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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夏日将尽。
      南阳城里不再有盗贼猖獗,听说,京城加强了戒备,皇上和誉王的关系愈发紧张。
      许铢重重拍下酒杯:“什么?”
      叶兆瑾苦笑道:“皇兄让我即刻回京。”
      “在这个时候?”许铢皱起眉头,“莫非……”
      “他是应该猜忌我了。”叶兆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信不过我。三哥这样一闹,他定是要叫回我去好好盯着我。南阳是南方一大主城,又处于交通要道,万一我和三哥勾结……”叶兆瑾笑了一声,说不出话,脸上带着讥讽与悲戚。
      “那,王爷何时启程?”许铢放下茶杯,“人马可都打点好了?这世道正乱着,还请王爷一切小心。”
      “放心,都好。”叶兆瑾点点头,“信安也承你照顾。”
      “王爷放心。”许铢应道。
      “那叶某告辞。”叶兆瑾站起身,让家仆为自己披上外袍。
      “王爷何日启程?”
      “三日后。”
      “许铢定来相送。”
      “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苏信安出现在二人面前,笑的依旧艳丽,眼里却无半分笑意,“也说与我听听?”
      “苏信安……”许铢开口,却被叶兆瑾以手势打断。
      “信安,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你问我我想如何?叶兆瑾!你想做什么?一个人去京城,让你的好哥哥把你软禁在皇宫里,无人知晓的死去是吗!”苏信安骤然变脸,眼角微微泛红,声音都有几分低哑,“叶兆瑾!我苦苦离开京城,跟着你来南阳,你现在,是要抛下我么?”
      “苏信安……”许铢不忍道,“别说了。”
      “叶兆瑾,你真是好。做事滴水不漏,当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苏信安凄然地笑笑,“我苏信安不过一介伶人,又花名在外,怎么比得过?我真是甘拜下风。”
      “信安……”叶兆瑾幽幽叹道,“你又何必如此。”
      “你又不是初识我,彼此心里都明白的事,就不必再提了。”苏信安说完,拂袖而去。
      叶兆瑾站了片刻,也离去了。
      许铢出了一会神,回神时才发现回廊下站着的沈言,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出城那天,是挑着夜还未尽天未破晓的那个时候出的城。
      许铢和沈言都来了。看着几辆马车慢慢驶来,停在面前。
      苏信安挑起车帘:“许铢!来送行,带酒没有?”
      许铢笑道:“知道你定要讨要,特别带来,十八年陈的女儿红。”
      苏信安惬意地眯起眼睛:“嗯,不愧是许铢,甚得苏爷的心。”
      这时,旁边一辆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苏信安就哼了一声,放下帘子再不搭理人。
      许铢失笑,又道:“二位路上小心,千万珍重。”
      “劳许掌柜挂念。”叶兆瑾答道,“许掌柜请回吧。”
      许铢退到一边,看着马车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他转过身,对沉默了一路的沈言道:“沈大个儿,别看了,山水有相逢,以后肯定能见着的。”
      沈言闷闷地应了一声,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沈大个儿,你说,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争呢”许铢突然问。
      沈言迟疑了一下,“为这天下。”
      “天下?天下!何谓天下呢?民生社稷?抑或,是那无上的权利?”许铢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发问,“天下,是什么呢?”
      “天下,是百姓安定,家国稳固。”沈言沉声道。
      “噗嗤”,许铢笑出声:“果然是秀才家的,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家国百姓,掺不得半点私情的。”
      沈言遭他讽刺,讪讪地不说话。
      “所谓天下,不过一方小院,一张石桌,几个相交,一场酒醉罢了。”许铢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屋里亮着灯,院里的石磨响着,隐隐有豆香传来。
      “我们不懂什么家国社稷,什么天下平安,只知道有异族入侵,那么就要参军,就要上战场。如果换新君,就要多备粮食,怕新军暴政,不得安宁。”
      “位高权重者,自然是要考虑地周到些。”许铢冷笑一声,“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又讲‘独善其身’嘛。权力,钱财,谁不想要啊。连我也想要呢。”
      “人心惶惶,贼寇横行,这就是他们所要的天下?”许铢猛地转身,声调骤然拔高,直逼沈言的眼睛,“这就是他们的‘家国大义’?”
      沈言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那双桃花眼此时瞪起,眼尾的一道弧度也变得冶艳起来,许铢目光灼灼,沈言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许铢说完,转过身去,对着一脸惊惑的豆腐坊夫妇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又低低说了一句:“抱歉,是我任性了。”
      “没、咳,没事。”沈言急忙回道,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纵横的街道。东方已然破晓,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一点点地,一切都明晰起来 。

      “嗳,怎么回事,最近揽芳坊都不再出戏了!”
      “是啊,说是班主回家乡去了,这许久也没回来,耳朵都有点痒了。”
      “嘿,老哥,这么喜欢他家的戏?”
      “那是,那唱腔,真是绝了……”
      “最近怎么没瞧见南阳府的老管家来买酒啊。他不是每天都要喝一盅的?”
      “不知道啊,南阳王府这几天安静的很呢!没一点儿人声。”
      “是不是王爷回京城了?”
      “谁知道?莫不是龙椅上那个叫回去的……”
      “嘘!那位也是你随便能说的?这时势,你不要小命了?”
      “哦哦,喝酒,喝酒……小二,再来一盘牛肉!”
      许铢坐在柜台后,听着酒楼里的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猜测,遗憾,期待,不安……所有的情绪,都跟着酒咽了,抬起头来又是一副安然度日的样子,一样可以笑着猜拳,讲几个荤笑话。
      许铢勾起唇来,喝了一口杯里的液体,是茶。
      真苦。

      沈言在倚月楼找到许铢的时候,他正枕在头牌绯绯的怀大腿上,看绯绯十指翻飞地弹琴。
      看见沈言站在门口,许铢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沈言?你来了……”
      沈言第一次见这种香艳场景,当即就扭过头去,红着脸干巴巴地道:“掌柜的,主管叫、叫你回去。”
      “哦?主管……”许铢摇摇晃晃站起来,“那个死老头,我这么久难得来一次……”
      沈言看得心惊,赶忙过去扶住许铢。许铢扭头对绯绯笑道:“绯绯……可否为我再歌一曲?”
      少女执红牙板,嗓音如同叶底黄莺般清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出自蒋捷《虞美人-听雨》)
      一曲歌毕,少女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娇娇地让许铢别忘了她,要常来。
      许铢苦笑摆摆手,在沈言的搀扶下回到顺风酒楼。
      主管迎上来:“掌柜的,马上到十五了,苏班主找不着人,这戏还演不演?”
      许铢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演。”
      “那,这次……”
      “你看着挑个吧。别演那些王侯将相的,演点传奇故事什么的。”
      主管领了命要去,许铢又叫住他:“再演一回《月娥思郎》。”
      主管点头,出门找戏班离去。

      顺风酒楼一贯的皮影戏场,人虽不及从前那样多,却也堪堪能坐满大堂 。
      千篇一律的老谱子,老唱词,唱的都是些狐妖黄大仙,或是花前月下男女欢爱,众人也知道添个看头,兴致缺缺。
      演到最后一出《月娥思郎》里夫妻二人重聚那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闯进来,直跑到许铢身边,在他二旁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许铢失态地叫道。
      乐声与唱词戛然而止。大堂里突然安静下来,人们面面而觑,像是滚沸的水突然平静,压抑而低沉。
      门外有人大喊:“不得了啦,誉王带兵进京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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