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绿皮火车上的小插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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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三人抵达火车站，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距离H市200公里外的一个江南小镇。通往小镇的列车，只有最古朴的绿皮火车，五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不过据说明年或后年也要通动车了。
关于绿皮火车，顾笙森和大家伙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人挤人，人推人，过道塞满人，行李到处堆。花生瓜子方便面 ，啤酒白酒饮料矿泉水，麻烦让一让啊，香烟啤酒矿泉水烤鱼片了啊，白酒饮料方便面火腿肠了啊，腿收一下，大呼小叫，又名列车乘务员必修课程。约摸，到了晚上八九点，酒足饭饱以后，老大爷们便开始了，他们喜欢翻着报纸，装腔作势的讨论国事，大妈们喜欢大声谈论家常，社会哥喜欢吹吹牛皮，大声公放DJ，大声公放于正，社会姐喜欢嗑嗑瓜子，装出一脸冷漠状，白日里的小可爱到了夜深时分便成了蹬腿调皮捣蛋小孩，鬼哭狼嚎，片刻不得停歇。
顾笙森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远在西北X市孤苦无依的某老鬼，寒假暑假几乎都是坐火车，而且还是绿皮车。一路上倒也发生了挺多事情，其实比起离家求学，踏上旅途时的不舍，在路上与陌生人同舟共济的温暖也一样令人难忘。
顾笙森最后一次坐绿皮车是大四的寒假，只记得那边冬天，老鬼为了赶毕业论文，顾笙森硬生生的在学校等了他一周，后来赶上了春运，只抢到了站票。某老鬼倒是舒服，抢到了卧铺，一路从X市睡到了H市。想起老鬼这一天一夜在火车上，漫漫长路，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跟猪一样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好爽。
绿皮车抵达H市已经夜深，于是，顾笙森上车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卧铺抢了他的床，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顾笙森这辈子再坐绿皮车就是信了你的邪了！”
老鬼抢到的是下铺，他枕着手臂，看着龇牙咧嘴，张牙舞爪，骂咧咧的顾笙森。老鬼却也不急，慢悠悠地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神秘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捆叠的整整齐齐的薄饼，撕下来一片，涂上一层老干妈，再从一个铁皮罐头里面舀了一大勺牛肉粒涂在上面，再加上一根大葱，然后裹成条状，嗷呜一口下去，三分之一就没了。
老鬼：“我寝室那东北兄弟，你还记得不？托我给你整的好吃的，那家伙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啊。”
顾笙森：“老鬼，你这口音可越来越重了”，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大饼，及其明显的试探。
于是，顾笙森当然选择原谅他，因为他包里的大饼。于是，顾笙森从背包里拿出准备的鸭脖和啤酒，两人便盘腿挤在一起，开始絮絮叨叨的吐槽，吐槽论文，吐槽找工作的艰辛，说到情深，悲愤地啃一口大饼，啃几个鸭脖，抿一口小酒。后半段路程，车厢里的大叔大爷大妈大姨们目瞪口呆，那大概是最早的吃播节目吧。那年过年顾笙森意外地没有长胖，顾笙森觉得食之无味，泡面和零食都不能解她的馋，心心念念那纯正的东北大饼。
现在出行大多高铁动车图个方便，绿皮火车逐渐减少。每每乘火车出行，还是会看到善良热情的人们相互搀扶或帮提行李，绿皮火车仍然是公共场所中最见人情味的地方。再想起当年跟老鬼手忙脚乱一个劲往车里拉人的情景，顾笙森想起这些倒也很是感慨。
上了火车，顾笙森靠着窗户坐下，小女孩乖巧的坐在中间，周桉杨快速地收拾好行李，其实也就两个背包。
待人都坐定下来，顾笙森很快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并没有养眼美女或者奇人异士。起早奔波，一个个哈欠连天，车厢倒也安静，三人便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到了一站，交换了些人。
饷午时分，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折射进车厢，顾笙森穿着长袖，戴着丝巾，有些许燥热，便也睡不着了。一旁的小瑞霖和周桉杨倒是睡得安稳，想来也是累坏了吧。顾笙森索性不睡了，塞着耳机听起了歌。
她们对面坐着的是个年轻妈妈带着个小女孩，妈妈满面愁云，望着窗外发呆。那小女孩粉嫩嫩的小脸，捏着小手玩。顾笙森故意多看了两眼，长得还挺可爱，就是有点不安分，身子一直在动来动去，眼睛看去的方向倒是一直不变，一直盯着周桉杨。顾笙森揣摩，这小女孩估计被男色所迷，一直想跟周桉杨玩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朝着小女孩挥挥手，那小女孩却并不感兴趣，淡淡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周桉杨。顾笙森心想，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沉迷男色，长大了可还得了。
顾笙森也不甘示弱，仔细的盯着周桉杨的侧脸斟酌。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禁纳闷，他的睫毛怎么可以又长又浓密？闭着的眼睛，周桉杨的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一样，弯弯下垂。他怎么可以这么白？感叹的同时却看见了周桉杨额间的汗水，她便从背包里拿出小本子，侧过身子，给他们俩扇起了风，好睡得舒服一些。
火车上，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盒饭盒饭嘞！二十块一份！”加上推销员咋咋呼呼十来分钟，车厢慢慢活跃起来。
周桉杨睁眼，转身想要伸个懒腰的瞬间，眼神交汇。
“顾笙森，我是不是很好看？你不会偷偷看了我一路吧？”
顾笙森认怂，手中的小本子，扇动的节奏变缓，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可是给瑞霖打扇子呢，臭桉杨，你可别臭美啊。”
周桉杨看她窘迫的模样觉得好笑，不说话，只是不在意地点点头。
“额？我要出去上厕所，尿急。”
拙劣的借口，蹩脚的演技。顾笙森心虚的挤出了座位。
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小朋友，你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么？”
顾笙森头也不回的朝前大步走，丢脸。等到顾笙森从厕所回到位置，刚才的小女孩似乎已经成功捕获周桉杨的芳心，混的倒是很熟了。
顾笙森嘟囔着嘴，“借过，借过”，默默坐回了位置。
半小时里面，周桉杨和两个小女孩玩的倒是很开心啊。
顾笙森塞着耳机，望着窗外，哼着小曲。“咿呀咿呀”，顾笙森不开心了，心想，也罢，自己也就这么点出息了，居然跟小女孩争风吃醋。
“盒饭盒饭嘞！十五块一份！”
顾笙森朝推销员招了招手，“师傅这边要。”
周桉杨冲着师傅比了个手势，“要五份”，顺势给对面的母女要了两份。
大家都饿了，没吃饭嘛，就摊开来吃饭。午饭是梅干菜红烧肉加番茄炒蛋，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也下饭。
顾笙森记得以前跟老鬼做过实验，每半小时，盒饭便会降价五块。为了学会过日子，就是省钱，每次他们都会熬到最后，撑过三波饥饿的攻势，便能吃上五块钱一份的盒饭了，屡试不爽。
有一次出了幺蛾子。“盒饭盒饭嘞！10块一份！”
又又又过了半小时，安静的推车走过...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心有成竹地举起手问道： “这回5块钱一份了吗？给我们来两份。”
推车的大妈：“卖完了，姑娘。”
老鬼感叹：“顾笙森，这就是生活啊。苟富贵，勿相忘、顾笙森你请我吃泡面吧……”
顾笙森觉得盒饭买的太贵，心疼。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肚子吃撑，眉间终于舒展开了。
周桉杨看她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后，暗暗心想，这家伙，原来是饿了才不开心啊。
吃完以后，顾笙森心情大好，想起包里还装着水果，她特意带了一大包樱桃还是葡萄的，开始给瑞霖剥葡萄吃。
对面的小女孩扒着饭，看着馋死了，老是看顾笙森。
顾笙森就坏坏地问，小妹妹想不想吃啊？
小女孩拼命点头。
顾笙森得意地回道：“小孩子可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噢。”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道：“为什么啊？姐姐和大哥哥又不是陌生人。”
听到小女孩叫的姐姐，顾笙森突然更加开心了，将剥好的葡萄塞进小女孩的嘴巴，甜甜的。
顾笙森开始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姐姐小时候坐的绿皮火车，车厢里都是人，是不分座位的，谁抢到就是谁的，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聪明点的带了个小马扎，而且那时候绿皮车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小时候过年坐火车，我老头老娘就像大包小包一样把我丢进车里，去抢位置。有一次，他们像往常一样把我丢进了第五节车厢，准备上车的时候，发现那节车厢门口人实在太多了。于是他们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最后一节车厢才勉强挤了进去。终于等他们放好了行李，老头老娘才想起还有个傻姑娘丢在前面了。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车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老娘只能互相安慰，“咱家姑娘还算机灵的吧？” 老头答道，“放心，咱姑娘长得那虎头虎脑那样，人贩子估计也瞧不上眼吧。”
天使般善良的小瑞霖发话了：“那怎么办？笙森老师不会丢了吧？”
小女孩一骨碌爬进她妈妈怀里，抓紧了妈妈的胳膊，赞同的点点头，一脸担忧的样子。妈妈宠溺的抱紧小女孩。
周桉杨侧着头听顾笙森说话，确切的是听她侃大山抑或是算吹牛皮？她眉飞色舞，唾沫心子飞扬的模样。这个女孩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顾笙森继续忽悠两小孩，“我可聪明了。怎么会丢呢。老头老娘把我丢上车，我就立马躺在座椅上，双腿绷得一动不动的。边上站着的大叔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得意极了，就等着老头老娘穿过漫漫人海，对我竖起大拇指，夸我一级棒！可是我等了十分钟后明白了，他们一定是不要我了，想借这次机会把我扔了！看着边上的陌生人，我突然想哭了。”
小女孩们听得津津有味，催促她继续讲下去。
顾笙森，“我转念一想，哼！我才不怕呢！反正我知道最爱我的外婆肯定会在出口等着她顶可爱的孙女！突然对老头老娘很生气，然后我就把座位让给了旁边的一对中年夫妇。为了表示感谢，他们竟然拿出一盒我最喜欢的伊利酸牛奶给我。而且还是我最最最喜欢的蓝莓味！”
周桉杨成功的从这段话里获取了重要信息，原来顾笙森最喜欢的是蓝莓味的。
“哇塞！酸奶我也喜欢喝。”小女孩的眼眸闪着亮光，下意识的抿了抿小嘴巴。
顾笙森，“就在我伸手准备接过来的时候。你们猜我想到了什么？”
两个小孩子动作一致，拨浪鼓似的摇头。
顾笙森，“老娘狰狞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一定不能！拿！陌生人！给的！吃的喝的！我一哆嗦竟然把手缩了回来！一边搽着哈喇子一边说，谢谢阿姨，我不渴。恩，，我可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当时确实不渴。可是我好饿啊，为了赶火车午饭都没吃。于是我翻出了老娘买的战备粮食——鸭腿，乐呵呵的与中年夫妇分享，可能他们的妈妈没教过他们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他们乐呵呵的接受了。”
“可是烤鸭有点咸，我越吃越口渴，满脑子都是阿姨包里的蓝莓味酸牛奶！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不喝就不喝。于是我从包里拿出了一打啤酒，啤酒是老头买的，准备吃鸭腿候配点小酒。可能叔叔的妈妈也没教过他不要喝陌生人的啤酒，又厚着脸皮地接受了我的啤酒，，然后还帮我把啤酒罐打开。于是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口烤鸭一口啤酒……”
周桉杨打岔道：“顾笙森啊，你真是个人才。原来小时候就是小酒鬼、小吃货了啊。”
顾笙森摆出一副你才知道的态势，“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在外婆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的，听老头老娘说，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一身酒气的躺在阿姨腿上睡觉呢。到站，列车员出不来，开不了门，只能大喊，“XX站到了，门开不了了，下车的从窗户跳吧！”。XX站是个三等小站，矮站台，于是我老头老娘麻溜地把桌上的啤酒花生米瓜子收拾完，脚蹬在车体上，跳了下去，然后风一般的朝五号车厢奔跑。叔叔阿姨帮我打开窗户，把行李先扔出去，然后老头老娘从窗口接过了我。据说那趟车有十几个人都没成功下了车。”
顾笙森紧了紧嗓子：“你们知道吗，后来我老头老娘罚我两个月不许喝酒！所以，一定！出门在外，一定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一定要跟紧老头老娘！知道了吗？”
其实，顾笙森想说，没酒喝真的太难受了。当她看到两个孩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打住了，不能误导小孩子啊。
小女孩的妈妈也被逗笑了，“你这姑娘还真有意思，说起故事来声情并茂的。”
周桉杨倒得意起来了，“那可不，毕竟是优秀的人民教师啊。”
被这么一夸，顾笙森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列车又缓慢开动了，车厢多了很多人，也变得热闹了一点。车厢内的空调被打开，冷气的催眠下，许是温度下降，大家都舒服了很多。
两个小女孩熟的极快，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小女孩的妈妈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母女俩是去看老公的，他在H市打工，已经快一年没见他了，也就寒假回家呆个一个月，暑假也没回家，放假时间也短就不能回家我们就去看看他。”
“明年小孩上小学了，我也打算去市里找份工作，希望能在那边扎根。”
心之所向，不过是春来秋往，剑下飞花。
火车轰鸣着进站。终于在下午二时顺利抵达小镇。列车开车，他们透过车窗和母女俩挥手告别。这趟火车真的很暖。
广场上的人来来往往，神色匆忙，站楼里的扩音喇叭一遍遍播放火车班次信息，广播里温柔的职业化的女声仍在一遍遍提醒旅客进站。
顾笙森问道：“然后呢？”
周桉杨答：“坐K02路公交去县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绿皮火车上的小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