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4、良木何必秀于林

　　在两人用完点心、打算折回书房之际，正巧里头已经结束了对话，准备差人去唤他们。
　　“王爷，吾等就此告辞了。”
　　“我送你们。”
　　“不可！王爷请留步。”
　　“那便由雅若代王爷送送二位。”
　　战固看着傅云倾。
　　战毅看着傅雅若。
　　傅云倾颔首。
　　“两位请。”
　　像个女管家。
　　虽然年龄有些问题，但战固并没有因此就小瞧了这个小姑娘。
　　是啊，在这个世上，能够在傅云倾身边贴身伺候的又有几个呢？
　　几个……
　　难道不是只有傅雅若一个人？
　　几人一路无言的走到大门口。
　　战卫尉似乎也不怎么擅长与女孩子交谈，又因为傅雅若这个身份的确微妙，所以一时之间他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战卫尉、战公子，两位下次拜访时，雅若定然亲自准备好茶点恭候。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不，你这是哪里的话。唔……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回王爷身边去吧。”
　　傅雅若屈身行礼，“两位路上多加小心。”
　　目送那两人渐行渐远，傅雅若这才转身走回书房。
　　书房中，华美的男子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
　　安静的屋子里，仿佛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傅雅若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傅云倾身边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脉搏。
　　啊……
　　女孩一抬眸，便对上直视她的美丽双眼。
　　“雅若，你在紧张些什么？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傅雅若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雅若紧张先生，无时无刻不紧张。先生莫要做出让雅若忧心之事，雅若自然就不会紧张。”
　　傅云倾轻声笑了笑，“你的意思，这还是我的不是？”
　　“对，就是先生的错。”傅雅若严肃着一张小脸，就好像她才是先生，“先生那么大的人，却让一个孩子为你担心，这不是先生的错么？”
　　“你啊，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小孩子。还教训起自己的先生了，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他无奈的笑着，就是如此的纵容。
　　傅雅若看着他，连眸底都盛满了自己未察觉的温暖情愫。
　　身体的温度有极限，但情感的温度不会有上限。
　　一日复一日，她看着他，她想着他，她……倾慕着他。
　　“先生，你与战卫尉谈了些什么？是不能让雅若知道的事情？”
　　“这些事你迟早要知道。我既然收了你这个学生，自是打算将一切都交给你。”
　　知识，经验，财富，地位，理想，抱负……一切的一切？
　　傅云倾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如今的局势，不仅仅需要抵御外敌，还要整顿朝中的势力。局势越乱，人的野心也是容易滋长。我不想看到人们因为一己私欲引发战争。不管是我国的百姓还是他国的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应该为了当权者的私欲送了性命。但是，用语言恐怕无法改变他们任何人的心意，包括我的皇兄。所以……只能战斗，直到战场上只剩下最后的赢家。我们不能改变结束战争的方式，但可以介入战争的过程，将伤亡减小到最低。雅若，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
　　不，傅云倾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学生罢了。
　　但是，不管他的初衷如何，哪怕他心中另有其他人选。
　　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站在他面前，听他谆谆教导的人……是她。
　　他选择了她。
　　“先生不会做不到。不会有先生做不到的事。雅若只是在辅佐先生，绝对不可能代替先生去做什么。”
　　那么强烈的表明立场。
　　那么强烈的表达出她想要他活下去的愿望。
　　傅云倾笑了。
　　“雅若，生死有命。我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我希望你能走出去，拯救更多的人。”
　　“先生，你现在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傅雅若的脸上没有丝毫软弱的痕迹。
　　她非常坚强。
　　就像目睹亲人被杀时都没有留下一滴泪水。
　　或许……
　　或许傅云倾逝去的那一天，她同样不会落泪吧。
　　对，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自虐的行为。
　　与其说是坚强，不如说是倔强。
　　会很辛苦。
　　看着这样的小少女，傅云倾神情温柔的注视她。
　　是慈爱。
　　是慈，还是爱。
　　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如此无怨无尤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雅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能回答，不可以反问。”
　　傅雅若抿了抿唇，点头，“先生请问。”
　　“若是有一天，我与世长辞，你可愿继承我的遗志？”
　　傅雅若强忍住反驳的冲动，瞪着一双眼，根本不想回答他。
　　太残忍。
　　“雅若。”
　　“……会，当然会。”
　　“约定了。”
　　“先生太卑鄙了。”
　　“你这个学生越来越放肆了。”
　　“全部都是先生的错。”
　　“好，都是我的错。”
　　嗯，本来就是他的错。
　　可这个男人如此轻巧的应下她的话，只会让这个女孩的内心更为苦闷。
　　就好像在说……结局已定。
　　“你方才问，我与战卫尉谈了些什么。”
　　一个话题结束，另一个话题开始，没有半点废话。
　　性格看似温柔如水，但实际上非常果断。
　　他和她，很像。
　　“一个月之前，太尉兼镇国大将军，秦康武秦大人大捷而归，这本是一件喜事。但是，秦将军在此战中被射伤了右手，朝中有人质疑他已无法再胜任将军之职。”
　　太尉一职，美其名曰掌管军事的最高武职。
　　然而，却形同虚设，更像是个挂名，平日里做的也是同文职一般无二之事。
　　但是秦康武不仅仅是太尉，同时也有着将军之名。
　　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当然，也离不开皇帝的贤明。
　　最初有这个职位的时候，就是一个虚名。
　　帝王最怕什么？
　　臣子会功高盖主，如果手握军权，就更加会使人提防。
　　对，最初的最初，军权全部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握，根本舍不得……也不敢分给臣下。
　　中央集权有利有弊，皇帝一人独揽大权的话，不仅自身忙不过来，臣子们定然也会有意见。
　　真正贤明的君主，真正有魄力的君主，真正懂得何为任人唯贤的君主，就会知道该如何放权给自己信任的人，以此来更为巩固自己的政权统治。
　　镇国大将军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过，天佑帝之所以会放权给秦太尉，还有另一个理由，在此先行略过。
　　再说这秦太尉位高权重，隐隐有了功高盖主之势，就算皇帝没有说什么，其他臣子也会眼红的。
　　这会，大将军受伤了，不是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么？
　　“秦太尉之事，又与战卫尉有何关系？……难道说，先生想要将战毅战公子扶上将军之位？”
　　嗯？
　　傅云倾眯着眼看她。
　　想得很多，想得很远，但绝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想的事情。
　　战毅只有十五岁。
　　而且不久之后是他生平第一次跟随大军出征。
　　一个小兵再怎么都不可能因为傅云倾一句话就被提拔为将军，是不是？
　　但是。
　　傅云倾用那样认真的眼神看着傅雅若，这足以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么哪里有问题？
　　问题就在于，“现在不可能”。
　　从小兵小卒做到独揽大权的将军，需要多久？
　　五年？十年？二十年？
　　无论如何，“现在不可能”。
　　她，看到了未来。
　　傅云倾想要的未来。
　　她年纪还那么小，却能看得那么远。
　　傅云倾的选择没有错。
　　“那些事太长远了，我们要先考虑当下。”
　　对，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就不是傅云倾可以左右的事了，那个时候，他会在哪里呢？
　　“当下……大将军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卸任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他的未来无限光明，仅仅是伤了一只手，他还没有输。”
　　傅雅若这样说着。
　　傅云倾这样笑着。
　　“对，秦将军没有输，也没有认输。秦将军未到而立之年，膝下也只有一女，他不能卸任，他也没有退路。如今是进退两难之际，要么胜……要么死。”
　　男人，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他们为了野心，为了抱负，为了理想，可以罔顾自己的性命。
　　到头来，只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罢了。
　　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嗯，就跟被口头表扬说“你做到了”是一样的。
　　和单纯追名逐利是两回事，他们需要满足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
　　成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征服了全世界。
　　满足了，然后就可以瞑目了。
　　其实……挺傻的。
　　就跟男人们觉得女人为了情爱可以放弃所有那般傻。
　　嗯，做的事不同，本质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谁觉得值得，谁又觉得不值得。
　　那么，傅云倾又是为了什么，可以就这样放任自己生命的流逝。
　　他才更奇怪呢。
　　如果当真有那么强烈的心愿，难道不该拼命活下去，然后亲手实现愿望么？
　　为什么他的做法是找一个学生来继承自己的遗志。
　　不，这件事他当然没有做错，毕竟防患于未然。
　　但问题是，他仿佛……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放弃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决定在某个时刻准备迎接死亡。
　　为什么。
　　不是放弃么？
　　只是心态比较好，随遇而安罢了？
　　傅雅若想知道。
　　但是傅雅若不会问。
　　尊重他。
　　同时，害怕知道某些自己可能无法接受的真相。
　　因为太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到一点都不像自己。
　　“秦将军只有一女？若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秦家岂非就……”
　　“正是如此。秦将军军权在握，朝中大员多有不服。他年纪尚轻，阅历尚浅，且没有嫡子，稍有不慎，他们一家……就会落到和岳家一样的下场。”
　　傅雅若面不改色的听着，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先生，你是希望秦将军坐稳那个位置，还是希望他就此陨落？”
　　过程不重要，她想知道他想要的结果。
　　傅云倾教得好。
　　非常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战毅尚且年幼，无法担负此重任。”
　　“雅若明白了。”
　　她明白有什么用？
　　现在没有用，将来可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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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官职沿用秦朝的三公九卿制度→_→具体的……唔，百度一下？因为我说借鉴“秦汉”嘛，所以汉朝的知识也会夹杂进去，没必要太讲究→_→关键是官职制度太复杂我连看都懒得看了，嗯。
→_→说好的谈恋爱……但是我习惯性烧脑……唔，唔，唔，阴谋诡计也是很有爱的嘛！
→_→哦，对了，来都来了，难道不准备“收藏”“评论”“关注”……关注？→_→嘛，收藏！评论！爱！全部都给我！……好糟糕的台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