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衣冠人笑

19、第 19 章

　　赵涵看着大半夜找上门来的家伙，一脸的目瞪口呆：“你忘拿啥了？”

　　“钥匙。”单含瞳平静的说道。

　　赵涵看他醉眼朦胧的样子，不确定的问道：“这是谁家？”

　　醉了的人不耐烦的指着他道：“你！我同桌！赵涵！”

　　赵涵咽了下口水，把门打开，单含瞳摇摇晃晃的进来后，赵涵把外面一层防盗门放下来，刚被
　　单含瞳砸的他都怀疑是有人抢劫。关好门之后赵涵就看见单含瞳坐在他家油渍斑斑的吃早点的桌子上歪着头打瞌睡，其实这店铺面积不大，就几张吃饭的桌子，平常上班的上学的都把东西打包带走了，只有一些周边的老人常来这里消磨时间。

　　赵涵过去踢了人一脚：“还能走不？”

　　单含瞳迷蒙着双眼看他，辨不清人影似的含糊道：“许浮舟，我真不是故意不上去的！我····我没法和你说啊！”他仰头看着竟有些委屈的看赵涵。

　　赵涵看了他两眼没说话，单含瞳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他莫名有些心疼。许浮舟嘛，全校第一，光荣榜上的常客，学校里的楷模，想不认识也难。和他当朋友，压力怎么会不大！他和单含瞳同桌，天天看着他在数学课上抓耳挠腮，下课后还要苦思冥想，就算约架也都得把作业补完才行，班级都在传，这他妈真是一个爱学习的混混！单含瞳没什么人惦记，不提父母，不提过去，不提同学，唯一常在口边念叨的就是许浮舟。那么努力，那么认真，拼命的要赶上人家的步伐，这朋友当的真累！

　　不光他累，赵涵看的都累。他这个人性格是那种很透彻的，老话说就是看得开。可能是生活环境的不同，他一直觉得什么样儿的人就该和什么样儿的人玩，学霸和学霸有共同语言，学渣和学渣也玩的来，大家既然已经被世俗公认的游戏规则分成两类，那么何必还要大费周折的往一块凑？搞得尼玛就跟谈恋爱似的！

　　赵涵把单含瞳拉起来往自己屋里拽，这人虽喝了酒倒是不犯浑，走路都不打岔，否则这大半夜的都不知道躺哪个垃圾堆里去了！上床之后，单含瞳拿胳膊挡着眼睛喊道：“光！”

　　赵涵坐床边觑了他一眼：“光你妹啊！往里面躺！”

　　单含瞳没动，他跪到人身子上边想要把他脑袋往里边扶点，结果单含瞳突然半个身子都靠过来，抓住他的手偎在自己脸颊下面低声呓语，赵涵拽了半天没拽动，靠过去才听到他一直在说“对不起”。他酸了一声就着那姿势躺旁边了。

　　早上睁眼的时候单含瞳其实并不想醒，他脑子还痛的要死，而且明显感觉没睡够！但是窗帘太薄光刺的很，他就只好醒了。但是一睁眼就觉得这场景太他妈的诡异了，他居然枕在赵涵的胳膊上？而且俩人盖一张被子？单含瞳赶紧坐起来往边上蹦跶了两下。抬头左右看了会儿，房间的陈设倒是不陌生，他之前来过一次，昨晚也是凭着上次的一点印象模模糊糊的摸过来的，走过来之后他就困的不行了，啥都没印象，现在看来，幸亏昨晚上没走错！正想着，赵涵突然动了动。
　　“卧槽！麻死我了！”他回头看，赵涵闭着眼在揉胳膊，单含瞳尴尬道：“对不起啊，我睡姿不好。”

　　赵涵打着哈欠无奈道：“哎哟祖宗啊，求你别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了，耳跟前叨叨了一晚上！”
　　单含瞳不自然的别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墙道：“方便我洗个澡吗？酒味挺重的····”

　　赵涵看他：“ 你不回去了啊？”

　　“钥匙落学校了，得周一去了才····”

　　“出门右转是卫生间，衣服一会儿给你找吧，你让我缓缓，胳膊麻的不行。”

　　“····哦。”

　　单含瞳洗完澡出来看见赵涵正坐院子中间吃饭，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他背上，颇有种野餐的气息，可现在其实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

　　他绕到他面前坐下，叫了声“涵哥”。

　　“头发不吹一下吗？别着凉了！”赵涵说。

　　“没事，天气不冷。”

　　“随你，吃饭吧。”

　　赵涵性子很淡，是男生里少见的随意淡漠，面对他的时候总会带出一股大哥的温厚之情来，但从不像别人一样打听他的私事，这让单含瞳不知不觉便对他有了几分依赖。

　　他喝了两口豆浆后，无精打采的看赵涵逗狗玩儿，那只黑色的土狗叫“毛子”，贼精，跑的还贼快，赵涵平常没事儿就爱带着它四处玩，单含瞳之前碰见过几次，可惜那狗对他不感冒，上次一群人来给赵涵过生日，那狗在别人手里挨个蹭了一块肉，到他这儿竟是半秒钟都没停留，黑溜溜的眼珠子瞥了他一眼就走开了，当时惹的一群人笑了一晚上。

　　沦落到狗都不待见的地步也是没谁了！单含瞳叹了一口气后发泄似的咬了两下油条，赵涵转头看他：“昨儿喝了一宿都没缓过来？”

　　要不是是他语气太自然了，单含瞳肯定就把这块油条卡喉咙口里了。他尴尬的咳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也不知道说多少合适。对赵涵吧，他确实比其他人要熟，但他心底其实还是自私的把他划分到普通关系的那一类人里，对于他来说，赵涵虽然比普通朋友好很多，但只有许浮舟是最让人放心的，也是唯一可以知无不言的人。

　　“不想说别勉强，我不是真要听你剖白，就是当下场景要是不问一句吧，这气氛太尴尬了！”赵涵摸着毛子说道。

　　单含瞳笑了笑，心里的顾忌顿时就消散了，感觉这暖洋洋的阳光下其实还挺适合聊天的，可他刚要开口就听赵涵问道：“会弹吉他吗？”

　　“不会，你这儿还有吉他啊？”

　　“怎么，还不准学渣有点高大上的爱好啊！”赵涵说着就从屋子里拿了一把吉他出来，坐在凳子上有模有样的划了几下。

　　单含瞳笑道：“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还玩音乐？”

　　赵涵冲他挑挑眉，去水龙头上洗了把手就坐下来认认真真的弹起来，单含瞳听的中文歌不多，不知道他弹的什么曲子，但还是觉得很好听，舒缓的调子开始竟然有些悲伤，可听到后面却又很轻快。他看着阳光下赵涵慵懒恣意的表情，自己也微微的眯上了眼，跟着音乐的调子神游天外。

　　院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院子里面却像是另一个世界，单含瞳觉得那把吉他就像是赵涵的另一个世界，在众人面前，他从未见过这样认真的他。

　　“怎么样？”弹完之后，赵涵眨眼问道。

　　单含瞳举起拇指：“牛掰！”

　　赵涵笑了笑，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把吉他放旁边凳子上，说：“自学的，信不信？”

　　“你说天生的我也信。”单含瞳笑。

　　赵涵觑他一眼，拿手指拨着琴弦说道：“小时候在一家吉他店外面看见有人弹这个，我就喜欢的不行，缠着我奶奶买，缠了好久她才答应，后来觉得人家教的这个课外班太贵我就买了谱子自己学，费了不少劲儿呢！”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学校五四的时候不是还让报名去表演吗？你这完全可以啊！”

　　“你看我像是那种会上台表演的人吗？”

　　单含瞳笑道：“不像，不过打扮一下也不寒碜。”

　　“你大爷！”赵涵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有些东西，还是自个知道的好，反正是我喜欢又不是别人喜欢。”

　　“怕人笑话？”

　　“怕个毛线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把你全部的喜欢当成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单含瞳默默的看着他兀自摆弄那些熟悉的像是手指一样的琴弦，过了很久，他问：“其实没必要非呆人家跟前是吧？”

　　“什么？”赵涵不懂他什么意思。

　　单含瞳说道：“昨天晚上下学后，许浮舟一发小，本来我和他也挺熟的，后来闹掰了，他昨天特意过来跟我约架，然后把我骂了一顿。”

　　他说的可怜，但赵涵可绝不认为他是容易吃亏的人，他问：“他骂你什么了？是不是之前跳楼那女生的事儿，要是别人传的是真的，那你可真够欠的！”

　　单含瞳哭笑不得了一下：“就是那事儿，他打了我一顿。”

　　“你竟然没还手？”

　　“本来要还的，结果他骂完就走神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骂什么了？”

　　“他说，”单含瞳眯着眼回想起昨天在操场的情形，储律揍完他之后揪着他的衣领警告他不要再去招惹许浮舟。“你知不知道老师找他谈过几次话了？为了你全校打架的破事儿，他天天被人指三道四！被人说狗腿！你他妈就那么好意思欺负他脾气好啊？当初我们是瞎了眼认识你，不知道你单含瞳这么能耐，我告你，秦妍的事儿咱俩没完！你要是还要点脸就离舟哥远点，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凭什么啊？让他天天跟孙子似的跑上去道歉？”

　　储律走后，他躺操场上一直等快关校门了才出去。

　　他确实很自私。他想过，自己也许会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可许浮舟从没说过，他就自欺欺人的当做没有。

　　“说什么了啊？走神都走到外太空了！”赵涵催促道。

　　“就是让我离许浮舟远点，说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赵涵重重的拨了一下琴弦，吉他发出一阵轰鸣声，他道：“你真该揍他的！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对啊，嘴真欠！可他说的太对了，我下不了手。”

　　赵涵啧了一声：“竟然也有你理亏的时候！”

　　单含瞳笑了笑，突兀的问道：“你会对最好的朋友隐藏秘密吗？”

　　“看是什么朋友吧，况且都说了是秘密了，干嘛还要和别人说。”

　　单含瞳若有所思的看着毛子在院子里扑腾，他突然想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如果他告诉许浮舟他没办法上天台的原因，告诉他关于自己在英国那六年发生的事情，也许，他就没那么愤怒，对自己不会有太多芥蒂了。

　　而且，他现在也不怎么惹事了，虽然名声不太好，但也不是全班都孤立的状态，要是从现在开始弥补，主动和同学接触，再加把劲儿把成绩提上去的话，其实还是有可能赶上许浮舟的，那时再和他并肩，也许就不会让人笑话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想实施的可能性和成功的几率甚至许浮舟的反应，他只这么一想，心里瞬间就敞亮了起来！单含瞳雀跃的撸了一把狗毛，兴冲冲的站起身问赵涵：“咱班里谁有教室的钥匙啊？”

　　“你不会要现在去拿吧？咋了？有急事啊？”

　　“嗯，我现在要回家去。”

　　赵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搞哪一出，就说：“不用钥匙，一般窗户都不锁能推开跳进去，问题是，你怎么进学校啊？”

　　“爬墙啊！”单含瞳边说边一溜烟儿的往外跑，赵涵跟在后面大声问：“今晚还来我家吗？”

　　“不了！”

　　从学校出来后，他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家里有一本他少年时写的日记，那是他刚去英国时开始记录的。

　　而现在，单含瞳无比庆幸他当年没把这本日记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