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楔子
七万年了。
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我看着青丘大泽旱了七百七十九回。七万年，我日日守着师父的仙身，躲在这青丘之中，已有七万年了。 七万年前，那场与翼界的大战至今犹在眼前，在东皇钟的灭天之光下，那个向来淡漠的身影义无反顾地飞身而上，在我无尽的绝望和哭喊声中。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师父”，哭到声嘶力竭，直至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终于回过头来，剑眉锋利如初，一身戎装依旧不减平日的潇洒。长发依旧束得笔直，仿若回到了昔日神魔大战时四海八荒第一战神的风采。只是一直漠然平静的眼里无故添了些什么，像是隐隐的期待与不舍。他定定地瞧着我，没有理会在我身后跪倒一片的师兄们，只是这样瞧着。
“师…父……”我在四哥怀里强撑着微微直了直身子，喉咙哽咽地发出喃喃声，便涩涩地再也发不出半分。
察觉到东皇钟的灭世之光开始变得混沌，他似乎猛地醒了过来，只是眸中多了丝丝缕缕的，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柔，直直的望向我，可却又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像是他的老友，又像是些别的什么莫名情愫。仅仅只是片刻，他眼中清亮如初，只是眉梢微蹙，旋即展平，轻启那染了点点笑意的薄唇，低沉的声音瞬间涌入我的脑海，带了丝若有若无的挣扎与不舍：“等我。”
我就如此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飞身进入东皇钟，直到东皇钟混沌的金光大盛，直直地射向我的双眼。我没有避开，剜心似的疼痛压抑得我无法呼吸，双眼的灼热焦灼着空洞的灵魂，泪水已经枯涸，只是绝望的瞧着前方的混沌，瞧着师父与我长别之处，瘫在四哥怀里，仿若已抽尽全力。
恍惚间，一个一身戎装的身影直直的飘来，如雷霆般劈开我心。我踉跄站起，顾不着身后四哥唤我的焦虑，挣扎着运转全部神力，冲着前方的身躯飞扑而上。当指尖终于触到那冷冰冰的铠甲，呼吸渐渐变得呆滞，心痛如刀割。
我颤抖着抚上师父冷硬的面庞，指尖一点点划过，他的眉，眼……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双眸合了下去，平日里总会轻轻唤着我“小十七”的低沉声线也没了踪迹，留下的，只有我此时紧紧环着的，没了呼吸和心跳，没了往日的淡漠与飞扬的，师父的一具冰冷的仙躯而已。只有他。
“师父……师父……”再也无法抑制地痛哭失声，双臂颤抖的摇晃着他，在绝望中溺死，苦苦挣扎着抱住那一丝残存的希望――他临去时的那声“等我”。我轻轻揽过师父的头，手指机械似的顺着他如墨般的长发。我等，哪怕四海枯尽，八荒寂灭，哪怕东荒大泽不存于世。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视眼所及之处再次有他的一袭紫衫，直到他的双眼再次冷清如初，直到他向我再次轻轻的招手，低低地唤我一声“小十七”。
记忆缓缓的飘了回来，视线落在手中的玉清昆仑扇上，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日，我就是拿着这玉清昆仑扇，疯魔般的要翼族之人为师父陪葬，这是我初上昆仑虚时师父赠予我的，当然要用它屠尽翼族。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念及此处，又仿若置身冰窖，嘴角缓缓垮下，继而掀起一抹凄楚：哪怕血染大紫明宫，师父的元神也已消散，他回不来了。
我缓缓起身，小心地踩着洞中腾起的仙雾，缓步走到一处石台前，静静地瞧着上面躺着的人。当日大战后，我给诸位师兄下了药，带着师父的仙躯连夜赶下了昆仑虚，躲进这青丘炎华洞中，恢复了我女儿之身。七万年，我知道师兄们一直在找寻我们，可我不能出去。许是我的私心吧，我只希望守着师父，只期望他在微乎其乎的可能下醒来时能第一眼看到我。
“师父……”我喃喃道，如平日一样，执起石桌上的一把匕首，微笑着扯开心口处的层层轻衫，匕首用力一剜，心头血一滴一滴地砸到玉碗中，钻心的痛苦袭来，我却似乎感觉不到，只是颤着手拢上衣衫，端起那碗心头血，轻笑着递到师父嘴角边。我乃青丘九尾白狐，心头血可保师父仙身不腐，这每日的一碗，早已是常事。看着这碗血缓缓流入师父口中，残存的几滴染在他的嘴角边，竟消去了昔日的淡漠，说不尽的妖冶美丽。我竟瞧得怔了怔，随后轻轻替他拭去，不由得轻唤他
：“师父……”无尽的思念将我环绕，我的眼前渐渐朦胧，旋即一点点黑下，残留的意识里，师父仿若在远方朝我招手，眉眼依旧如初。似是一场梦，梦里，有他昔日不曾见过的温柔神色，有他如初的一身紫衫，也有他轻轻唤我的那声：“小十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