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花谢，凤凰花开》唐小山

5、硼

　　杨睿再一次听说刘老师的专业课，是第二周的习题课之后，那个助教又赖到杨睿的床上翻他硬盘里的电影了。
　　“二郎神，你那个小美眉叫陶乐对不对？这次作业写得，绝了！刘老师一看就说，这绝对是‘杨氏风格’，我说不是你帮她写的，是你辛辛苦苦花了一个通宵给她补课。刘老师还叫我们多向你学习，据说你上个学期就有给学生补课的光辉事迹？我说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可是也没有美眉愿意搭理我呀！刘老师就把写得最差的那几本作业给我，让我挨个登门家访，我一看宿舍地址，全是老白楼的，一水的大老爷们啊，真没劲！我可叫你给害惨了！”
　　杨睿正在专心致志的往羽毛球拍柄上缠手胶，没搭理那个男生，他满怀不屑的想，要是泡美眉有这么容易，那十一月早就没有十一号了，手段是次要的，个人底子才是首要因素。
　　那个男生却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陶乐他们班还有个更牛的女生，昨天上习题课，有道题挺难，我问了半天没人会做，我就随便点了一个名，叫岳穆鹏，怎么看也是个男生名嘛，结果站起来的是个小姑娘，本来我想说算了，不让她做了，万一做不出来多没面子，可是人家蹭蹭蹭走到黑板前面，刷刷刷就把答案写完了，满屋子人那叫一个呆呀！你知不知道底下那些男生怎么叫她？说她是雅典娜，智慧女神！哇塞，如果他们班女生个个都这么厉害，那我还是趁早死心了，不如等着她们来给我补课呢！这都是什么年代啊！阴盛阳衰！这个智慧女神长得倒是挺漂亮，前凸后翘的，就是打扮得太老式了，真像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杨睿用力把球拍往床上一扔：“我吃饭去了，你别在我床上吃东西，撒得满床饼干渣扫扫就算了，你还非往键盘里掉，你知道我拆洗一次键盘得费多大功夫吗！”
　　“知道了，没问题！”那个男生一边说，一边在杨睿心爱的微软原装键盘上方撕开一包饼干。
　　杨睿为彭彭的出色成绩感到高兴，他早就看出来她一定是那种学习非常优秀的女孩，虽然他批改她的作业时其实并不那么认真，可是他不愿意继续听别的男生用那样轻浮的语气亵渎这么端庄的女生。

　　第二周周末，学院召集各个专业、各个年级的全体学生干部开新学年动员大会，身为各自所在班级班长的展云遥和陶乐都得参加。
　　展云遥一早就抢占了两个好位置，一见陶乐立刻热情的招呼道：“陶陶，过来，坐这儿！这块儿是个盲区，从主席台那个角度看不见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在干什么。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陶乐起得晚，没赶上吃早饭，她带来一大包零食，正愁怎么吃呢。
　　展云遥先把陶乐的零食口袋翻了一遍，把每样零食是什么牌子什么口味全都记在心里，她决定用这个宝贵情报去找杨睿换点好处。
　　陶乐当然不明白，她大方的把口袋推过去：“你吃吗？”
　　“我可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损身材啊！”展云遥用手掌量了量自己的腰围，在想这个礼拜是不是又超标了。
　　陶乐才不管，她撕开一包乐芙球，像吃花生似的一下往嘴里塞了六七个。
　　“陶陶，你们这个学期功课重吗？”
　　“呜，呜，还——行——”陶乐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
　　“我知道，就是老刘的课有点烦人。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我们那年考研专业课试卷，老刘出的那两道题，杨睿是唯一一个都拿到满分的，系里一直拿老刘的题当筛子，只要轻轻抖一抖，金子和沙子立刻就区分出来了，还拿老刘当门神，要是想拒谁，面试的时候就让老刘出面，三两句话就能问得你抓耳挠腮，哑口无言，乖乖的夹上尾巴，哪来的回哪儿去。你是没那份荣幸亲耳听见杨睿怎么对付老刘，我在门外听得都快笑岔气了，心想这小子走错门了吧，应该去人艺应征话剧演员啊。等轮到我进去才发现，老刘还在一个劲的擦眼睛呢，从那以后他见了杨睿比见了亲儿子都亲。”
　　陶乐一边大吃大喝，一边津津有味的听展云遥像说评书似的讲述系里的趣闻轶事。
　　“其实，老刘这个人心肠挺软的，他能看出来谁真正下过苦功夫，他从来不刁难那些勤奋刻苦的学生。他总说，他们当年念书的时候，一个星期有三天政治学习，两天下工厂劳动，只剩两个白天和七个晚上能用来学习，哪怕每天解一道题，每天背一个方程，也不至于最后只考二三十分。现在这些学生倒好，一进校门就开始背单词、考英语，要么就是谈恋爱、玩游戏。他还说他们一个班就三个学生，考试的时候都到老师家里去，一人一间屋，早上去，什么时候答完什么时候走，中午师娘给每人下一碗面条。现在一个年级招一二百人还嫌少，还要拼命降分扩招，有一次期末考试，考卷发下去五分钟之内，考场里就有二十多个学生说自己生病了，要缓考。那次老刘差点没被气得犯心脏病，他气的不是学生不学无术，弄虚作假，而是系里教务最后竟然真的准许那些学生缓考，老刘说要是他当系主任，直接全部开除。老刘喜欢杨睿，不是欣赏他聪明机灵，而是看中他勤奋刻苦。要我说这小子真不是肉长的，哪来那么多精神头，吃喝玩乐什么事也没耽误过。”展云遥百思不得其解的托腮凝思。“老刘有过一个儿子，也在咱们系，可惜，出国之前因为癌症去世了。你想想，八几年的时候，有本事出国的，那才叫真正的水平呢，比杨睿还高出好几个档次去，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陶乐塞了满嘴的妙芙包都忘了咽下去，她没想到原本风起云涌的一部大书竟然骤然间急转直下，以一出悲剧结尾惨淡落幕。不过她倒不像以前那么讨厌刘老师了。
　　展云遥笑着拍了拍陶乐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跟你说点正经的，你想不想进实验室玩玩？”
　　“啊？什么意思？”陶乐满头雾水。
　　“是这样，我们老板说这学期想给实验室添把人手，要求不高，大三本科生就行，反正要干的活课堂上也不会讲，一边实践，一边慢慢学呗。你有没有兴趣？”
　　“嗯……”陶乐偏着脑袋琢磨起来，这个建议挺突然的，她以前没算计过进实验室的事，光是正经功课和班干部的职务就够她忙活的了。不过前几天彭彭倒是提起过，她说如果能有机会早点进实验室多学点东西就好了。
　　“现在我们实验室就三个学生，你都见过了，估计谁是什么德行杨睿早就泄露给你了。我们老板挺年轻，四十多岁，脾气不错，是个海归，系里特别重视他，这年头能留住回国的年轻人才多不容易啊，所以我们都跟着沾光，待遇算好的。另外还有一些老头，闷头做学问的，不怎么跟学生打交道，你不理他，他也不理你。本科生要干的活不多，其实就是打打杂，卖个苦力，不过有杨睿在，他怎么也不能舍得让你吃苦啊，没准连清扫值日都帮你包了呢！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怕影响学习，尽力而为就行了。你要愿意一直干到大四，直接留在这做毕业论文也行。说起来挺巧的，咱们三拨人，都赶在同一年毕业，不知道最后有谁能继续留下来……”
　　“好……倒是挺好，就是……你们需要几个人呀？”陶乐不知道进实验室这种事本来需要本人拼命巴结的，她反倒要跟展云遥谈条件。
　　“怎么了？”
　　“前几天彭彭说她很想找个机会早点进实验室啊，能不能把她也算上。”
　　展云遥顾不得主席台上的领导正讲到慷慨激昂处，她失声大笑：“我就知道，彭彭和丁满，天生一对，到什么时候也不能把你俩拆开啊！哈哈哈哈！”
　　“啊！”陶乐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虽然杨睿说过以后都要叫她丁满，可是其实他从来没有真的当众叫出口，这么亲昵的称呼，让别人听见未免显得太暧昧了，展云遥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那天她躲在图书馆走廊拐角里偷听来着？
　　“我又猜对了吧！这学期一开学我就发现杨睿床头新贴上一张《狮子王》的海报，上面画的就是这对活宝，我想他也没有复古癖啊，这个年头上哪去找这么老古董的东西，结果人家说了，这是他托在美国的亲戚特意跑去迪斯尼总部要来的。我就是不知道他是喜欢疣猪呢，还是喜欢猫鼬？”
　　陶乐表情怪异，心情复杂。
　　“你别生气，我去杨睿宿舍啊，不是去找杨睿，是去找他的同屋，那个小子借了我五百块钱，宁死不还，非得我打上门去讨债。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借钱给男生，他们就以为女生脸皮薄，不好意思催帐，有钱没钱都不还。幸亏我们班的奖学金都是我代领的，我就直接从他的奖学金里扣了。”
　　陶乐想不通展云遥干嘛老在自己面前提杨睿，有些事听着挺有意思，有些事就有点让人难为情了……她低着头，假装一心一意的把吃剩的包装袋团吧团吧塞进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里。
　　“那你和彭彭就算答应了？我去和老板说说，应该没问题，反正又不用给你们俩发工资。对了，我们组每周五晚饭会餐，用经费报销，你爱吃什么？下个礼拜就当欢迎你们俩了。嗯，不用问你，我直接去问杨睿吧，哈哈……”
　　轰然响起的一阵热烈掌声打断了展云遥的取笑，两个人赶忙滥竽充数的鼓起掌来。

　　彭彭非常感激陶乐的“提携”，虽然她一直渴望能够早点接触实验室工作，可是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没有勇气主动去找导师或者师兄师姐提出请求。
　　而陶乐呢，虽然她对进实验室不像彭彭那么热衷，不过能有机会尝试新鲜玩意，她也不愿意轻易错过，她只是觉得实验室里那三个人，包括杨睿在内，多少都有点古怪，还是有彭彭在旁边陪着自己才会更安心。

　　星期一下午，杨睿晃晃悠悠溜进实验室，展云遥一边听着mp3，一边看书。她头也没抬，右手往背后一伸：“杨睿，过来，帮个忙！门后那个柜子是不是还有空抽屉，帮我贴个标签！”
　　杨睿以为展云遥还要占抽屉装东西，就把那张贴纸歪歪扭扭往抽屉门上一拍，等他看清标签上的姓名之后，立刻傻眼了。
　　“‘陶乐’？你什么意思啊，干嘛把陶乐的名字写在这儿啊！”
　　“老板让我招个本科生打下手，我看陶乐挺闲的，就叫她过来喽。”
　　杨睿还呆头呆脑如同身处云里雾里呢，展云遥已经摘下耳机，合上书，侧过身：“说吧，我的大恩大德，你打算怎么报答啊？”
　　“北京饭店还是香格里拉，你自己挑吧！”
　　“切——你以为我就认吃呀，我有那么不长进么！这个，拿去，照着上面写的每样买上十包二十包，牌子、口味都不许出半点差错哦！”展云遥从书底下抽出一张清单，递给杨睿。
　　杨睿扫了一眼：“这不还是吃的吗，你决定彻底自暴自弃啦？连这些垃圾食品都吃，你不想要你一尺九的小蛮腰了？”
　　“一尺九已经过时啦，我现在正在向一尺八努力呢。不过这些啊，可不是我要吃的，这都是陶乐的大爱，垃圾不垃圾的，我跟她非亲非故，我也管不了呀。唉，小姑娘不懂事啊，是需要找个人好好照顾照顾她，每个礼拜吃一顿北京饭店，猫鼬也能养成疣猪！”
　　杨睿把那份零食清单叠好，小心翼翼的夹进钱包里，他有点后悔自己不该漫天开口提起北京饭店，要是只跟展云遥斗斗嘴还无所谓，就算真的请她吃一顿也算不了什么，不过如果这种话传到陶乐耳朵里，未免大有卖弄炫耀之嫌，所以杨睿不还口，面色忧虑的等候展云遥提条件。
　　展云遥把天棚、地板、四面墙、十二个犄角旮旯一一巡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杨睿身上：“这两样加在一起，不管价码高低，拿点你自己的东西出来！”
　　杨睿知道展云遥想讥讽他花着爹妈的血汗钱泡美眉，虽然实情并非像她以为的那样，不过他不愿意为自己辩解，只是冷静的盯着她。
　　“你，也就剩下点色相了，出卖给我一次吧！”
　　“没问题，时间地点你决定，我保证随叫随到。”
　　杨睿松了一口气，转身向自己的书桌走去。
　　“哎，等等，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这里还有一张标签，再帮我贴上去，这次可别贴歪了，因为她这个人最讨厌不整齐、不干净的东西了！”展云遥变戏法似的从书底下又抽出一张贴纸，直直塞到杨睿鼻子底下。
　　“‘岳穆鹏’？”杨睿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才是展云遥的撒手锏。
　　“买一送一，恕不零售。彭彭和丁满，相亲相爱，形影不离。”
　　杨睿把彭彭的名字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听出来了，今天展云遥是打算跟他死磕到底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主动挑衅，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除非是因为上学期期末抢了她的一等奖学金，可是他也需要钞票来对付吃喝啊，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靠着喝西北风过日子吧，再说，评奖的每一项指标，系里全部张榜公示过，绝对光明正大，杨睿问心无愧，谁叫展云遥的各科考试成绩都不如他高呢！
　　“两个美女，你可不能都包圆了，你挑剩下不要的，给我哥留一个。”
　　“我挑剩下不要的？这间屋里好像就有一个现成的！”杨睿发火了，无论是对彭彭还是对陶乐，他都不愿意用“挑剩下不要的”这种字眼来侮辱她们。
　　“你说的不会是我吧？”展云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说：“我和我哥？那不成□□了，没想到你小子口味还挺重。听说有个美女总在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飘洋过海打电话给你，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呀？”
　　杨睿冷静下来，对付这种无所谓的人，你只能比她更无所谓。他两手一撑，坐上展云遥的书桌，魅力十足的一笑：“是我嫂子，没过门的，怎么样？”
　　“哦——”展云遥摇头晃脑，拖腔拉调，用这一个字充分暗示出所有想入非非的可能性。
　　两个人就这么目不转睛的互相瞪着，就是那种“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厮杀方式吧。
　　话说回来，杨睿潇洒的坐在展云遥的书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展云遥正坐在椅子上，半侧着身，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托着腮，举头仰视，另一只手在杨睿身旁的那本书上轻轻敲打着，这样一幅画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容易引起误会，因为旁人看不出他们杀气腾腾的目光，只觉得他们含情脉脉，深情对视。
　　屋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正是他们那位年轻的海归老板。杨睿一见导师，赶紧跳下桌子，表情有点尴尬，不料那位导师却比杨睿更加不好意思，他连忙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你们先聊，你们先聊。杨睿，什么时候你有空，上去找我一趟，跟你说点小事，不要紧，别着急。”他满面堆笑的说完，立刻转身，把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展云逍推出去：“老展，先别进去，这屋里不方便。”然后，他轻轻的带上门，走廊上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杨睿瞠目结舌的瞪着房门，展云遥却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看来某些人今天又要抽风了！”
　　杨睿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展云遥，没等他开口，她却抢先大声说：“只要能亲眼看见你抽风，就算让我一顿吃下十个酱鸡腿，我也值了！”
　　“好，晚饭的时候你就在宿舍等着，我买好了给你送过去，要是剩下半根骨头，你就跟我姓！”
　　谁跟谁姓本来是男生赌咒发誓的时候常用的一句口头语，杨睿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展云遥更加兴高采烈的说：“行啊，从明天开始，我就跟你姓了！”
　　杨睿懒得再跟这个泼妇纠缠，气冲冲的跑出实验室，上楼找导师解释去了。

　　展云遥收起笑脸，大步走到杨睿的书桌前。有那么多次，她真的忍不住想掀开那个小温室的盖子，把杨睿的心肝宝贝猪笼草拎到大太阳底下去曝晒几个小时，非把那些红彤彤的小笼子统统晒成茄子干不可，要么就灌点硫酸盐酸硝酸。可是每一次，她都及时克制住这个邪恶的念头，不管主人再怎么可恶，植物总是无辜的。其实杨睿这个人并不坏，无论如何算不上坏蛋，只是像他那种心想事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就是招人讨厌！就连他想勾搭良家少女，都有人主动给他当帮凶，展云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把陶乐和彭彭弄进实验室来。
　　杨睿也窝了一肚子火，展云遥心眼鬼机灵，谁肚子里想什么，她从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又绝对不是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像她这样专门窥探别人心事的妖女，就应该贴上符咒，一把火烧死，为民除害。杨睿心想，要不是我已经决定为了陶乐而“从良”，我早就收拾你了，不就是个失恋之后对天底下的男人都看不顺眼的变态怨妇吗？

　　彭彭和陶乐正式成为实验室的成员。杨睿真应该好好感谢展云遥，陶乐本来就是那种很容易跟身边人打成一片的开朗女生，既然现在她和杨睿之间有了名正言顺的师兄妹关系，先前那些拘谨和扭捏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陶乐和杨睿很快就混熟了，不但在实验室里一起说说笑笑，轻松自在，私底下她也经常找他请教学习方面的问题。杨睿决定保持战果，不可冒进，先不急着约陶乐吃饭看电影逛街什么的。
　　至于“买一送一”的彭彭，大家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宝贵价值，彭彭无论做什么事都极其严谨认真，自从开完第一次组会，大家一致同意以后的会议记录全部由彭彭一个人做，七嘴八舌的讨论发言，总能被她立刻归纳成脉络分明的一二三四条，你一张我一篇的打印资料，总会被她很快排序装订整理归类——当然前提是她对自己接触的课题有准确清晰的了解。连老板都对彭彭赞不绝口，如果她不是功课繁忙的本科生，他一定会把她留在身边做个常用秘书。
　　陶乐虽然不像彭彭对研究工作沉浸得那么深入，不过她偶尔迸发的奇思妙想无论是否具有实用价值，总能令人耳目一新，开怀一笑。

　　到了期中，有一天，彭彭回到宿舍，陶乐神秘的拉住她：“彭彭，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先说好，这样东西可是非常恐怖，非常吓人的，本来我想放在你的床上或者你的桌子上，不过我又怕吓坏你，所以还是直接拿给你看好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害怕啊。”
　　彭彭已经开始害怕了：“是……什么东西？活的还是死的？我可不看毛毛虫。”
　　“塑料的，要真是毛毛虫，我也不敢用手抓。”陶乐从兜里掏出一个比胶卷筒大一圈的圆柱形塑料盒：“做好准备，我可要打开盖子了。”
　　彭彭向后缩了缩脖子，眯着眼睛看过去，从盒子里倒出来的是一团黏糊糊的红色半固体，中间还裹着——半根手指头！
　　“别怕，都是合成塑胶做的，怎么样，挺像真的吧？”陶乐从血浆里拣出那半根手指头，递到彭彭眼前让她仔细看看。
　　虽然明知是假的，可是捏在手里还是感觉怪恶心的，这根手指头果然做得十分逼真，半软不硬的，指纹啊，指甲啊，断面处的骨头血管啊，一样不少，冷不丁看上去，还真能把人吓个好歹。彭彭很感激陶乐没有偷偷把这种玩意扔到她的床上。
　　“我才买的，是一家新开的店，趁着这些东西大规模流行起来之前，咱们先干点什么。”陶乐精明的说。
　　“啊？你想干什么？”
　　陶乐附在彭彭耳边，叽哩咕噜说了半天。
　　“为什么要我装啊？”彭彭心虚的问。
　　“要不咱俩换换也行啊，我假装被切到手了，你去喊人。”
　　“那……那还是我切手好了。”
　　“就是嘛，你心底那么善良，最不会撒谎骗人，你肯定喊不出来。到时候你只要捂着手，不出声都行，别人以为你疼得哼都哼不出来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去办，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你可千万别笑，你能忍得越久，就越有意思。”
　　彭彭现在就有点想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施展你的阴谋诡计啊？”
　　“明天下午去实验室的时候吧。”
　　“啊？为什么要在实验室？”
　　“哎呀，在咱们屋吓唬女生多没意思啊，她们的大惊小叫准能把你的耳膜刺破。教室里人太多，万一真的引起大骚动，不好收场，再说在教室上课怎么会无缘无故切到手呢，咱们又不用铅笔，连削笔刀都没有，咱俩又不是少数民族，随身还带匕首啊。实验室里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他们都比咱们大，不至于光会唧哇乱喊，那里凶器也多，我在里屋见过一把切纸刀，是他们切割高纯金属样品用的，正合适。”
　　陶乐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如来佛祖都能被说动，彭彭也就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