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白骨红莲（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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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殷一晚上没睡，临到天放亮了才磨出一个初稿，他甩甩有点僵硬的手指，随手把乐谱夹好，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手机设定的闹铃在一边适时地响起来，六点半了。
他今天应该去公司一趟，下午也有活动要准备……
要做的事情多的可以从晨星大厦的地下车库堆到董事长办公室，但白殷满心焦躁，什么都不想干。
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中间转了两圈，把手指塞进嘴里啃了两口，掂着脚尖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
真是没出息，明明是自己的房子，怎么搞得跟贼进空门似的。
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句，但还是确定了外面没人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才六点半，谁会这么早醒啊！
没工作时向来都是睡到下午一点的白殷这么想着。
然后继续提着心屏住呼吸往厨房摸。
神经病啊！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这样！
脑子里两个小人儿在天人交战，白殷终于安全抵达厨房，呼出一口气打开冰箱。
橙黄的冰箱灯把他的脸色照的惨白憔悴，略长的头发耷拉下来，发尾凌乱地翘着，眼睛下面一圈淡淡的青黑。
白殷无精打采地将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罐咖啡，冰凉的罐子接触的手指的一瞬间，冷到发麻的痛感让他一个激灵。
“早上喝这个对胃不好，我热了牛奶要不要喝一点？”
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有些亲昵地按上白殷的手背。
？！
什么鬼！
白殷头皮一炸，猛地靠上冰箱，惊恐地扭头：“你怎么在这？！”
袁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眼神清明，睫毛在眼尾拉开一道有点锋利的黑色。他微微低下头和白殷对视，对他的大反应很不解的样子：“我？昨天晚上赵典——”
“我不是说这个！”白殷急的要抓狂，“你什么时候在我后面的？”
袁邺抿着嘴微笑：“哦，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看见你过来，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白殷看着地下室门口不远处那组沙发，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那你干嘛不出声！”
恼羞成怒的白殷暴躁地甩上冰箱门，假装没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的距离有多暧昧，倒是一时间把自己那点毛病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牛奶呢！”
白殷吼的底气不足，袁邺笑眯眯地退开一步，点点身后的灶台：“喏，刚好是温的。”
捧着牛奶喝的白殷悄悄从杯子上方瞅了对面的袁邺一眼。
戴着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报纸，白殷这里多得是娱乐报纸和时尚杂志，也亏得人家能拿着份八卦报纸看出了财经新闻的气场。
“别的不说，这种类型真是对我的胃口啊！”
颍笛在心里对着系统感叹。
“你的胃口？”电子音四平八稳。
“好吧好吧，是白殷的胃口。”颍笛这回纠正的很快，像是想通了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上个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嘛。”
系统很淡定无谓的模样：“随你，记得你还在考试就行。”
颍笛对忽然看过来的袁邺笑眯眯，在心里打了个响指：“中！”
“袁大医生年轻有为，找女朋友了没？”
白殷在沉默了老半天后，忽然扔出一句。
袁邺将报纸摊在膝头，一下一下抹平，然后慢条斯理地折回去。他的动作娴熟优雅，但不知怎么的，让白殷的后颈隐隐发凉。
“没有。”他听见对面的男人平和地回答，“我的性取向是男性。”
白殷攥着杯子，咕咚咽下了一大口奶，摸了摸鼻子哈哈笑了两下，忽然就不敢问下去了。
可是他不问，不代表袁邺不会往下说。
“要说男朋友的话，我倒是看中了一个。”袁邺直直地盯着白殷，“我今年二十九岁，有房有车，存款七位数，偶尔抽烟，无不良嗜好，是国家特级注册心理治疗师，目前自己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工作时间弹性大，其他都很好，就是一颗心还无人接收——白先生，您觉得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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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朗要白殷去的福利院和他以前待的那个有点不一样，这家福利院是由一个外国人开的儿童慈善医院改过来的，最大的投资者破产后，这家医院就成了福利院，说是福利院，它更像是一家收容所，里面基本都是重病残疾而被抛弃的孩子，靠着以前医院里留下的一点医疗用品艰难地活着。
今天是一个重病孩子的生日，正好碰着福利院举办感恩活动，索性就连着一起举行了。
到场的基本都是一些捐款数额较大的商人，而其中又显然是白殷最知名。
前来帮忙的志愿者有不少看见白殷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哪怕是在工作，也忍不住往白殷那里一看再看。
福利院的孩子们只是看着年纪小，但特殊的成长环境让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成人少，尤其这个福利院的生存压力比起其他福利院更大，除了需要竞争一个更好的未来，患病的孩子还需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治疗机会。
钱都是有数的，而再公平的分配者也会或多或少地偏心更乖、更懂事、更可爱的孩子一点。
林朗没有来，白殷也只是低调地带了一个助理，至于那个随行记者……白殷压根没去看他在哪儿，这种场面上的事情是他最不耐烦的，但是在娱乐圈待久了，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
院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谈吐文雅，在收下白殷带来的五十万的捐款后，全然把这位大明星当成了普通的志愿者，安排他去带着孩子们玩。
白殷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乐呵呵的就去了。
能出来玩的孩子们身体都还算是健康，衣着整洁，笑容灿烂，他们从别的哥哥姐姐那里知道今天来的这个人是大明星，于是纷纷好奇地围着白殷问东问西，白殷难得显示出了耐心，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台阶上给他们讲故事。
生日的孩子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癌症和化疗让他的头发掉的精光，脸上一片光秃秃的惨白，眉毛和睫毛也一根都看不见，他瘦的皮包骨头，十二岁的孩子，只有八九岁的大小，眼珠透着暗沉沉的黑，眼白则是不健康的浊黄。
他头上戴着一顶生日蛋糕里附赠的那种纸王冠，宽松的衣服遮着瘦削的手脚，坐在一把老旧沉重的摇椅上，一直看着这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白殷无意投过去的一眼，他瑟缩着收回了视线。
“你不要跟他玩哦。”被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注意到了白殷的视线，小手拉了拉白殷的衣领，带着点孩子气的娇蛮和蛮不讲理，非要他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你的家很大吗？有游泳池和花园吗？我喜欢种着玫瑰花的花园。”
白殷于是低下头，摸摸小姑娘头上半新不旧的蝴蝶结：“有，不过这不是玫瑰花开花的时候。”
“那你会收养我们中的一个吗？”小姑娘问的很直白，在她的概念里，来福利院的大人基本上都是来收养孩子的，找一个足够好的收养者，也是这些孩子的本能。
白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无声地笑了笑：“我还没到三十岁，不够收养的条件。”
他这句话说出来，显然周围的孩子们都失望极了，有几个年纪大一点儿的转身就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小角落。
小姑娘鼓了鼓脸颊：“那你几岁了？我可以等你几年。”
不等白殷说什么，不远处那个坐在摇椅里的男孩儿忽然怯怯地开了口：“您……能不能带我进去一下？我、我想上厕所……”
白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自己，照顾男孩儿的护工不知道去哪儿了，这里好像真的只有他一个成年人。
小姑娘忽然攥紧了白殷的衣领，在白殷将她放下来的时候拉着他，语气轻快而甜蜜：“叫一声护工就好啦，你不要过去。”
男孩儿被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看的心里害怕，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对不起……哥哥、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
来福利院照顾这些孩子的护工基本都是不领工资的，他们还要照顾很多其他孩子，有什么疏漏也是不得已。
白殷很清楚这些孩子的小心思，但是他没有说破，只是摸摸小姑娘的头：“我过去一会儿，等一下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小姑娘松了手，在白殷抱起男孩儿走进屋子的时候，声音清楚地在后面说：“别跟他单独待在一起，你会完蛋的。”
白殷抱着男孩儿从温暖的阳光下走进阴暗的室内，其他人都在外面的院子里，里面显得阴森森的，墙上贴着的儿童贴画因为时间过久而有点泛黄，那些动物的笑脸也僵硬的有点恐怖。
男孩儿很自觉地将细瘦的双臂绕过白殷的脖子，接触到的冰凉的皮肤让白殷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努力忍住心底的不适，怀里的孩子瘦的有些过分，抱在手里几乎像是一堆骨头。
“咳，厕所在哪里？”
白殷打破了这片沉默。
那个孩子没有说话，不知道路的白殷不得不在走廊停下脚步，带着点疑惑看着他。
“他们都叫我阿斌。”小孩儿突兀地开口，“我不喜欢玫瑰花，你可以不用种那些。”
白殷被这孩子镇定的语气弄得一愣，想了好一会儿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没有到收养的年龄……”
“我要做你儿子。”男孩还是固执地说：“我不想死，你可以给我治病，我想住在有太阳的房间里。”
白殷的笑容慢慢淡了：“我可以给你垫付治疗费用，但是很抱歉，不能收养你。”
男孩忽然抬起眼睛，白殷这才发现，那双乌黑的瞳孔里满是贪婪腥臭的恶意，简直难以想象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的眼神：“我快要死了！你必须答应我！”
白殷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盯着这个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的男孩：“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你从其他人那里获得了很多好处，食物、糖果或是更舒适的床位……但是你之所以得到这些，不是因为你的威胁奏效了，而是因为他们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助到你……”
他说着，抬头看看两侧房间，房门上都贴着手写的名字。
正巧，前面这间的牌子上就有“阿斌”。
白殷推开门，里面摆着六张铁床，他一眼看见最里面那张床床头也有一样的名牌，于是走过去，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我想你应该也不是真的想上厕所？”
皮包骨头的男孩没有抗拒，任由他把自己放在床上，紧紧抿着嘴，看见白殷真的要走，才慌了神，一字一字恶狠狠地说：“你是大明星？你要是不收养我，我就跟别人说你强/奸我。”
白殷震惊地看着他，那张因为疾病而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气喘吁吁地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白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年幼而恶毒的灵魂，挺直脊背，忽然极其嘲讽而傲慢地冷笑一声：“那你去说吧。”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白骨红莲（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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