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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白骨红莲(九) ...

  •   白殷的成名史在他发迹后早就被挖了个一干二净,从上过的学校到住过的地方,无数的邻居和同学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和大家分享自己与大明星的二三事,个个都是白殷的好朋友、好知己,好像白殷每天没事干就光顾着和他们私下谈心聊人生了一样。

      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混合在一块儿,搅合出了个性格分裂行为处事截然不同的白殷。

      一拨人说白殷上学的时候体贴同学尊敬老师还扶老奶奶过马路来着;

      另一拨人就跳出来说白殷和同学打架和老师顶嘴,还拦着低年级的学弟抢过钱;

      又一拨人说白殷成绩好得不得了,年年拿奖学金,常常被表扬;一拨人就嗤之以鼻说都他/妈/的瞎扯淡,白殷总是成绩垫底,考试还被抓到作弊;

      中国好邻居出来声明,白殷绝对是个好孩子,总是帮老人提东西,左邻右舍有事他都会自觉地来帮忙;

      另一位邻居就义正言辞地反驳,哪怕经纪人给钱封口,他也不会说谎,白殷就是个小混混,无可救药的垃圾。世事不公啊,这样的小混混居然转身就成了大明星了,说娱乐圈乱果然是有道理的,谁知道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是怎么出头的,说不定那些桃色新闻都是真的……

      白殷刚刚出名的那一阵儿,娱乐新闻里三天两头就是白殷的大揭秘,妖风阵阵群魔乱舞。到后来连黑粉都不敢相信这些东西了,实在是反差的有够离谱,完全像是一个圣母和一个恶魔在报纸上同台打擂,怎么都不能让人相信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根据病情分析,歌坛天王白殷就是一个重度精神分裂和表演型人格以及心理扭曲的暴力变态,应该被穿上拘束衣固定在病床上一天两次打安神针的那种。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白殷心理状态好的不得了,就是玩的比别的艺人疯了一点……两点三点。

      除了袁邺。

      没有哪个心理完全健康的人会抗拒和别人肢体接触,抗拒到形成反击的条件反射的。

      “你躺在草坪上,午后的阳光很好,不是特别刺眼,边上有几只鸟跳了过去,草坪很舒服,你能闻到泥土的香气,你有点困了,很想睡一觉,有人朝你走过来,你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白殷懒洋洋地在草坪上翻了个身,把自己像一条猫一样拉长,薄薄的T恤衫被扯了起来,露出一段白皙的腰,被草坪刚修过的青草刺的有点麻麻痒痒的,他将下巴搁在一团软绵绵的草上,阳光洒下来,在他面前的草坪上投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白殷?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你们学校周末要补课的吧?你又逃课!”
      身上属于太阳的热度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有个年轻女人站在他面前,尽管讲的话很严肃,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嗯……”白殷懒洋洋地又翻了个身,把自己翻出了那个影子的投射范围,用手臂盖住眼睛,不高兴地咕哝:“上个毛线的课。”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瓶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脸,把困倦的白殷激的一个激灵,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放下手臂看坐在身边的女人:“啊啊啊啊你干嘛!”

      拎着个大大的购物袋的女人扎着一个低低的马尾,发尾是很久没去补色的暗淡栗色,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眉眼平凡素淡,穿一件普普通通的深蓝帆布长裙,但是气质很好,一身的书卷气,正看着白殷微笑。

      白殷不高兴地坐起来,才看清楚刚刚袭击自己的是一瓶还冒着白色雾气的橙汁,塑料瓶身上结着一层淡淡的水珠,一颗大大的水珠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滑下来,擦过瓶子上微笑的明星的脸。
      “……在新的学校感觉怎么样?和老师同学相处的还好吗?”

      白殷接过饮料拧开,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年轻女人拉开塑料袋在里面翻找出一袋面包和两包薯片:“午饭又没吃?要不要去老师家蹭一顿饭?”

      白殷拧上瓶盖,很不见外地拆开面包袋子啃了一大口,探过头瞅瞅那只大袋子,看见了一堆果冻薯片饼干和泡面,不由得一脸嫌弃:“你就吃这些?”

      眉目清淡的女人察觉了他的嫌弃,笑着伸手薅了一把他有点长的头发:“还不是你们这群臭小子,天天给我惹祸,我哪有功夫烧饭?”
      白殷含糊地哼哼几声,低着头啃面包不说话了。

      “欸,别想着装哑巴啊,刚刚老师问你的,认真回答。”
      白殷咽下嘴里有点干的面包,敷衍地点头:“挺好的。”

      年轻的女老师无奈地看看他:“那你为什么逃课?不是一次了啊。我找到了你学校老师的联系方式,他说你经常逃课,和同学闹矛盾,怎么回事?”
      白殷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咽着饮料,没有说话。

      能为什么呢,因为父母双亡,失去所有监护人而被送去福利院的十三岁少年,原本成绩优异,却沦落到了连学费都付不起的地步,不得不遵从福利院的安排转学到一家曾经私下里被同学们称为“混混收容所”的学校。

      新进的学生和那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一种最令原住民讨厌的高傲味道。孩子们的恶意都是最纯粹最伤人的,想想看,这可是从那所学校转过来的优等生诶,欺负起来多有优越感啊。

      老师们也习惯了这些无可救药的学生,对于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被欺凌的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他再熬两年就能毕业,但是老师们可是要在学校里待一辈子的,万一被这些日后的混混流子们盯上了,那要怎么办。

      问出这个问题的老师明显也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你真的不想回来吗?学费的问题不用担心,老师会帮你想办法的。”

      升学率高的私立学校自然也有资格要更高的学费,一个普通的老师能有什么办法,白殷没有揭破她的谎言,把一瓶橙汁喝见了底,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不回去,等我毕业,我就去做演员,唱歌。”

      白殷的父母没什么大本事,日常的工作就是在影视城做群演,得到的钱大部分用来给儿子交学费了,以至于到车祸那天只给他留下了五千多块钱。
      但就算过的拮据,白殷也从来没觉得做群演有什么不好,他觉得为了梦想努力的爸妈真是酷毙了,干脆以后他也去做演员好了。

      这个想法终于在生计难以为继的今天被说出了口。

      “赵老师,以后我出名了,帮你要宋义的签名啊。”他开着老师的玩笑。
      “先不提宋义,趁着你还没发迹,先给老师签上十个吧。对了,你的作文本还在我手里呢,说不定以后你的粉丝会出高价收购,我得拿个盒子供起来。”女老师毫不示弱。

      白殷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在草坪上打了个滚儿,跳起来拍拍屁股:“我走啦,老师。”
      坐在草坪上的年轻女老师看着这个笑容干净爽朗的男生,抬起手:“加油啊,白殷。”

      白殷迷迷糊糊地醒来,忍不住蹭了蹭身上软绒绒的毛毯,打了个呵欠,好半天才睁开眼睛,他做了一个感觉挺不错的梦,虽然想不大起来梦里有什么了。

      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橙黄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他脸上,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擦过他的脸颊,窗外的树木婆娑摇曳,影子拉的极长。整个世界都安静的不得了,让他恍惚仿佛回到了福利院后院那间荒废的仓库里,能看见太阳燃烧着坠落下去,看见烧成血红暗紫的天空,还有呼吸间都能激荡起的厚重尘埃。

      轻微的纸页翻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白殷。
      他这才察觉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人,但是这个姿势实在太舒服了,而他也很久没有这么一点负担都没有的睡得这么好了,可能有快一年了?也可能更久……

      懒劲儿上来的白殷略微调整一下睡的发软的脖子,让视线可以落到声响传来的地方。

      对面的男人双腿交叠,手里的书脊靠着玻璃圆桌,暗红的硬壳封面在玻璃上映出一圈不分明的红色倒影,微微低着头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暗金的阳光在他头发上圈出一圈很漂亮的光晕,连同那件有着细细蓝色条纹的白衬衫都蒙上了极其温柔的颜色,把他身上原本就十分儒雅温和的气质衬托的更加柔软温暖。

      白殷的心底猝不及防地一动,一种奇妙的感觉慢慢钻进胸口。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最向往的那类人,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干净生活,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会认认真真地跟一本书较劲,把每一天都过的缓慢又富有意义。
      十六岁就学着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白殷,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颍笛忍不住戳戳已经很久没出声的系统:“欸,干活了干活了。”
      系统老半天才给出个高冷的回应:“嗯?”

      颍笛想了想:“你们禁不禁止考生在考试之余谈个恋爱什么的?”
      系统慢吞吞地回复:“不。你看上谁了?”
      颍笛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袁邺啊,身高腿长脸又帅,气质也是我喜欢的那一挂。”
      系统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你喜欢这样的?”

      “啊——”
      没等颍笛说完,系统慢悠悠地接上:“还是白殷喜欢这样的?”

      颍笛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停摆。
      是颍笛喜欢这样的,还是白殷喜欢这样的?

      系统很好心地提醒他:“你是不是扮演白殷太久了?能脱离吗?要不要心理辅导?这个是作为考生福利免费发放的,考试系统升级后真实度大幅度提高,很多考生都难以脱离,演员的心理疾病发病率几何式增长,这是考务办新推出的心理辅导,要不要来一套?”

      颍笛没有回答它。
      他陷入了困惑,他以前演戏……有出现过这样混淆现实的情况吗?难道是这次扮演的角色和现实的演员角色重合度太高,所以他有点放松了?可是他没觉得他有混淆现实啊,他可以很清楚地分开颍笛和白殷,他很明白自己这是在演戏,在考试,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是程序模拟的。

      那他喜欢袁邺?

      也不对……颍笛喜欢的绝对不是袁邺这种干净的能看见底的儒雅学者,他不喜欢平稳的能看到之后每一天生活的日子,也不追求这样安逸的能将棱角磨钝的未来,这是白殷所渴望的。

      可是……那种胸腔里隐隐想靠近的感觉,还有刚才不假思索对系统说出的喜欢,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他的理智和情感被冷静地分割开来,在他的脑袋里唱起了对台。

      一个金发蓝眼叼着烟的男人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记得这个人,上一场考试里的拉斐尔·卢西安诺,好像也有过这种感情,但那是在信息素作用下产生的,这次可是最正常不过的现代世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存在,怎么会这样?

      颍笛的思考没有持续多久,袁邺已经发现他醒了,将一杯温热的开水用指尖推向他:“喝点水吧,晚饭想吃什么?”
      他问的实在自然,敬业的颍笛立即抛开脑子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秒入戏:“几点了?我晚上还要录音,下次请你吃饭。”

      袁邺没有坚持,合上书本,对着瘫在藤椅里的白天王微笑:“可以。那我送你去公司?”
      白殷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被袁邺坦然自若的态度弄得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有些懵懵地点头:“那……行吧。”

      直到坐上袁邺的车,白殷才从睡梦刚醒的混沌迷糊中反应过来。
      老子自己有车,干嘛要坐他的?

      这个大忽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白骨红莲(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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