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你入怀》酥剪水

4、风泽何方（二）

　　不知是哪个爱嚼舌根的小丫鬟，将陆崖昨夜来过我房间的事告知了林惜安。于是，这个云燕第一美儿便怒气冲冲的将我叫过去问话。

　　听闻，陆崖昨夜并未在她房中过夜，而是睡在了书房。

　　我乖顺的跟在一个趾高气扬的婢女身后，听她不屑的数落着：“我还以为是个什么货色，就你这样的容貌也敢勾引驸马爷。像你这等狐媚子，若是放在宫里，指不定怎么死的。”

　　因着她故意放大的声音，在前往琉璃院的路上，我成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倒让我生出了几分趣味来。

　　这宫里出来的女人，全仗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主子，总以为自己也沾了这样的圣光，自此就高人一等。

　　进了琉璃院后，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婢女，一下子换了一副奴颜婢膝的面孔，朝她的公主殿下俯身一拜：“公主，人带了。”

　　琉璃院是特意为林惜安而造，里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透着浓浓的奢靡之气。而这个精致华美的笼子，配着眼前这只高傲的“凤凰”，倒也和衬。

　　林惜安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衫子，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看见我时，含了秋水的眼眸里，划过一抹轻嘲。

　　“你就是清鸢？”

　　我跪在地上，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真是没规矩，屏儿教教她，应该怎么回本公主的话。”林惜安或许有些失望，勾引她夫君的小丫鬟，不过是个相貌平平之人。

　　站在我身旁的屏儿闻言，神色间皆是得意，“你可听仔细了，往后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之前，皆要加上一句，回公主殿下。”

　　我看着她这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尚书府里被刘翠管教的本分老实的丫鬟，可没有眼前这个有意思。

　　“真是蠢笨，还不赶紧照着我的话，再回一遍。”

　　“回公主殿下，是。”

　　靠在贵妃椅上的林惜安，听此才再次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尚书大人昨日为何会去你房里？”

　　做了大半日的戏，她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林惜安对陆崖一见钟情，扬言此生非他一人不嫁，可见爱的深切。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可新婚当夜就被心爱之人冷落。这一肚子的火，自然要发泄在我这个勾引她夫君的婢女身上。

　　“回公主殿下，尚书大人昨夜并未来我房中。”我迎上她的目光，一分不让。

　　“真是嘴硬！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倒让你觉得本公主好糊弄！屏儿，掌嘴！”林惜安标致的美人儿脸上满是怒意。这个被云燕国君捧在掌心上的小公主，可能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得顺着她的心意。

　　“是，公主。”一旁的屏儿听此，居高临下的瞧着我。只是她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我捏住了手腕。

　　“大胆贱婢，你还敢反抗！”屏儿想要挣脱开我的束缚，无奈她的这点儿力气，在我看来同孩童没有什么差别。

　　我左手尾指的指甲缝里，藏了一种名为不休的毒。人若沾染了，必会浑身瘙痒难耐，非得活生生挠下一层皮来才消停。

　　在屏儿挣扎的时候，我的尾指不小心划破了她的皮。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贱人给本公主按住，今日本公主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林惜安显然没想到，我作为一个低微的婢女，竟然敢反抗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四个婢子得令，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我制止住，肩上的伤口被其中一只手按得生疼。于是，我的尾指再一次不小心的划破了她们几人的皮肤。

　　“贱人，你也不照照自己这幅德行，就敢勾引我的夫君。”林惜安扬手，眼看着这一把掌是躲不过了，我思忖着日后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折磨她。

　　“住手！”陆崖可真会选时机，偏偏这个时候进来看我出丑。他的目光瞥过我，落在了林惜安身上。后者立马收起了方才的凶相，委屈的拽着陆崖的手臂：“夫君，你看看这个丫鬟，她竟敢对我不敬。”

　　陆崖不着痕迹的甩开林惜安的手，他的视线落在我受伤的左肩上，冰冷的眸光里泛着一丝异色。那里，沁出了一片血红。

　　我对上他眼睛里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见此，林惜安醋味十足的盯着陆崖，“夫君若不是想偏袒她？”

　　“不过是个婢女，我为何要偏袒于她。她既然对你不敬，便罚她去门外，跪足三个时辰。”陆崖的话落进林惜安耳中，让她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得干净。

　　“惜安就知道，夫君是在意惜安的。”林惜安一口一个夫君叫得亲热，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得意。

　　狗男女......

　　我心中暗骂，可碍于眼下的身份，只得将手指从惊回上挪开。陆崖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脸上露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他的手拍在我的右肩，“跟我走。”

　　“夫君不是说要她跪在门外？”林惜安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我们两人一齐看着陆崖，一个幽怨，一个不解。

　　“不错，只不过是跪在我的门外。”陆崖的手下移到我的腰部，朝上一提，将我整个人从地上扶起。借着这份力道，我的唇贴着他的耳垂，落下了一句旁人听不见的话：“你活腻了。”

　　“可是......”林惜安皱着眉，美人儿面上三分不悦七分不甘。

　　“有些人活腻了，就该好好磨一磨这性子。”陆崖的手还揽在我的腰上，我瞧见他的嘴角勾起的笑，想起尾指里还剩下了些不休，或许可以赏赐给他。

　　与此同时，屏儿身上的不休开始起了作用，她不停的抓着自己瘙痒难耐的皮肤，紧接着，其余四个婢女也开始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好痒！公主救我！”

　　“公主！”

　　“......”

　　林惜安瞧着这一张张抓红抓花的脸，一时没了主意，“夫君，屏儿她们......？”

　　陆崖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眸光冷遂的说道：“我从前见过此类病症。此病名为疯人病，极易传染。而染病之人，会活生生将自己挠死为止。”

　　陆崖的话音一落，众人连哭带喊的求着她们的公主殿下救命。可林惜安却只顾惊慌的拽着陆崖的衣袖，面对侍奉自己了多年的婢女的哀求，充耳不闻。

　　“来人，将这五人带下去隔离起来，在重新选几名婢女过来服侍公主。”

　　于是这五个方才还欺压过我的婢女，这一会儿全都鬼哭狼嚎着被人带了下去，再也没能踏入这府中一步。

　　“夫君就不能留下来多陪一会儿惜安？”林惜安眼瞧着陆崖要走，匆忙挡在他面前。

　　陆崖真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粗人，面对如此佳人的哀求，他不过冷淡的说了一句：“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公主。”而后不由分说的将我这个看好戏的婢女，拖着走。

　　“陆崖，本公主让你站住！”林惜安的公主脾气终于被他的冷淡激发了出来，“你今日要是敢走出这里一步，本公主即刻进宫，让父王下旨准许我们和离。”

　　“公主随意。”

　　“你！”

　　林惜安自然舍不得真的离开这个心上人，只能将怒气都转移到我身上，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似能剜下一块肉来。

　　我冲着她甚为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嫁的心上人，会如此冷漠无情。

　　然她当初正是被陆崖的冷漠无情所吸引，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和权势，能够融化掉“这座冰山”。

　　彼时一鸣惊人的少年才俊，以一己之力，连挑华池四大书院之长，凭借着一篇《国策》，得坐上那位亲见，夸赞其为云燕第一才俊。

　　次年，代表云燕出使濯宜，令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国关系，得到了极大的缓和，并签订了十年内互不干扰的协议。

　　今上大喜，赐封其为尚书令。陆崖之名，因此响彻云燕。

　　同年，丞相郭觅和护国大将军幸世雄，同时提出要收养父母双亡的陆崖为义子，陆崖以素来敬佩郭相之德为由，做了郭觅的义子。

　　陆崖成了华池里最受瞩目的新贵，想要嫁给这位尚书大人的女子不计其数，林惜安便是其中一个。而今，她终于得偿所愿，却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名分。

　　其实论手段，林惜安远不及当年十四岁年纪的“兔子”，论容貌，“兔子”如若还活着，她自然也及不上。陆崖可以无视“兔子”的百般引诱，可见这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我跟在陆崖身侧，瞥着这张冷峻的脸，“你就不怕你的惜安去皇上面前告状。”

　　陆崖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迈着大步子朝前走。我提着气走到他面前，迫使这具修长的身体停了下来。

　　“你真舍得让我跪三个时辰？”我含笑着看他，他面无表情的推开挡路的我，回了一个：“嗯。”

　　我不依不饶的再次阻去他的去路，眸光泛着一层冷意：“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嗯。”

　　这副冷漠的表情，最能惹人生气。只是我的尾指还未碰到他的手臂，整只手就被他捏在了掌心里：“你的毒，最好省着点用。”

　　“对你，我从来都不吝啬。”我冷笑着收回手，趁他还未迈腿之前，用力踹了他一脚。

　　陆崖的眉随之一皱，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怒意。而后，我就跪在了他的书房门口，顶着烈日，数着三个时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陆崖喜静，因此他的书房处在一处相对僻静之地，平日里极少会有人经过。即使门前跪了一个人，也不会有谁敢来围观。

　　我跪得有些头昏脑涨，肩上的伤被烈日晒得发疼，仍听见了一声算不得重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侧。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问着现在站在我身侧那人，眸光带笑。这个世上，若有谁能让我肆无忌惮的示弱撒娇，那个人一定会是鬼奴。

　　他教了我四年的剑术，陪着我从十三岁长到十七，与我而言，如兄如友。

　　“你这副样子，确实有些好笑。我以为你会出手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

　　“我现在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丫鬟。”

　　鬼奴听后，裸露在面具外的眼眸带着轻笑，他弯下腰，手指触及到了我肩上的伤，“伤的不轻。”

　　“是啊，偏偏屋子里那个还这么狠心，罚我跪在这大太阳底下恶化伤口。”我故意抖了一下肩膀，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委屈。

　　“是他罚你跪在这里？”

　　“这府里，除了他还有谁。”

　　鬼奴越过我的视线，望向那扇紧闭的门，眼眸里划过一丝狠厉。

　　“这次又要杀谁？”我按着鬼奴的手臂站起身，语气轻松。杀人于我而言，成了一种有意思的游戏，对手越是厉害，我就玩的越尽兴。

　　鬼奴扶住跪得双腿发麻的我，浸着冷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异样：“尊主召你回去。”

　　“莫不是教里出了什么事？”

　　“我想，尊主大概只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