹突然说这件事情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见她似乎还有下文，于是将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下去，安安静静的继续听。
　　“苏子荣当时就藏在附近，也注意到她了，后来应该也让人去找过那个小姐，让她不要乱说话了。”苏馥曦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手上的香囊已经被苏子荣带出去处理掉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依稀的觉得指尖上残留着那个药粉的残渣。糙糙的，涩涩的，摸在手上很是难受。她微微使劲搓了搓指尖，继续说道，“但是，我刚刚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不要隐瞒了比较好。”
　　“什么意思？”苏涵卿终于还是没能够忍住，问了出来。看出来苏馥曦心里的低落，苏涵卿转身，从旁边的桌上到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了苏馥曦。
　　苏馥曦接过茶水，浅浅的呷了一口。温热的暖流不急不缓的流过了苏馥曦的身体，让她那在四月里依旧有些寒冷的身体，微微回暖了一些。
　　苏馥曦有些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晒着太阳的猫儿一样：“刚刚我们遇到了卓然……呃，我们之前进宫的时候遇到过他，他受了很重的伤，被我们遇到了了，我们救了他。我猜他应该不只是太子幕僚这么简单，应该私下里是太子的隐卫什么的。他和我们说，赫连黎给太子递了帖子，说是有事情要私下里和他商谈，是有关于苏子荣的。”
　　“苏子荣能够落在别人手上的把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份。”
　　苏涵卿心思飞快的转动着，苏馥曦的话只是说了一半，他就大概地猜到了苏馥曦的意思。他张了张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妹妹，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说，让人谣传你和赫连黎之间的关系，好让人以为赫连黎所做的一切的为了嫉妒诋毁苏子荣？”
　　苏馥曦点了点头，垂眼看着杯子中微微发绿的茶水，水杯中有几根茶叶在茶水中浮浮沉沉。她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杯口，低声说道：“按照赫连黎对苏子荣的态度，这件事情早晚得捅出来，虽然苏子荣说他有对策，但是我觉还是帮他一下。这个消息，只要是从赫连黎嘴里说出来的，众人都会往这方面想。而且，现在他还没去见卓君磐，若是现在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就算后来苏子荣的身份被揭穿了，众人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相反的，赫连黎越是诋毁苏子荣，人们就会越是认为这个消息是真的。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能够给苏子荣一下反应的时间……也可以缓解一些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度。”
　　苏涵卿沉默地看着自家的妹妹，因为不常出门的缘故，白皙的皮肤常年都带着不同于常人的苍白。多年的的病痛缠身，让她从来都养不胖，即使苏涵卿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把她养胖，但似乎效果颇微，下巴因为消瘦，微微发尖。
　　再加上刚刚因为脚上疼痛，连向来微带这血色的嘴唇都褪去的颜色，隐隐的泛着病态的灰白。
　　苏涵卿只觉得心上被人揪住一样的疼着。苏家的父母恩恩爱爱，但是似乎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对于孩子要求就是没事就行。
　　苏涵卿从小就是被丢给管家带的，磕磕绊绊的涨到了四岁，苏馥曦出生了。
　　甫一出生就冰雪可爱，看见苏涵卿的第一眼，就是一副笑的天真无暇的样子，苏涵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那时候的他就在心里想，馥曦是女孩子，是要被人宠着的。但是按照爹娘对自己的那副架势，苏涵卿只怕他们也会这样对待这个雪团子一样可爱的妹妹，于是下定决心，要做她这辈子的保护伞。
　　一个自己还是豆大点儿的小屁孩，愣是因为妹妹，迅速成长了起来。
　　苏涵卿拖着妹妹长大，其中辛苦不言而喻。但是在听见苏馥曦第一次开口说话时，那一声软软糯糯，含糊不清的“哥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苏涵卿那时候就想，那些个心酸哪抵得过妹妹的笑脸和她的一声“哥哥”呢？这辈子，他出生了她之前，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护她一世无忧的。
　　于是，苏馥曦在苏涵卿的一路呵护下长大了，从小都没舍得给她半点委屈，她要什么苏涵卿都会给她。但是现在，却要为了苏子荣这个混蛋，做出这种事。
　　这个谣言一旦传出去，无论事情是不是真的，苏馥曦的声誉都会受到损害。虽然苏涵卿不介意，苏子荣那个混蛋也不可能在乎，但是苏涵卿一想到他的掌上明珠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他就觉得心里的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毫不犹豫地烧光了他的理智，他开始后悔答应苏子荣和妹妹的婚事了。
　　按照他的能力，给妹妹找一个更好的夫家又有什么难事呢？妹妹这么优秀，再留个几年，还愁不会找到真心对她好的人吗？
　　苏涵卿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张口想要拒绝，却被苏馥曦打断了。
　　“这都是我自己想的，苏子荣不知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这都是我自愿的，哥哥……”就像苏涵卿了解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妹妹一样，苏馥曦也很了解苏涵卿。
　　她轻柔的声音，那一声娇软的“哥哥”像是一团带着水汽的布，呼的一下盖住了苏涵卿心里的熊熊烈火。
　　苏涵卿心里的那团火，“刺啦”一声被扑头盖尾的闷的结结实实，只余下缕缕青烟，呛得他差点儿窒息的一头撅过去。
　　苏涵卿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无辜的神色，手指无奈地点了点她，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转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身后苏馥曦看着哥哥气急败坏的背影，不知死活地追问道：“哥哥，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苏涵卿的脚步猛地一顿，差点儿尥了个蹶子，转过头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家妹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躺下休息！”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大步离开了。
　　苏馥曦坐在床上，看着苏涵卿火急火燎的离开的背影，眨巴了几下眼睛，知道哥哥这个意思是答应她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容，像是放下了心一样，轻轻舒了一口去，然后掀起被子躺下，安安分分地闭上了眼睛，休息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被学校书记从宿舍床上拎起来打扫宿舍，我表示非常委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