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寄居蟹妈妈》野格格

4、4.谁没想过离婚呢？

　　姐儿四个分开后，白苹径直冲到婆婆家，婆婆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了。
　　谁没想过离婚呢
　　“如果我离婚了，肯定是被婆婆逼的没有退路的选择。”白苹曾跟艾琳她们几个说。
　　“至于嘛，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婆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道行。”晓枣习惯了快言快语，她虽然还没结婚，但是也见过准婆婆几次，每次都相处的很愉快。
　　真莲笑晓枣道：“还没结婚呢，就这么维护婆家，等你真正嫁过去了，就知道咯！”
　　“我已经去过他家好几次了，我未来的婆婆待我是真心好。每次回去都做一大桌好吃的。”晓枣说。
　　“结婚前都那样。”白苹瘪瘪嘴，做一桌好吃的，多大的事儿，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这样被糊弄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婚前婚后婆婆脸色的变化了，其实刚结婚时，婆婆似乎也没多少异样，真正的变化是从生了女儿果果后才开始的。
　　“反正我就和没有婆婆一样，我也不了解。”真莲说。
　　真莲的婆婆是个典型的时尚型老太太，白苹总说真莲还不如她婆婆打扮得年轻时尚呢。真莲和刘飞刚准备结婚那会儿，真莲的婆婆就主持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当时真莲的婆婆是这样说的：“刘飞呀，你们俩要结婚，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儿，我们一定要热热闹闹地办。但是，在你结婚之前，我也要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也定个家庭规矩。第一、你们弟兄两个，我们家这情况你们都了解，供你们上大学我和你爸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呢，第一、你们结婚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你们俩一起努力买房子。这一点别指望家里，你哥哥当年也一样，他也是自己买的房子。第二、你们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生儿生女，我和你爸都不干涉，但是你们也要自己带孩子，我们老两口没有任何帮你们带孩子的义务。这一点，你们兄弟俩还是一样。第三、我和你爸以后养老也不会靠你们，这一点你们也放心，不会给你们任何拖累，我们现在还能动，就四处逛逛看看世界，等我们老得走不动了，就去住养老院。你们谁都不用操心。”
　　真莲的婆婆说到做到，这些年，他们老两口和一些老朋友相伴，满世界旅游，小卓生下来就没见到爷爷奶奶几次。
　　但是小卓却很喜欢爷爷奶奶，因为奶奶每次回来都心肝长心肝短的，给他带来世界各地的好吃的，孩子才不想那么多呢，谁给好吃的谁就亲。
　　白苹说：“你婆婆一开始就声明不帮你们带娃也好，免得你对婆婆有太多期望，结果发现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谁知道呢，如果我婆婆帮我带娃，说不准我会跟她相处得跟母女一样呢。”真莲说完大笑起来。
　　晓枣不再理她们，白了她俩一眼，低头自顾自地看手机去了。
　　“切，就你那脾气，还不如我呢。”白苹没好气儿地说。
　　真莲也看出了白苹说起婆婆来，心里是真的窝着火，便收住了笑，打岔说：“不管怎么样，当年你坚持不跟公婆住在一起是对的，虽然还房贷辛苦了些，分开住还是避免了很多矛盾。”
　　一直没出声儿的艾琳，突然插了一句：“永远不要和你的婆婆成为敌人，虽然她本来就是你的敌人。”艾琳有时候说话喜欢半开玩笑，但是白苹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句话应该是真理。
　　这样想着已经到了婆婆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小二胖趴在瓷砖地板上玩玩具。她赶紧上前一把把二胖拉着抱起来，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又让孩子在冰地板上爬。”
　　还是被婆婆听到了，这种时候她的耳朵绝对没毛病，“你总是挑三拣四的，我们给你带孩子容易吗？二胖爬的快你不知道吗？你想让我绑住他吗？”
　　白苹没再吱声。
　　她尽量避免和婆婆正面冲突，对她，对王典，对婆婆，对公公，对两个孩子，对大家都好。
　　何必为了逞口舌之快让大家都糟心呢？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这种改变出现在果果三岁时，她跟婆婆大吵了一次。之后，她就学乖了。
　　白苹这辈子没和谁吵过架，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就是那一次和婆婆，而且，那次吵得太激烈了，至少在白苹的概念里那已经是激烈到白热化的吵架级别了。那次吵架后，她整整睡了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那样的吵架，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她学乖了。
　　那一场刀光剑影般的吵架，王典也在现场。这个妈妈和媳妇儿落水，究竟先救谁的问题，王典的选择似乎更多的倾向了媳妇儿。这一点，支持了白苹后来饱受煎熬的很多个日日夜夜，也是白苹每次想到 “是否离婚”这个大命题都很快否定了的原因，同样也是时隔好几年后白苹还坚定地给王典生二胎的直接原因。
　　白苹清楚地记得，跟婆婆那次吵架时，她一边哭一边喊，把嫁到他们家累积起来的委屈和不堪承受之重都一一喊了出来，而婆婆，自然也是对喊如流。
　　她们俩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一浪高于另一浪。
　　王典至始至终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白苹，你就不能少说点吗？”
　　第二句：“妈，白苹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带孩子，她确实很累。”
　　第三句，出现在她俩一直吵得不差上下，最后都声嘶力竭，喊不出声音来了，她低着头边整理果果的玩具边抽噎，婆婆则在阳台上一个劲儿跺着脚。
　　白苹听见王典说：“白苹，你还是跟我走吧！”王典那天正准备出差，这场吵架不偏不倚就出现在他要出差前一小时。
　　两岁多的果果那会儿睡得正香，宝宝睡觉可真香呵，那样一阵天翻地覆般的对喊，居然也没吵醒来。
　　白苹真想跟着王典一走了之，她已经很久没有任何放松了。她在高校里工作，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白苹心里的苦说也说不出来。她做后勤负责很多琐碎的杂事，白天学校里有忙不完的工作，晚上回来孩子就是她自己的，那时候的果果还没断奶，每天半夜还要吃一次奶。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睡醒是什么滋味儿了，她好想离开一次啊，哪怕只是出去好好睡一觉就好。
　　她起身跟着王典出了门，把王典送到出租车上，她自己则去了超市，去买菜准备回家做晚饭。她没有那么洒脱可以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
　　她是学教育学的，她明白这时候留一个情绪不稳定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在家，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
　　尽管她撕心裂肺地吵了一场哭了一场，现在的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静，她要尽快买完菜赶回家，免得婆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这样想来，王典还是懂她的，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这个男人真的值得她托付终身吗？他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她不该那样跟自己的老妈说话，他知道她太累太压抑了。
　　如果他没有那个癖好，能够每晚按时回家，他应该是个完美的男人吧？

　　抱着二胖从婆婆家出来后，白苹绕道儿去了一趟学校，后勤主任叫她回去帮忙找一份档案文件，虽然她请了一周假，其实基本每天还是要跑学校一趟，他们总是找不到这找不到那，白苹的在学校里的工作就跟管家婆一样，什么东西找不到要找她，学生出什么问题还要找她。
　　“我真是受够了！”白苹这样想着，还是去了学校。
　　这样一份工作，与她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她本来是要做老师的，但是她只是本科学历，是不可能进大学做老师的，能进入高校做后勤，也是王典下了血本的，那时候，王典的公司业务很红火。那时候，王典有钱，这一点很重要。当然，直到现在，这一点还是很重要。
　　有一份稳定地工作，在大学里做后勤行政工作，无休无止的琐事，无休无止的加班，工作十多年，正在把她变成木偶，或者早就是了。
　　她的工作中从没用到过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有时候白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学过什么专业，横竖都不记得了。
　　她常常跟大家介绍自己的工作说：“在大学里打杂。”
　　可是就是这样一份工作，晓枣和真莲都很羡慕，艾琳从没就白苹的工作发表过任何意见，白苹一直都想艾琳肯定看不上我的这份工作吧。
　　白苹不知道，事实上艾琳也想过假如她拥有白苹那样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艾琳也想过：王典对白苹那样地言听计从，是因为白苹的女性魅力吗？生了两个孩子后的白苹，常常不修边幅，穿着居家服就出门了，魅力似乎与她不太搭边了吧？
　　艾琳当年研究生毕业那会儿，也曾有机会留在高校，艾琳想：如果我当年毕业也留在大学工作，郑辉还会像从前那样疼惜我吗？
　　曾经，他是那样的害怕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她工作中受了委屈，回家后他总是表现得比她还委屈。现在呢？他似乎肯本不在乎她心里有多大大委屈，甚至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她所有委屈的根源，其实都是他！
　　艾琳还是头痛，还是晕，不过窝在家里会好一点，只要一出家门这些症状就会马上加重，她这几天整天整天窝在家里，等到接绿豆时才出门一次，但是每次到幼儿园门口的人群中，她就会有马上要晕倒的窒息感，她只能远远等到最后一个才去接绿豆。
　　对于这一点，绿豆提出了抗议：“妈妈，为什么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接我？”
　　“妈妈有点忙，来晚了一点。”
　　“妈妈，你上班了吗？”
　　“我——”艾琳一时语塞。
　　连绿豆也希望我上班吗？等绿豆长大上学后，会不会因为妈妈没有工作而看不起妈妈呢？那我这些年的全力付出又算什么？
　　于是，艾琳蹲下来，认真地问绿豆：“豆子，你喜欢妈妈上班吗？”
　　“不喜欢！”绿豆肯定地说：“上班一点都不好玩儿，爸爸整天上班上班，都没时间陪我玩儿。”
　　艾琳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绿豆还没长大到看不起她的年龄，现在还是谁陪她玩儿她才更喜欢谁。
　　在绿豆懂事之前，我一定要找个工作。艾琳在心底下了决心，找一份就算我有一天离开了郑辉也能自己很好地把绿豆养大的工作。
　　显然之前伸出橄榄枝的那份六千多的工作不足以达到这个理想，但是艾琳知道郑辉其实一直都希望她能接受那份工作。
　　艾琳已经与女性在职场上发展的黄金年龄失之交臂了，这点艾琳懂，郑辉当然也懂。
　　那么为什么还这么挑剔？郑辉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艾琳的任性，但是天知道呢，当初谈恋爱时他还会那般迁就她的任性，那时候自己的容忍度真是不堪想象呵！
　　郑辉的妈妈时常在电话中有意无意地打听他们有没有生二胎的计划，这一点郑辉已经习惯了，农村老太太的心情，郑辉当然明白，农村老太太们在一起，他妈肯定会跟别人抱怨：“生个姑娘算什么，艾琳屁股也不小啊，怎么连个儿子都生不了。”
　　这话艾琳当然听不到也想象不到，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闹呢。自从生了孩子后，艾琳真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温婉大气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抱怨老太太不来帮忙带娃，动不动就就抱怨他天天忙天天出差不陪孩子。
　　郑辉一听到这些就心烦，他的工作出差安排很多，有时候出国，一出去就两三个月。也许住酒店住得多了，他更喜欢住在酒店里，最起码耳根清静些，他可以安心地忙他的工作，不再想家里这些琐碎的事。
　　但是，就算住到酒店里，郑辉也有心烦的时候，艾琳倒是很少打电话干扰他工作，可是他妈常常是每天都打电话。问长问短都能理解，郑辉最怕她问什么时候生二胎。
　　郑辉知道，老太太不愿意来帮忙带孩子，表面原因是农活儿放不下，其实跟绿豆是个女孩儿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要不怎么会老问他生二胎的事。以前催他，他都随便打哈哈，现在催他，他都会烦躁地叫她一天没事儿别瞎想。
　　可是老太太还是会打电话，总不能叫她也别打电话吧，还是会问东问西，二胎的事自然也还是问，只是问的越来越巧妙了，譬如她会问：“绿豆一个人玩会不会不开心啊？”还会问：“艾琳还是没长胖吗？我把家里的老母鸡捎给你们吧？”
　　问得多了，郑辉索性就装作听不懂了。
　　今天老太太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了，打电话过来时郑辉正在电脑前忙乎一个项目策划，郑辉直接开了免提，就听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儿问：“你三姨家的老二都生了三个娃了，这回过满月的是个大胖孙子，你呀，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抱上孙子呢？”
　　郑辉赶紧回头张望，正好与艾琳射过来的眼神正面相碰。郑辉真切感受到艾琳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直扫了过来。
　　郑辉马上回头躲过了那把刀，借故忙挂掉了老太太的电话。
　　“你妈还在做让我生儿子的美梦呢？”艾琳的声音很平淡，但是透出深深地讥讽。
　　“你听你，说话这语气！”郑辉回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说话不好听吗？我本来就是这样，你早干嘛去了？”艾琳不依不饶，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
　　“你生不生是你的事，我妈也就说说而已。”
　　“生孩子是我的事，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不对？”艾琳现在很轻易就可以做到断章取义。
　　“我说什么了，你瞧你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儿。”
　　“是啊，我变了，是我变了，拜你所赐，我正在变成我最讨厌成为的那类人，自私自利，尖酸刻薄，不就是你妈的样子吗？”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把艾琳也吓了一跳。
　　她一直避免在郑辉面前评论他妈，他是她妈的心肝宝贝，是她妈含辛茹苦起早贪黑的干农活供着上了大学的。
　　不管老太太对艾琳有多么尖酸刻薄，但是她的儿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她的心肝宝贝，这点艾琳不是不明白，她怎么能在郑辉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呢。
　　但是覆水难收，这种场景，艾琳同样说不出道歉的话，何况她说的话确实源自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不愿意承认她说错了，她只是说漏嘴了。
　　果然，郑辉涨红了脸，站起来，冲到门口，门砰的大响了一声。
　　每次说不了艾琳，他就会拍门而出。
　　不过晚点他都会回来。
　　但是，这一次，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
　　他，郑辉，居然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