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点》雕虫阿满

8、工作与恋爱

　　影像化策划彻底敲定之前，她每天都要往返于公司和中村先生的家之间，在公司和代理人商议分集剧情和主演的物色，以及转告中村先生的意见，再将修改后的策划和第一二集剧本加印带给中村先生。

　　中村先生偶尔会因为重要的讨论走出家门，其他时间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书桌前埋头写作。尽管她每次将新鲜出炉的材料摆到他面前，他也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头也不抬地道个谢。但是中村先生到底对自己的作品的影像化决定上不上心，她作为责编最清楚不过了。

　　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希美从地铁站走出来，这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柔和而又矜持地散发着光泽。路灯通明，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她独自走在清凉的微风里，风将她的风尘仆仆吹了个干净，她脚下嘀嘀嗒嗒的，一切都很和谐。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她独享，还是大家的共感。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电话响了，她听见邻居家小狗的呜咽声，旺太郎寂寞的时候喜欢哼哼唧唧，不算嘹亮但音调高，像没有绷成直线的弦，拉出不和谐的音符。她看了眼来电人——是妈妈。

　　她在门口站定，等了两次响铃声才接听，她刚问了好，妈妈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传来。
　　“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的事，我一直忙着工作...您是听谁说的？”
　　“夏惠说连续几天在家附近看见你进了一栋住宅楼。”
　　“那里住着我负责的作家啊，妈妈。”她压低了声音，疲惫地靠在自家门上。
　　“哦，”那边明显声音轻松了很多，“到妹妹家附近了怎么也不去看看你妹妹呢？她孩子那么小，方方面面都得注意，夏惠又年轻，什么都不懂，你做姐姐，要去帮她的忙啊。”

　　跟夏惠结婚的黄毛小年轻是个浮夸的中二青年，本职工作是摩托修理工，自己有一辆昂贵的摩托，最喜欢做的事是握着油门穿行在东京的每一个街道。
　　这样的人对应付孩子很不擅长，但好在他还算老实负责，不会晚上出去喝酒，把妻儿留在家里。

　　她不想多说，随意应和了两下就找个理由挂断了。好心情烟消云散，她揉着酸痛的肩回到家，悦子正窝在沙发上睡觉，她刚回来不久，大衣还没换下来。
　　护士是很辛苦的行业，病人的所有琐碎事情甚至饮食起居都得由护士承担。

　　希美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拨拉了两下通讯录，看了两眼又点进倒计时app——离世锦赛还有七天，那么周六就回仙台，去一下大崎八幡宫。

　　她跟纱绫断断续续地发着消息，纱绫怀孕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慈爱的气息。她开始像个传教士似的，告诉她结婚生子是件多么神圣的事。

　　——你哪天陪我去母婴店挑一次衣服和小鞋子，你就会突然很想生小孩了！

　　——我也才二十三啊，工作稳定还没多久，急着结婚干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对结婚没什么兴趣，但是谈恋爱的兴趣必须要有哦！只谈工作的女强人是不会幸福的。

　　——我又不是什么女强人，只是被压榨劳动力的小职员罢了。

　　——反正！你要多多抓住机会才行。

　　——好好好。

　　——别敷衍，改天跟我去地主神社求求恋爱运，还要试一下恋爱占卜石。

　　...

　　——话说结弦过一周不是要参加世锦赛了嘛，他刚打电话到家里，说这周六会抽空回家住一晚。你来吗？他肯定想见你哈哈哈。

　　这么巧。
　　她想见他，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话想告诉他，她就是想见他。

　　——...其实我正打算这周六去大崎八幡宫的。她如实说。

　　——是要为结弦祈福吗？希美真是称职的好姐姐哈哈哈。那你周六什么时候到仙台？

　　——大概中午之前吧，我先去大崎八幡宫看看。

　　——去完能赶上午饭吗？我们等你啊。

　　——不用，我在神社附近吃了再过来。

　　——好！他这个时间在冰场，肯定又没带手机，等他训练完了，我打电话告诉他！

　　去神社的事一说出口，她有点尴尬了，亲姐姐都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她是不是表现的上心过度了？
　　...她想偷偷去做的事情，现在人尽皆知了。

　　她烧着脸把手机扔到一边，直视着前方假装云淡风轻的样子。因为在她玩手机的过程中，悦子转醒了。

　　“你回来啦。”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继续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也不觉得身上的大衣裹着太热。

　　“怎么不把自己弄舒服点再睡。”希美扶她坐起来，让她自己把衣服脱下来。

　　“我妈妈以前叫我不要做护士呢，可是我没有听，”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今天负责的病人刚动完手术，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他吃饭上厕所我都得帮着，可是我听见他的家人小声抱怨说我做的太慢。”

　　希美给她倒了杯热牛奶放在小几上，盘腿在地毯上坐下，“你可是经验很丰富的护士了，她们随便再叫谁来都不会比你做得好。”

　　“这倒没什么，我就是太累了，对当初的选择有点后悔。”她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也坐下来，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谢谢哦，希美。”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说：“你为病人们做了那么多事，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悦子最近对恋爱的事缄口不提，把心收回来努力工作，这应该是个好事。

　　“我明天不在家吃饭，要去一趟仙台看朋友。”

　　“说到仙台啊，你去过秋保温泉吗？我感觉最近整个人要散架了似的，想去试一试呢。”

　　“没去过，但我去过作并温泉，出来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呢。跟秋保温泉功效也差不多，要是能抽出空，这个月我们可以一起去哦。”

　　“那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去仙台，那里还是羽生选手的故乡呢。”她把牛奶喝完，给自己锤了锤肩膀，站起来去浴室了。

　　希美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想到明天能见到他，突然紧张不安的情绪遍布全身，让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