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桃姬》沐莘子

2、第二章

　　三月桃花漫山遍野的开，但是云稽山没有，唯有那一株长在屋后的老桃花树。

　　那一天，苏年没有看见桃姬，他回味那一晚的云雨，看着一旁空着的床，心里莫名的慌乱。

　　桃姬许是出去了而已，他心里想着。

　　但是今天是报仇雪恨的日子，他还是由那批手下护着，攻进皇宫。

　　他没有滥杀无辜，只是把皇帝还有陷害他的奸臣杀掉，他做完了这些，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是他没有，他想着桃姬了，那个温柔的女人。

　　他回去了，只是桃姬还没有回来，他害怕了，他有种预感，桃姬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天过去了，桃姬还没有回来，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拿起东西就摔，遍地狼藉。

　　“滇月公子，这皇宫的事还未解决，你，不做这天下之主了？”他最信任的手下不忍看着他这样颓废，试图叫醒他。

　　“什么天下之主，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他仍是穿着那身白袍，只是他的眼睛，居然回来了，就像以前一般。只是那双冰冷耀灼的眼睛，装着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桃姬她一定是生气了，走开，我去找她！”他推开那碍眼的人，明明那日还好好的，怎么早上就不见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容貌无双的滇月公子，变得面容枯槁，连那双眼睛，也暗淡无光。

　　“桃姬，桃姬...”他睁着眼，不敢睡去，唯独怕错过了她回来。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捶打自己的眼睛，满脸痛苦。

　　“都怪这眼睛，这眼睛回来了，桃姬就不见了，我不要这眼睛了，桃姬，你快回来，回来我身边...”

　　侍从进来，见他发疯了挠自己的眼睛，血从他的眼角流出来，那模样，可怜极了，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公子，外面有人送信来了。”他上前制住他的手，被他一把甩开。

　　“公子，你冷静点！是桃姬姑娘给你写信了！”

　　苏年听到桃姬两个字立马定住了，抓着侍从大声问着：“在哪！她在哪里！”

　　他拿出一封信，交给了苏年。

　　他手指翻飞，急切地打开这封信，信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桃花香味，让他心安。

　　信纸上的字歪歪曲曲，一点也不好看，但是他眼睛却蓄满了泪。

　　这就是桃姬的字，就算未曾见过，照她的性子，他也一眼认出。

　　就在那夜，她知道这是她和他最后的时间了，她主动地贴了上去，因为她怕她会遗憾。

　　她知道苏年的心病，他想要报仇，于是桃姬去到老桃树前，她捡起一地的落叶，现在已经过了花开的季节，树上空落落地。

　　她说：“我想要护苏年一世安稳。”

　　面前的老桃树吹起了风，竟是会动，原来，这是棵老桃仙。

　　“桃姬，你决定了吗。”它叹气，最后劝着她说：“你其实不必如此，你只要劝服他不去报仇，不要进宫，他便没事了。”

　　桃姬摇头，一边用利器割开她的手腕，桃粉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她想到什么一般，又按住，止了血。

　　“怎么了，后悔了？”桃仙问。

　　“不是，我想给他留一封信，我，舍不得。”

　　桃仙许了她，让她走，明日再来。

　　桃姬下了山，找了一个书生借了笔和墨，她按着以前的记忆，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苏年，我是桃姬。

　　你不用再找我了，我们，始终是要分离了。

　　可能我多心了，我想着你是那高高在上的国师，应该也不在意我这个小奴隶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记着我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在那黑暗的皇宫里，我想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呢，但是为了见到你，我愿意在那里守着。

　　那次我被打得那么狼狈，你肯定很厌恶，所以我有些庆幸你看不到我丑陋的模样了，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没了眼睛的你，是那么痛苦。所以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那天你想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我差点就想把我的命换给你了，还好，你醒了，我真的很高兴。你说你很冷，我便脱了衣服帮你暖着身子，那天晚上，你第一次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后来我注意着，好像只有我才知道，我高兴坏了。

　　那天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桃花，因为屋后那棵桃树开满的花，真好看，但是你好像不高兴，我有点难过我们不能一起牵着手看桃花，那一定很美吧。

　　我想要秋千，我还没有玩过，这真的好难过啊！不过你说到时候会给我做，那好吧，我就原谅你了，你别骗我，我到时候会回来的。

　　其实你说对了，我就是一只桃花妖，你别怕我，我不会吃人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甜甜的点心。

　　最后那一夜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我是真真正正和你在一起了，就算我走了，也没有遗憾了。那晚我故意不叫你阿年，因为我想叫你苏年，一个字一个字的叫，我会叫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觉得累，因为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苏年，我真的欢喜你。

　　写到这里，桃姬落泪了。桃姬也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泪水了，她明明没有眼泪，但是那落下的一滴桃花泪，沾到“欢喜”这两个字上，晕开了一片。

　　最后她写着：

　　我愿化作人间风雨，守着你。愿君，一世安。

　　对于妖来说，这是她短暂的一世，但是桃姬觉得，够了，真的够了。

　　那日她倒在桃花树前，桃粉的血液洒满桃仙的根系，化作了鲜红，她的身体渐渐消失不见。

　　世上，再无桃姬。

　　苏年看完信，已经是满脸泪痕。

　　但是他仍是不愿相信。不可能的，桃姬不会离开她，他也欢喜她啊。

　　他第一次去看屋后那老桃树，已经八月，这桃树却开了一树的桃花，疯一次，桃花纷纷洒洒地落下，他仿佛又闻到了桃姬，就像她在他身边。

　　“桃仙，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树。”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想知道桃姬她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又怎么对桃姬的，他懊悔终生。

　　“原来你能看见我，好，你想问什么。”桃仙发出沙哑的声音。

　　“桃姬她，在哪。”他深吸了口气，终于问出来了。

　　“桃姬那傻孩子啊，不在这里。”它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沧桑，都没见过这么重情的妖。

　　“桃姬她，只能说是灰飞烟灭了。”才说完，苏年便往树上砸下拳头，一下两下，直到手上鲜血流出。

　　“不可能，你对她做了什么！”他不相信，她明明是妖，怎么会。

　　“哎。桃姬她都是为了你。你以为你就这么容易复仇吗，她早就破了例，算出你这次报仇会出事，于是找了我，与我做了交易。我也曾问她为什么不劝你放弃，她说：这是苏年的心愿，我想帮他。于是她把自己化作了养料，供养于我。”

　　原来，怪不得他此次这么容易成功，没有一点的差错，他居然没想到！他颓然地坐了下来，看着满树的桃花，那都是桃姬的血肉换来的。

　　“你也别恨我，这是她自愿的，要怪也是怪你，被复仇迷乱了自己，你可有关心过桃姬，也亏得桃姬对你去了性命。”

　　苏年捂着脸，发出困兽一般地呜呜声，哀怨又悲凉。

　　“桃姬说，她最喜欢的就是你冰清如玉，恍若神祇的模样，你现在，哪有当年国师的仙人之姿，你那双眼睛，是桃姬换回来的，你就这样对她？”

　　苏年起身，垂着肩膀，说：“我知道了，桃姬最喜欢我这身风骨。”

　　很多年以后，有几个上山采药的村民看到山顶上的那抹白，飘然若仙，只是那张绝世出尘的脸，像是结上了冰霜。

　　苏年站在崖边，手上捧着桃花，风一吹，飘散到空中，落到远处。张开的双手千疮百孔，有些还是新伤。

　　苏年卸下那冰霜，温柔地望着远处笑：“桃姬，我给你带你喜欢的桃花了。我在院里做了很多秋千，你说要回来看的，怎么还不见你呢。”

　　他掏出一张女子的手帕，上面绣着：桃姬心悦苏年。

　　那是在桃树下找到，他很后悔，他从来就没有桃姬说过这句话。

　　以前他嘲笑桃姬长得丑，不曾想自己眼瞎了，直到现在，回忆她的模样只有初见时。现在他想见，也见不着了。

　　命运总爱开着玩笑。

　　他对着远处大喊：桃姬，我也心悦于你。

　　回声阵阵，他喘了口气，坐了下来。

　　“桃姬，我想你了。”

　　“你回来吧。”他揣紧那方手帕，身体颤抖着，远处传来悠悠鸟鸣，像神明的低泣。

　　民间流传那国师最后隐居山中，有人曾遇见过，仍是那样仙人之姿，面如冠玉，世人称是千年之美男子，他钟情于一树桃花，民间皆称奇，此为一谜。

　　“这个手帕可是前秦遗物，看着不起眼，却是有故事的。”一个男子扬着手上的宝贝，一旁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拿走手帕。

　　“诶，姑娘你怎么回事，这抢东西呢？”他连忙过去要抢。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就是桃姬。”女子容貌一般，但是笑的美艳。

　　只见手帕上绣着一朵桃花，还有几个前秦的字体：桃姬心悦苏年

---

作者有话要说：　　6000字的短篇，话说第一次写短篇，有人看的话就再开短篇文 （＾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