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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权谋(二十五) ...

  •   照例,林湛得带着我去拜见陛下和皇后,然皇后身子不好,由此这一刻坐在陛下身边的人成了那日匆忙一瞥的柳贵妃。

      “母妃请用茶。”我恭敬的将一盏清茶递给眼前这个绝色美人儿,她看着我,眉眼间似带了一股子疑惑,同她一样,陛下的眸光也落在我身上,苍老的面容上抖落下一两点冷锐的光。

      “你这太子妃选的极妙,细看之下,倒是同你的母妃有几分相似。”君王的眸光幽眇,我以为他口中的母妃是眼前的柳贵妃,含笑着道:“臣媳怎敢同母妃相提并论,母妃如此容貌,怕是全天下都难寻其二。”

      听此,陛下只是笑笑,未在说话。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眸光还停留在我身上,带着试探和疑惑,就好像我的身上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今年几岁?”柳贵妃却突然开了口,神色间带着一丝紧张。可听织念说,她一直是个冰山似的美人儿,就连陛下都难以令她开口说上几句话,这会儿倒询问起我的年纪来。

      我刚想答,一旁的林湛却抢在我之前开了口:“不曾想今冬来的早,那些鸢尾可能活不过冬日了。那本就该长在幽深山林里的花,可偏偏贪慕了人世富贵,增碳添炉,都救不活。”

      柳贵妃的眸光显然颤抖了几分,她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片刻后却又面露凄切:“是啊,那些花贪慕虚荣,圈地为牢,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只金丝笼。”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说着彼此间才听得懂的话。要说这两人没有私情,怕是连傻子都不信。我不由露出了一抹冷笑,余光瞥向沉着一张脸的君王。好大一顶绿帽子戴在这个九五之尊的头上,他倒是能忍。

      柳贵妃骤然起身,不顾君王在场,站在林湛面前,眼眸含泪:“听人说,你在东宫植了一片鸢尾,可是还惦记着一个人?”

      “娘娘多心了,我植此花,只因清鸢的名字里带了一个鸢字。”林湛错开她的眸光,转而看向我,落在唇边的笑异常温柔。

      “若能选,我定不会在那日入宫!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这一切全部都是我咎由自取。生或死,于我而言,早就没有多少差别了!”冷冰冰的美人儿着了魔一般,说着撕心力竭的话。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划落,没能引来眼前人的怜爱,只有君王的一声怒喝:“柳儿!”

      她或许早就不害怕这个年迈的君王,对于他的愤怒充耳不闻,“阿湛,你娶了一个同我模样相似的女人,无非是想要报复我,报复我离开你,报复我嫁给了你的父王,可你从来都没有听我解释过一句。那日我入宫来找你,从未想过会撞上陛下的步撵,他就这么将我囚禁在那座死气沉沉的殿宇里,就像从前困住姑姑一般。”

      林湛一把拂落这只素白的手,嘴边的笑冷漠而讽刺:“你错了,今时今日你在我心里,已经没有这么重要。”

      “我不信......”柳步踉跄着朝后退去,面上满是不可置信酿酒的悲痛。如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跌落在这只破裂成碎末的笼子里。

      “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年,你怎么能够如此绝情。你以为我稀罕做这个贵妃?若不是因为这宫里有你,我宁愿一死了之。可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再多的权力地位,我要来又有何用!”

      柳步一定爱极了林湛,才会当着君王的面,将本该拦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她身后,君王的面色阴沉到可怕。他的袖口处隐约露着一道银白的光,在所有人都未防备的情况下,刺入了柳步的脖子里。顷刻间,汨汨的血液像漏了口子的酒囊一般倾泻出来。也是在同时,我寻见林湛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悲痛。

      “柳儿,你不要怕,朕很快就过来寻你,不要怕......”君王死死的抱着这具被血液浆洗的躯体,眼眸溢出来的光芒近乎痴狂。那只沾了血的手,用力的朝着一个方向够去。

      “阿......湛......”她最后唤着的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牵动了我的心,悲伤便从心底生根发芽,凝聚成了眼眶里泪水。此时此刻,她的模样同一个人的重合在了一处。我从前有一个姐姐,她大我许多,在我还不懂事的年纪里,就被接到了姑姑身边。从此后,便再无音讯。

      林湛始终没有握住这只垂落下的手,他侧过头,将所有情绪都掩藏了起来。整座殿里,唯有君王疯癫的笑在回荡。以至于听过的人都说,他们的陛下准是爱极了柳贵妃,为她成痴成魔,再未清醒过来。

      林湛牵着我的手从殿中走出,他的步子迈的急促,好似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的身子还未大好,这一走,难免有些喘不上气。他发觉时,我几乎整个人都靠着他拖行。

      “还好吗?”他俯下身询问我,四目相对,我瞧见了这双眼睛里来不及掩去的悲伤。我开始有些明白了,他为何会痛恨那些女人的野心,却又不动声色的助长其变大。

      “无事。”我含笑着答道,却实在提不起力气走疾步。他好像瞧明白了我的心思,将我整个人抱在怀中,迎着宫人艳羡的眸光,带我回到了东宫。

      这日之后,连着下了好几日冷雨。天才放晴,林湛就坐上了那个位子,成为云燕历任君王里头第一个君王尚在人世,太子就登基为王的一位。

      我搬出了东宫,入住朝澜殿,而后宫除了我一位皇后外,林湛还另外册封了一位容妃,一位婉嫔,还有数位美人。

      我不在意他将恩宠给予多少美人,我想要的,只有此刻站在檐下的这个男人。记忆恢复后的这些日子里,我大致知道了,林惜安已和陆崖和离。这位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缙云公主,在和离当日就前往了城外的云华寺,从此长伴青灯古佛。而陆崖在三日后,另娶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美貌女子,那人便是漪湄。

      我一直知道漪湄心里有陆崖,却不知后者如何也中意了她。当初漪湄作为一枚棋子被安插在榆野身边,而她到鹿胥野的时候正好是陆崖出访濯宜之际,照此算来,漪湄是由陆崖带去的,而这一路,谁也不知他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幽深的长廊里,我站在廊外,一动不动地看着廊中的这抹背影。有风来,卷落下一片枯叶,难得放晴的日子,阳光也吝啬的不愿见人,只漏下一两点稀薄的光,却足以照见他突然转过来的脸。

      几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原本就冷峻的面容,如今更是生冷到神鬼莫近。可他的眼睛却满溢出了一捧令人心软的光,好似清秋日里缀满枝头的鲜红果子,一摇就坠落下许多,这样的果子酸而涩,并不能吃。只因为有人喜欢,而变得弥足珍贵。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拾到了一片落叶,还未老去的齿角摩擦过我的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意,就好像我此刻的心。

      这里是后宫之地,外臣不得入内。林湛继位后,封了陆崖一个无关紧要的文官当,表面风光,实则并无半点实权。从前枕天教里最受尊主器重的天鹰,到了这只金丝笼子里,倒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你总是这般,不爱回应我的话。如今我已成为了皇后,而非你的影子。照例,你该对我行跪拜之礼,再恭敬的唤我一声皇后娘娘。”我盯着他,头一次端起了皇后的架子。眼前人的眸光里添进了一些悲伤,比迎面而来的冷风更容易让人难过。

      两相僵持,他终是败下了阵来。拱手俯了身,一句皇后娘娘还未唤出口,一抹藕粉色的身影便晃至我眼前。

      “拜见皇后娘娘。”娇柔的声音入耳,眼前人款款的行了一个象征性的礼。原来他在此,不过是等漪湄。念及此,我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杀意渐浓。漪湄好似完全未觉一般,起身时挽住了陆崖的手。动作熟练自然,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陆大人和新夫人果真夫妻情深,只是可怜了那位在云华寺里出家的缙云公主。”我迎上漪湄眼睛里似带挑衅的笑,继续道:“听闻新夫人温婉贤惠,缙云公主的母妃因着公主的事,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夫人不若替公主留在宫里照料廖太妃,也算为陆大人尽了一份孝道。”

      此话一出,漪湄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她知道我的底细,由此对于我这个皇后,并未有多少敬意。而这份轻蔑在这一刻完全显露在了这张娇柔的脸上:“有些事,皇后娘娘记不得了,可妾身还记得。娘娘今日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子,不过是陛下可怜你,一旦这点可怜不复存在了,娘娘就会过得比宫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惨。因此,有些话在说之前,娘娘还是要斟酌仔细了才好。”

      我看着这张嚣张狂傲的脸,只觉得好笑。可怜的女人,她还当我是个什么也记不得的软柿子。而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陆崖推出去好远。“陆崖!”面上的温婉不复存在,这一刻的漪湄像极了一只被惹怒的刺猬,竖起了满是的尖刺,恨恨盯着陆崖。

      “谨遵皇后旨意。”陆崖却好似全然没有听见漪湄的叫喊一般,对我行了一个大礼。很多人都朝我行过皇后之礼,恭敬而小心,不屑而敷衍。从没有人像他一般,让我觉得皇后之礼太过沉重,压在我肩上,连喘气都困难。

      “如此,就请夫人即日进宫,好生照料廖太妃。太妃的病一日不好,夫人就一日不得离开后宫。”我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后,转身朝着廊外走去。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漪湄满是委屈的哭闹声,不知为何,我的嘴角缓缓浮起了一抹冷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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