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月九日，也就是寻春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二天，去往京城的前一天，苏馥曦却毫无预兆的发起了高烧。
　　苏子荣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大夫已经离开了。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苏馥曦的房间，让春回和夏暖退了出去，掀开纱帘，走进里间便看见苏馥曦正低着头坐在床上，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听见有人靠近的脚步声，苏馥曦抬起头，在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之后，苍白憔悴的脸上缓缓地换上了一些笑容：“小荣子，你来了啊。咦，子箬没来么？”
　　“她现在在收拾东西，腾不出时间，让我和你说一声她过会儿就来。现在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苏子荣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轻柔地探了探苏馥曦的额头，眼中带着明显的心疼与担忧。
　　苏馥曦浅笑着抓住苏子荣温热的手，然后像一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轻轻地蹭了蹭，轻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然后苏馥曦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苏子荣皱着的眉头，打趣一般的笑着说道：“小荣子，你别总是皱眉啊，我听春回说过，皱眉皱多了，会有痕迹的，那样的话就不好看了，你若是不好看了，我指不定就不要你了。”
　　苏子荣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低哑的笑声便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苏子荣缓缓地捏了捏苏馥曦冰冷的手，美丽张扬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苏馥曦，浅笑道：“原来曦儿是为了我的外表才喜欢 我的啊，我听着颇为伤心呢。”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的么？若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答应你呢。什么‘内外兼修’、‘看人不看表象’之类的话，对我来说没有用。毕竟是未来要看一辈子的脸，我可不想挑个不好看的天天膈应我自己。”苏馥曦微微扬了扬下巴，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苏子荣失笑，也不再狡辩了，宠溺地看着苏馥曦，顺着她的话笑着说道：“是是是，曦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既然曦儿喜欢我这张脸，那我必然会好好保护，绝对不会让你看着膈应的。”
　　“呵呵……咳咳咳……”苏馥曦轻声笑了两声，刚想说话，便觉得嗓子一阵疼痛，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种样子的咳嗽，仿若是要将肺咳出来一样，让苏子荣想起了苏馥曦以前重病的时 候。
　　本来在今年冬天，由于各种原因，苏馥曦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虽然一直在吃药，但是咳嗽却一直没有好。而如今，因为这个高烧，咳嗽有更加严重了。
　　“曦儿！”苏子荣瞬间便站起身，伸手轻轻地拍着苏馥曦的背脊。剧烈颤抖的身体，愈加消瘦的身躯，带着病态的潮红的脸庞，苍白的嘴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苏子荣感到揪心。
　　过了片刻，苏馥曦渐渐地缓过了气来，接过苏子荣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曦儿……”苏子荣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显然的担忧和自责。
　　苏馥曦抬眼，看着苏子荣的神情，一时失声。担忧什么的，苏馥曦自然能够理解，但是自责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回应道：“小荣子，你怎么了？为什么要露出这幅表情？”
　　“你明明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但是和我出去一趟之后，今天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不好。”
　　苏馥曦哑然失笑，她看着面前的苏子荣，那双明媚的桃花眼此刻带着显然的失落，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嫌弃地狗狗一样。
　　“小荣子，这件事情本与你无关，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即使是我因为受凉而引起的，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而且……”苏馥曦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在苏子荣疑惑地 眼神中，伸出双手碰上他的脸颊，开始毫不客气的蹂躏了起来，“而且，你这样，让我真的很想欺负你！”
　　听到苏馥曦的话，苏子荣也不做反对，任由苏馥曦在他的脸上四处揉捏，而自己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苏馥曦，眼中的意思显然是“你开心就好”。
　　过了一会儿，苏馥曦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自己的爪子。这时候，苏馥曦才发现苏子荣的脸已经被他揉的通红，只是看着便觉得挺疼的。
　　“……疼吗？”做完妖的苏馥曦，突然良心大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
　　苏子荣的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乖乖地摇了摇头，温和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你生病这么严重，比我更疼。”
　　你这么难受，但是我去没办法替你受难，只能够这样无用地看着你，除了给你递一杯茶，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没关系的，只要你高兴就好，哪怕用这种方式，让我分担一些你的痛苦，陪你一起难受也好。
　　苏子荣的话，就像是一把软刀子，轻轻地扎在了苏馥曦的心上，有一点点儿疼，但是更多的是涩涩地感觉。她低下眼眸，不想让苏子荣看见她有些酸涩的眼睛，安静了片刻之后，苏馥曦轻 声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
　　“你以后会发现，我还有其他你以前没有发现的优点的。”苏子荣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苏馥曦赞扬，并且觉得非常开心。
　　苏馥曦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恍惚。虽然她和苏子荣的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但是直到现在苏馥曦有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少年，无论何时总是这么完美，如今却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资质平平、脾气暴躁的自己，还对自己如此百依百顺，怎么看都觉得太过于美好了……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苏馥曦如是想到。
　　“小荣子，我到现在都觉得你亏大了。”苏馥曦轻声说道，“我这么一个没什么长处的病秧子，一般人家知道我这个情况的，都会躲着我的，哪有像你这样贴上来的？真不知道你是在图谋 什么？”
　　“图谋你啊。”苏子荣看着苏馥曦，语气坚定、认真。
　　苏馥曦笑了，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子……”
　　“对了，曦儿你的身体如今这样，明天启程的话，你的身体估计会吃不消，要不行程往后退一些吧？”
　　苏馥曦摇了摇头：“不，就按照原计划，明天启程……”
　　“我同意苏子荣的建议，行程延后。”外屋传来苏涵卿坚定的声音，打断了苏馥曦的话。
　　“哥哥！”苏馥曦看着自家脸色有些难看的哥哥，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明天我应该已经好了很多了，没什么事情的。”
　　“不可以，你的身体本就虚弱，若是一路颠簸，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苏涵卿扫了一眼自家没么苍白的脸庞，坚决地说道。
　　“哥哥，我这个病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不可能痊愈的，若是这样的话，时间会不够的。”
　　“我们的时间很充裕，拖个一两天还是可以的。”苏涵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即使来不及，赶不上寿宴，我自会传信给宫里，这个你不必担心。”
　　苏馥曦不赞同地看着哥哥，严肃地说道：“哥哥，我知道你是珍重我，可是这是皇上的寿宴，即使他不会追究，但是也会给他、给京城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知道哥哥你会说‘不在 意’，可是我在意。我是苏家的小姐，若是最后因为我的缘故，让人家对我们的印象下降了，我的内心也会不安的。”
　　“况且，哥哥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很清楚。此去京城，是坐马车，我在马车里一样也可以休息，若是路上有不对的，我也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苏馥曦的话，让苏涵卿和苏子荣陷入了沉默，苏涵卿低下头考虑了片刻，才抬起头说道：“那推延两天。”
　　“不，就明天出发。”苏馥曦看着哥哥，笑着继续说道，“哥哥、小荣子，我记得你们之前 说之所以提前这几天出发，是为了在路上可以悠闲地玩一玩的。这是我第一次远行，我其实也很期待的。”
　　在屋内沉默了片刻之后，苏子荣打断了苏涵卿想要拒绝的话笑着说道：“好，既然曦儿说明天，那就明天吧。”
　　然后，苏子荣转眼便看见苏涵卿眯起眼睛看着他，眼神冷若飞刀。苏子荣笑着扫了一眼，然后直接无视。
　　他弯腰替苏馥曦压了压被子，然后轻轻地摸了摸苏馥曦的脸颊，低声说道：“那么 我的小姑娘，你今天要好好养足精神才行，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嗯。”苏馥曦开心的点了点头。
　　这之后，苏子荣直起身，毫不怯懦地直视着苏涵卿冷凝的视线，笑的温柔和煦：“涵卿兄，我们出去聊吧。”
　　说完，苏子荣便率先走了出去，而苏涵卿看着一眼自家妹妹期待的眼神，只能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丢了一句“好好休息”，也跟着出去了。
　　走到馥安居院子里，苏涵卿看见背对着自己的苏子荣，语气很是不好的问道：
　　“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