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一点萤》子沧

4、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引子
　　贾瑜的师姐倒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办就办。不仅做了主题专访，还在网上发起了民意调查，让民众一起投票决定要不要拆掉儿童之家。
　　“秦总，目前92%的民众都不支持拆掉儿童之家建立度假村，您看。”
　　被叫秦总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望向落地窗外，合适的西装没有遮掩住他略微鼓起的肚子，他捋了捋衣袖，好整以暇道，“继续按计划进行。”说罢便打开雪茄盒，拿出一只凑到鼻前，细细闻起来。
　　助理上前为他点雪茄，有些为难道，“但….最近民意似乎有些汹涌，除了电视台的报道，连上了两次热搜，一片反对声音。公关部已经启动了，最近会有电视台的企业家访谈里会做一期你的专访，同时网上的舆论，也会…...。”
　　“无所谓，那可是一块肥地，大家都想着呢，却落在我们隆庆手里。一旦有这样的新闻流出，我们的对手不趁机打压才奇怪。但是，既然又能力拿到这块地，就有能力做下去，区区的几篇报道还想动我们隆庆的地位不成。最近，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没有，表少那边知道这件事以后，还没有任何表态。”
　　贾瑜到方瑗的诊所时，她还在见另一个病人，贾瑜只好在外面的凳子坐着等。方瑗这家私家诊所，可以说是临市最出名的私人心理诊所。很多城中富人、名人都会找方瑗排忧解难。而方瑗则有自己独到的经营规则，对富人，按时收费，对普通人，也只是收基本药物费。每一个想看病的人，都需要提前预约填资料，最后看不看方瑗说了算。
　　三年前，贾瑜找到了方瑗，她不得不承认，方瑗确实有其过人之处，这三年来，弟弟变得开朗了很多。
　　贾瑜等着无聊，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数独的纸做起来。自从上次在小天那里碰了壁，没法解开题，便带了小天的一张数独题回来做，越玩越起劲。贾瑜还和小天约定，她教他填字游戏，他教玩她数独。
　　“贾小姐，这是您弟弟的报告，您可以进去了。”
　　“好，谢谢你。”贾瑜拿过报告，便往方瑗的办公室走。并没有留意自己掉了那一张数独纸。
　　“kelvin先生，这是你掉的吗？”
　　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男人被叫住，拿过小护士递来的纸张，这张纸…..
　　小护士一脸羞涩，他来这里有些时日了，每次都是白衬衫和西裤，这里的护士们都对他一见倾心。只是每次来小护士和他说的话统共不过那几句，他就进去问诊了，今天可以和他搭讪，确实让小护士喜不自禁。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进去办公室的人，笑了笑，“这张纸，确实是我的。“
　　小护士看他一笑，更加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只想和整个诊所还有所有塑料姐妹花说，今天冷面男神对她笑了。
　　他刚走，一群护士们便聚到一块兴奋谈论。贾瑜刚坐下，忍不住朝外面看去。
　　“失礼了，我养了一群小花痴。这个客人每次来，都春风十里，已婚的想脱掉戒指，单身都想大喊三声我单身。完全控制不了局面。”方瑗喜欢用“客人”代替“病人”的称呼，而更相熟些则会用“朋友”。贾瑜很喜欢方瑗的性格，除了是弟弟的医生以外，更想她是朋友。
　　“那我可是错过了，刚刚一直低头看着报告，都没看到。”贾瑜笑着说。
　　“报告拿到了，那你应该大致知道了。贾睿的心理评估已经通过，可以申请出国，出国之前再去大医院做一次详细的心脏检查，确保没问题。以他在校的表现，我想他独立照顾自己应该没太大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你们更应该考虑贾睿心里是不是真正想去，他是难得的音乐天才，但别让他的天赋带上心理压力。”
　　“我知道，贾睿他是心疼我。只是去维也纳读书，是他从小的梦想，也是我父亲的梦想，不想让他放弃。”
　　“等他考完试，你带他过来一起好好聊一下吧。贾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想给别人带来负担的感受。国内的艺术学院也有非常优秀的。以贾睿的成绩，可以随便挑。”
　　“嗯，我知道，谢谢你方医生。”
　　“说了多少次，叫我Alice就好。贾睿是说完了，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都可以，最近的生活，公司的八卦，或者你自己的八卦，感情生活如何，压力大不大。我还有半小时才到下一个客人预约的时间。”
　　贾瑜笑了笑，不管是不是方瑗自己说的职业病作祟，但她一直很感激她的关心。“我挺好的，工作压力虽然大，但挣得还可以，每个月可以稳定给我妈和我弟寄生活费，这种感觉让我很安心。而且周末只要有空，我会去儿童之家和孩子们玩，就会忘记压力了。”
　　“很好啊，想不到当初建议你多参加学校社团，多和人相处，倒是养成了你这个好习惯。最近我也把这个方法给到了其他客人，去放松自己排遣压力，甚是有效。”
　　贾瑜和方瑗又聊了十几分钟，没有说到儿童之家最近的事，便离开了她办公室，想着让她可以休息一会。
　　小长假很快就结束，贾瑜继续开始自己的加班生活。周五晚上，没有约会的贾瑜，再次被经理留下来加班。
　　她并不知道，在郊外的儿童之家，白天经历了一次强拆。直到林子桐打电话来。
　　“师妹，你还不知道吗？白天隆庆派人去了儿童之家闹了一回，台里压着，不让我们报道。孩子们都吓哭了，一群老弱妇孺，拿什么应对，听说最后签了字同意拆。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只能悄悄告诉你。”
　　“什么？强拆？我马上过去看看，谢谢你师姐。”
　　贾瑜从公司奔赴郊外，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同样有人比她早，儿童之家，已经回归平静。
　　“小天，题目都做完了？”
　　“嗯，哥哥，看。”小天连贾瑜都鲜少叫姐姐，但是每次都会心甘情愿叫他哥哥。
　　他翻看小天书桌上的纸，小天基本都做出来，还多了几张填字游戏，都是一些简单的儿童诗词。他还发现自己出题的其中一张里，数字格中被填入了文字，填出格外横七竖八，但字迹狷狂，遒劲有力。
　　“1去二三里，烟村4五家。亭台六7座，8九十只花。”
　　“小鱼儿…。”小天解释道。来这里一段时间，他是听过她的，从孩子们口中，从院长和老师们口中。
　　他笑了笑，“行云流水，倒不像女孩的字。诗倒是蛮符合这里的环境。”
　　“江先生，在陪小天玩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院长。”他站起来，依旧是合适的白衬衫，纽扣系得很整齐，让人望着便有种庄严且不敢靠近的感觉。
　　“你坐，你坐，我不坐。就进来，想和你说声谢谢，为今天的事情。”院长双手握住他的手。他有些不自然，却没有挣脱。
　　“我只是尽我所能去沟通而已，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带律师朋友来，我们签的那份文件，也拿不回来。孩子们都吓坏了，我实在没想到隆庆的人会如此霸道。”
　　“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他的话没说完，一位年轻老师进来打断了，院长一脸疑惑却没来的及开口。
　　“杨院长，办公室有你电话呢。小鱼儿好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正往这赶呢。”
　　“和你说过，有另外一个热心的丫头，也在为这件事奔波，之前来采访的记者，也是她拜托的。”
　　院长笑着离开，往办公司走去，他继续坐下，带小天做题，却忍不住拿了一张填字游戏的纸涂画起来。
　　贾瑜赶到以后，小朋友们都睡了，这里回归一片宁静，除了墙外写了几个红色大字“拆”，格外醒目，不然都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院长，你们还好吗？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这么快闹大这件事情，引来反效果。”
　　“傻丫头，没事了。江先生带了他的律师朋友来过，对方答应再协商。”
　　“又是，江先生。他是什么人？”
　　“他说自己是卖房子的，结识的朋友比较多，今天带来的律师就是其中一个。”
　　“孩子们还好吗？小天呢？他有听老师话吗？”
　　“还是你了解他们。其他孩子，老师们都哄好了，小天不听老师的，一个人在角落蹲了好久，还好江先生来把他哄好了。说来也巧，难得你周五过来，他却有事要先走了。”
　　贾瑜终于呼下一口气，但还是没忍住去看看小天。
　　贾瑜放清了脚步，看到他睡着了，才安心。在小天的书桌坐下，发现自己出的那一张填字游戏的纸，下方空白处画了一个老者坐在石头上。旁边还提了一句诗，“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是….杜甫？贾瑜突然想到之前网上恶搞杜甫的图，忍不住笑了。画很传神，字也很漂亮，虽然没有贾瑜的飘逸，却是洞达的行楷。让她莫名想起以前自己的书法老师教她写字时说的，一个人的字好，贵在有风骨。
　　走出房门忍不住念了这首诗，突然有些顿悟，“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是指安得广厦千万间？”贾瑜又摇摇头，抬头望天，一片星空，霁月清风，不自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