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男装是路人》闻子歌

3、第3章

　　归乾元年，京都。
　　少年沈尧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神伤，独自躲在浣河边垂泪。

　　浣河横亘皇宫，打西边国子监进来，到东边浣衣局出去，宫里数千人的脂粉宫衣全靠这条河，所以取了这名儿。
　　其中国子监边上这块最无人问津，沈尧小时候下课了就来这抓鸟爬树。

　　江顾旻从太傅口中得知沈尧逃了课，担心他这样皮下去会被镇国将军抓回去打，正好太傅吩咐一众人出去找他，江顾旻也就参与了进去。
　　没怎么大找就在河边老槐树上看见了缩成一团偷偷抹泪的沈尧。
　　“尧儿，你在树上做什么？”江顾旻唤他。
　　沈尧看到人，赶紧拿袖子糊鼻涕眼泪：“我在这看风景。”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快下来，太傅等着你上课呢。”
　　“我不……”沈尧一扁嘴，似乎又要哭，“我不去上课。”
　　“你不怕太傅跟镇国将军告状吗？”
　　沈尧扭头：“要告就告，我还巴不得他告呢，等我爹把我腿打断，我就不用去江城了。”
　　江顾旻一听，明白小丫头心思，忍不住心软。
　　“尧儿，你那儿看得到周围吗？”
　　“嗯？”
　　“周围可有人？”
　　“没有。”
　　“嗯。”

　　没一会儿，江顾旻和沈尧同时坐在老槐树上。
　　沈尧吸吸鼻子，瞪大了眼睛：“顾旻哥哥你怎么上来了？”
　　国子监里有仨国宝，小皇帝江顾旻，小璟王江顾原，还有镇国公府大小姐沈尧，其中沈尧年纪最小但是最闹腾，天天带着另两位贵人在外疯。
　　但说到底，疯的也就沈尧和江顾原，那位寡淡皇帝只是充当了监护人的作用，看着他们玩而已。
　　因此看江顾旻爬上树后，沈尧都觉得他今天不太正常。
　　时年十六岁的少年皇帝第一次爬树，见着树上的风景后，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丫头天天爬树的原因。
　　他给还在抹眼泪的沈尧递去一块手帕：“镇国将军只是暂时外调，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回来的。”
　　“可是我娘说，我们会在江城待上好几年，那么多日子啊，我要很久很久很久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江顾旻轻笑：“你会有新的伙伴，你在那里可以跟他们玩。”
　　沈尧还是觉得委屈：“可他们，都不是你和顾原哥哥……”
　　江顾旻垂眸，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沈尧最后一次见江顾旻。
　　不知怎么的，新婚夜忽然就梦到了这些。
　　恍惚间被咳嗽声吵醒，沈尧脑子还有些糊涂。
　　睁开眼，先看到的是那一身大红的男子。
　　一双疏离目，半分不留情，倒是淡漠又熟悉的眼神。
　　亏了那个梦，眼前的男子很快就和沈尧脑子里的江顾旻重叠起来。
　　“……顾旻哥哥？”沈尧轻轻叫人，眼里还带着几分朦胧。
　　即使被人这样唤着，江顾旻的表情连带眼神都不带换的，倒是他身后那黑衣侍卫脸上有了些许惊讶。
　　江顾旻不回话，段竹不敢说，沈尧还迷糊着，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弥漫着些许尴尬。
　　等沈尧彻底清醒，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再看江顾旻，才发现对方黑着脸沉默不语的样子像是生气，连忙往前一倒，单膝跪下就是一个军礼。
　　“末将沈尧参见皇上。”
　　江顾旻：“……”

　　锦书是被那两个看门侍卫唠嗑的声音吵醒的。
　　“你说皇上这个点才来看皇后，莫不是嫌弃人家？”
　　“那肯定的呀，京都里都传开了，这新皇后是从江城回来的，还上过战场得过军功，杀的人比我们见过的人还多，皇上铁定是觉得娶这样一位皇后丢人。”
　　“既然娶回来丢人那为啥还要娶啊？”
　　“唉，皇室婚姻嘛，这里头牵扯的可太多了……”
　　“噢有理有理……”
　　俩人嚼舌根正开心呢，旁边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个冷面锦书。
　　俩侍卫哪见过这种气质的宫女，一时间吓得没敢说话。
　　锦书也没理他们，径自朝晨曦殿寝室走去。
　　等她赶到那里时，江顾旻和段竹已经离开，房间里独独一个沈尧在发呆。
　　“少将军、少将军？”锦书唤他。
　　沈尧回神看向她。
　　“皇上来过了？”
　　“嗯。”
　　“那他人呢？”
　　“走了。”
　　“走了？皇上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
　　“怎么会？总该解释几句吧？”
　　沈尧摇头：“什么都没说。”

　　新婚第一天，被沈尧行完军礼后，江顾旻一言未发，扭头走了……

　　当天晚些时候，沈尧便搬进了皇上住的长生殿偏殿。
　　沈尧和锦书两人被引进殿时，里头的宫女侍卫都站在门口恭候，果然是皇室气派，一到磕头时间就乌泱泱跪下一片人，齐声喊“恭迎皇后娘娘进殿。”
　　沈尧穿戴整齐，还依礼抱着他那颗凤印，这时候什么新奇的心思都没有，就想进去歇会儿，便随意遣了他们离开，单和锦书进了偏殿正室。
　　锦书也知道她们家少将军不耐这些个礼节，一见没人了，赶紧关上门帮忙换行头。
　　虽说是常服，毕竟是宫里的衣服，穿起来还是比军队里麻烦许多，沈尧由着锦书帮自己把中衣外衣都换了一遍，完了才摊在榻上躺尸。
　　沈尧抱怨：“宫里规矩可太多了，光这鬼衣服穿起来就那么麻烦，皇上也不待见我，要不我哪天跟皇上提议一下和离算了，咱们也能早点回江城打蛮子……”
　　锦书无奈地看看他：“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昨儿是谁让我别乱说话的？”
　　沈尧闭上嘴，闷头装睡。
　　瞌睡虫连个影儿都还没冒出来呢，就听见门外有人叫唤：“皇后娘娘，璟王求见。”

　　不论按哪儿的规矩，新婚第一天新娘就和小叔子单独见面都是不合理的，可偏偏这位璟王出身尊贵，又是当今圣上最亲近的兄弟和臣子，他来去长生殿向来自由，皇上都没说过什么，其他宫女侍卫又怎敢拦呢。
　　这会儿他往偏殿来了，宫女们也只敢禀报，连多问一句都没胆。
　　沈尧一听，立马翻身起来，朝外头大喊：“快让他进来。”
　　说完他看看一脸茫然的锦书：“快备茶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