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点》雕虫阿满

11、束手就擒

　　无论他从小在冰场受了多少苦，在家里都是被三个女人宠着长大的，导致她一看见他红着的眼眶，就条件反射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一个拒绝的字眼也说不出口。

　　她的反应尽数落入他眼中，他愈发地放轻了声音：“怎么不反驳我，你不想说谎是吗？”说话间又向她靠近了一点，使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希美迟疑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边思索着边说：“结弦，我希望你不被任何人妨碍，去你想去的地方。”这回是她的心里话，让她花费了很大的勇气。

　　“你觉得你会妨碍我吗？”他听了她的话脸上明显有点烦躁，垂眸望进她的眼里，倏地勾起嘴唇笑了，但是眼角没有随即扬起一道弧度来，“这就是你在担心的？我不会被任何人妨碍，能妨碍我的只有我自己。”
　　这句话说的凉气逼人。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光，耀眼的样子显得陌生的疏离，好像不是站在她面前，而是记者招待会现场。
　　这让她想起他站上索契冠军领奖台的那一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是她不得不仰视的人了？
　　她有时候刻意忽视这种距离，像从前一样看待他，但是他自身散发的光芒已经闪耀到不能被掩盖，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名字已经响彻整个日本了。

　　希美被他的话怔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还能拿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她忽然感觉在他面前，她的任何考量都显得那么幼稚和无关紧要。
　　她从他坚决的眼神那里获得了很多勇气，像在茫茫夜色里找到了可以指路的明灯，一举点亮了她的夜晚。她突然想要自私一点，成全自己。

　　“因为这个，你就不要我了？”他抬头时的眼神有点尖锐，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里夹着怒气和委屈。她很怕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那个笑到眯着眼睛的结弦是她臆想出来的。
　　那眼神凶到她觉得也许下一秒会被他揍，结果她躲闪不及，就被他抱住了。

　　他只有看起来弱不经风，竞技体育生涯让他的身体蕴含着无穷的力气。他把她整个人环在自己的臂弯里，脸埋在她颈间，拿脸颊蹭了蹭那里。
　　清爽的沐浴露香和独有的荷尔蒙味道杂糅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初三那年长得很快，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必须要抬起头才能跟他讲话了，不过他粘人的那些小习惯没有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而消失，有时候还是会黏黏糊糊地抱她，或者不分场合的撒娇之类的。
　　尽管她从那个时候起意识到了跟少年拥抱和跟孩子拥抱的差别，但还是惯着他做自己想做的。
　　他们经常表现的亲密无间。

　　但是这一次她愣住了，她知道这个怀抱的意义和以往有多不同。

　　“如果我不争取，你就要放弃我吗？”她听出来他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糟了，她又把他惹哭了。

　　她只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半晌没等到他说话，无奈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眼泪。“我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这么爱哭，还能把花样滑冰坚持的这样久。”

　　他哭的时候也很好看，整张脸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霞光，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但是他知道她已经束手就擒了，他笑的很开心，目光狡黠的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他终于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对她笑。

　　“结弦，你以后也要多笑，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她也笑了，某件纠缠在心里的事终于解决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妈妈，但是那个人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决定暂时不去想别的，只想他。
　　至于那一切的麻烦日后再自己去解决吧，不用让他知道。

　　“都听你的。”他整个人贴过来，把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中，捧着她的脸稍微抬高，像小动物似的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又蹭了蹭脸颊，然后重新把她抱进怀里。

　　“你不知道，你今天一直拉着脸，我心里多难受。”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稳地栽在他身上，委屈还没褪干净，她软绵绵地说。
　　她以前以姐姐的身份自处，处处让着他宠着他，这样对他说话还是第一次，或者说，对男性撒娇也是初次。

　　他又变回了那个温驯如羊的好结弦，笑眯眯地跟她道歉——像这样的道歉，一百次都可以。
　　他摸着她的发顶，欣赏着她撒娇的样子，看着看着脸又侧过来猝不及防地在她腮边亲了一下，像羽毛擦过脸的触感，然后那羽毛又爬上她的耳朵。

　　她愣了愣神，红着脸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出来，看着他低声说：“我们的事...先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妈妈喜欢你，她会很开心的。”
　　也许她不会。希美在心里想，她有点紧张由美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先不要说。”她固执地重申。
　　无论她现在说什么他都答应。

　　“比赛过后我会在东京停留一段时间，工作结束了就来找你。”他说。
　　她现在能领会纱绫被留在家里的心情了。
　　在原地腻歪了很长时间，他们才互道晚安各自回房间。

　　希美回房间的路上心还是剧烈地跳个不停，几乎要冲破胸腔跳出来，她拍了拍发烫的脸，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

　　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希美顶着黑眼圈走到一楼。
　　昨晚跟结弦在走廊上站了一个多小时，回房间的时候纱绫已经等她到睡着了，也正好避免了她去解释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她带着各种心事进入了梦里。

　　糊里糊涂地吃过早餐，全程她都没有抬头看结弦一眼，因为她有点害羞了。
　　没多久专程来接他的车准时停在了家门口，那时她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看了一眼正在跟妈妈说话的结弦，希美突然觉得昨晚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们刚确定关系，转眼他又要走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过两天的锦标赛完了以后，这个赛季就结束了，不出意外他在国内最多待两个月，然后又要去加拿大训练。可是媒体肯定不会放过他在国内的时间，要开招待会又要上节目拍广告杂志什么的...
　　想着这些，希美脸上越来越笑不出来。站在大门口送行的时候，她只能勉强笑一笑。

　　她目送他坐上车，因为即将到来的锦标赛，心情变得有点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