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竹马，日渐优秀》丹枫糖挞

1、二泉映月

　　《沉迷竹马，日渐优秀》
　　丹枫糖挞/文

　　位于南方的C市在六月向来都是炎热到令人烦躁的。
　　烈日、蝉鸣、熏风，但最让人心神不安的还是到六月最后一天才会公布的中考成绩。

　　出成绩这天，沈家一早就开始准备庆功宴庆功宴，给三个同年中考的孩子庆功。分别是沈老爷子长子家的沈沉，三女儿家的女儿夏月微，还有个养在长子家的鹿呦呦。
　　其实三个孩子里只有鹿呦呦参加了中考，另外的沈沉和夏月微早直升明外高中部了。鹿呦呦也能直升，但直升排名够不到实验班，想进实验班，要么像夏月微那样，花钱托关系，要么，就去中考，上了实验班的线那就能进。

　　鹿呦呦自知没法儿和夏月微一样，人家妈是正儿八经，沈家老爷子亲生闺女，夏月微是亲生的外孙女。
　　她脸皮还不至于厚到要麻烦沈家解决她的升学。

　　庆功宴选在今天，是为了将就鹿呦呦，反正不论中考成绩如何，鹿呦呦明外高中部肯定是能进了，横竖都是“庆功”。
　　一大早，两家就带着孩子回了沈家大宅，热热闹闹地准备起中午的宴席，夏月微缠着沈沉，要他一起开黑玩游戏，沈沉惯常冷着张脸，左右张望，寻找鹿呦呦的身影。

　　刚进了大宅，拜过沈老爷子后，鹿呦呦就不见了。

　　“我不玩王者荣耀。”沈沉看完庭院一角，没人，迈步沿着走廊继续往景观湖上的八角亭去找。
　　“表哥你就下一个来玩玩看嘛，最近大家都在玩，你不玩就落伍了啊！我可是钻石段位，可以带你的。”夏月微不依不饶。
　　“我不喜欢玩游戏。”
　　“你骗人，你明明会玩英雄联盟，你是不是看不起手游！”
　　“我没有。”沈沉有点不耐烦，站在走廊往八角亭望了一眼，里面没人影，显然鹿呦呦也不在那里。
　　他调头，转身原路返回，准备回主宅去看看人有没有回去。

　　沈沉掉头掉的果决，夏月微完全没跟上节奏，反应过来才忙不迭地小跑跟上。
　　“表哥你找什么啊。”
　　“鹿呦呦，她刚刚拜过爷爷之后就不见了。”
　　夏月微“嘁”了一声，“指不定野哪儿去了，老宅这么大，哪儿找得完，等开饭自己就回来了，实在不行你就发个消息问她嘛。”

　　沈沉回头冷冷地看了夏月微一眼，冷冽如冰的少年不说话时是带着股疏离的温文尔雅，但若是动了怒，单一个冰刀子般的眼神甩过来便让人受不住。
　　夏月微自知又不小心把对鹿呦呦的讨厌表现得太露谷，惹沈沉不高兴了，心虚地将目光躲闪开。
　　沈沉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大步向前：“她没回我。”

　　*

　　207路公交车抵达终点站时，车上已经只剩下一名乘客了。
　　最后剩下的这名乘客是个女孩儿，十五岁上下的学生模样，穿一件小鸭子印花短袖，一条牛仔短裤，脚下是现在中学生很喜欢的黑色匡威帆布鞋，好看又便宜那种。
　　她说不上胖或者瘦，是大人觉得刚刚好，同龄女孩儿会觉得还能减减肥的程度，但特别白，露出的大腿和手臂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小姑娘一个人来这儿干啥啊，这边又没什么玩的，只有个墓园，要去莲花山景区得走到公交站外面搭56路。”司机把插在车窗上的蒲扇抽下来摇，车上的空调已经关了，这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气热的人发慌。
　　“扫墓啊，来墓园还能干啥。”鹿呦呦笑着拉了拉背着背上长方形黑盒子的带子，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折叠式的遮阳伞撑开，一个人朝着公交车站的出口走去。
　　司机点了支烟，感慨：“一个人扫墓，哪家的造孽的女娃儿。”

　　从公交车站到墓园还要走上十五分钟，现下并不是扫墓的季节，墓园外的停车场空了一大片，荒荒凉凉地暴晒在烈日下，连买祭祀用品的小摊都只有一家。
　　小摊支着个棚，纸扎的小轿车、iPhone、名牌衣服堆在一起，摊主是个大妈，摇着蒲扇坐在小马扎上，热得有气无力。

　　“老板，要一小提纸钱，一把香，三根蜡烛。”
　　大妈懒懒地把东西塞到一个塑料袋里，递给鹿呦呦：“喏，一共25。”
　　鹿呦呦却不干了：“这点儿东西哪儿要的了25，您不能看我小就宰我啊。”
　　天气太热，人疲懒着脑子都不愿意动，大妈不耐烦地把塑料袋往鹿呦呦手里塞：“行行行，给18吧。”
　　“谢谢您！”鹿呦呦这次笑呵呵地接过塑料袋付了钱。

　　人生前分三六九等，殊不知死后也不平等，至少有钱人死后和穷人死后是不可能葬在同一个公墓的。鹿呦呦来的莲花山公墓就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
　　莲花山风水好，风景秀美空气清新，是C市达官贵人百年后的最佳选择，但莲花山公墓里的墓地还要分等级，下面是普通“公寓”，墓碑之间的间距不大，墓园南边的小山是“豪宅”，独门独户，视野极佳，和香港那种价值过亿的傍山豪宅差不多一个意思。

　　鹿呦呦踩着南山的青石阶梯，慢慢地往上攀爬，她虽然买点祭祀用品都要和人讲价，但她祭祀的人却睡在这座有钱也买不到墓碑的南山上。
　　快攀登至山顶时，鹿呦呦终于停下，右拐去了生长着松柏铺着青砖的平台，两棵万年青中间有一块极大的墓碑，上面用烫金的字刻着墓主人的名字、生卒年，立碑人的姓名，和墓主人的后代。

　　爱子沈景焕
　　儿媳鹿婉
　　合墓

　　父沈安国
　　母谢春珍

　　女鹿呦呦

　　“妈妈，焕叔，我来看你们啦。”鹿呦呦把刚买的祭祀用品拿出来，蜡烛和香点燃后插在碑前的小鼎里，然后点燃纸钱，蹲在墓前慢慢地将一叠黄纸钱分成一张一张的放进火里。
　　鹿呦呦一边烧纸钱一边絮叨：“妈妈，我今天出中考成绩，想第一个告诉你，本来早上九点就能查，但是网太卡了，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收不到，妈妈你要是听得见，就赶紧让教育局给我发成绩吧。”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实验班，我直升排名差三名就能进，好可惜啊，早知道就再认真一点，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吃不得苦……明外实验班每年都能出十几个清北，我要是进去了，怎么说也能上个复旦交大啥的吧。”

　　穿了件潮牌白T的短发少年叼着根烟身形散漫地从青石阶梯上走下来，家里其他人还在上面烧纸钱，他嫌站在火堆边脸被灼得疼，烧完自己手上那打后准备先下山。
　　刚下了两层平台，他隐隐听见有女生说话的声音。
　　南山上静谧万分，有一丁点儿声音都格外明显。

　　“查分的网页还是登不进去，是不是这里信号太差了啊。”娃娃头短发的女生把手里的手里往上举了点，白得发冷的手臂在阳光下晃得人移不开眼。
　　盯着那截素白纤细的手臂，周策戎忽然觉得心头热得烦躁的火气渐渐消下去。

　　他听见那女孩儿继续说：“估计还得等，中午前应该能收到吧，我是瞒着沈伯伯他们自己搭公交车过来的，得赶回去吃午饭。我先给你拉一下我最近新学会的曲子，你听听看。”
　　她把放在一边的长方形黑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把二胡。

　　周策戎目瞪口呆，烟差点没含住：“他妈的……在墓园拉二胡？”
　　真他娘是个人才。

　　鹿呦呦很随意地坐在地上，摆好架势屏息两三秒，弓搭上弦，凄凉幽怨的琴声在寂静的墓园中响起。

　　“我靠——”周策戎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这是二泉映月，前奏经常被用在综艺节目或者鬼畜剪辑里，这声音一响就代表节目里有人倒霉了，也代表着观众的笑点。
　　但他迅速收住了，这实在是有失恭敬和礼貌，毕竟这里是前人安息之地。
　　曲子最前面熟悉的部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沧桑，二胡的声音呜咽般如泣如诉，让人在骄阳下也慢慢进了凄清的意境，凉意从脚底升起。
　　周策戎向来自觉是没什么音乐鉴赏力的，听着听着却有了悲从中来的感觉。

　　“这傻妞，在墓园拉啥二泉映月啊……”周策戎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忍不住猜起这个独自来扫墓的女孩儿身世如何。
　　若是父母都不在，该靠什么生活？
　　自诩硬汉的心无声无息间软下来，氲出种叫同情的心理。周策戎想起家里面那只小金毛，是路边捡的，不知道谁狠心把才几个月大的小狗抛弃在城郊的公园，周策戎一听那小金毛嗷呜呜叫的可怜，就把带回家养着了。

　　曲子足有七八分钟，鹿呦呦一丝不苟地拉完，没有明显错音，她满意地笑起来，“我过二胡十级了，但练二泉映月还是练了接近一个月，中考完没事，我就天天练。”
　　搁在一边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鹿呦呦一手抓着二胡，另一手去够手机。

　　【C市教育局：考生鹿呦呦，考号201xxxxx，您的中考成绩为：语文131，数学140，英语140，物理66，化学43，会考及体育130，总分650】

　　“呀！”鹿呦呦惊喜地蹦起来，这比她估分多十分，昨晚公布的重点线是573，630分以上的考生1035人，和往年差距不大，不出意外的话，她能进明外实验班了！
　　她赶紧把自己的成绩一科一科地念出来，希望天上的母亲和烨叔能听见。

　　周策戎不由得笑了笑，他对成绩向来不屑一顾，不过看见鹿呦呦惊喜的模样，忽然觉得成绩好是件挺值得高兴的事。

　　鹿呦呦把二胡收好，赶紧进初中班级群看了一眼消息，有人在群里发了今年明外的分数线。
　　如果是明外初中部，630能进高中部，645能进实验班.
　　如果不是明外初中部，635能进，650实验班。

　　分数线还会有波动，但是650分显然是安全的。

　　鹿呦呦吸吸鼻子：“妈妈，我应该能上明外实验班了，高中我会努力的，虽然你留了钱和房子给我，但如果自己没用，总会坐吃山空……我爸他，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了，他说不定根本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周策戎见站在墓碑前的女孩儿转了身，连忙后退两步，退到更高一层平台的一颗树后面，他探出半个脸，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面容。
　　白净清秀的一张小脸，一对浅茶色眼眸小鹿般的水光盈盈，顶着厚刘海波波头，一看就是听话的好学生。

　　“明外，小学妹啊。”周策戎见鹿呦呦步伐轻盈地下山去了，从树后绕出，走到鹿呦呦刚才祭拜的墓碑前。
　　他看见墓碑上，墓主人后代一栏里写着刚才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鹿呦呦。

　　墓碑前小鼎里的香还没燃尽，周策戎忽然正色起来，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朝墓碑弯腰鞠了个躬：“刚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如果鹿呦呦同学真的来明外，我一定找机会跟她赔礼道歉。”
　　说完后周策戎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兮兮的，直起身摸摸鼻子，左右望望，没人，转身把手揣裤兜里，神情散漫地继续往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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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沉：靠什么活，靠我活。要你管？
中考采用的物理70满分化学50满分，体育50，政治地理生物历史会考，过80就算满分20，加起来130，中考满分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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