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花谢，凤凰花开》唐小山

48、锝

　　音频为数众多，视频则寥寥无几。由于工作需要，单位早就给杨太太配了一台双卡收录机，夫妻俩充分利用这一工具，将孩子们成长中的点滴趣事记录下来。他们考虑过，是否要买一台家用摄像机，以便保留更多彩的回忆，经过再三衡量，他们终于打消这个念头。摄像机价格不菲，他们决定把有限的工资收入花在对子女成长更有益处的地方，给杨轩买书、买文具，给杨睿买好吃好喝，父母从不犹豫。
　　体积最大的视频文件名是数字编号，杨轩想，如果不打开看，自己能不能先猜出内容呢？
　　那是杨睿入学前过的最后一个儿童节。那段时间，父母工作都很忙，杨轩每天早晚去幼儿园接送弟弟，绕一趟得多走两站地，他风雨无阻，一直忠诚而勤恳的执行做哥哥的使命。杨轩还是班里的生活委员，每天放学后必须监督值日生打扫教室和分担区，还要跟隔壁班生活委员交换检查对方班级的卫生，他总是最后一个关窗、锁门、离开教室。因为他耐心、细心，从不迟到早退，所以从二年级开始掌管本班钥匙，一管就是五年。这样，当杨轩赶到幼儿园，通常只剩下杨睿一个人，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
　　不过杨睿一点不为这种事苦恼。有的小朋友一吃完下午间食就抻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盼着父母，要是响过放学铃而家人还没现身，他们立刻泪眼汪汪，好像被爹娘抛弃了似的。杨睿可从来不显得这么没出息，等其他孩子都走光了，老师们也化好妆，换上漂亮的外套，商量着下班后去哪吃饭逛街，这时候，整个教室就成了杨睿一个人的天下。他长得俊，嘴巴甜，活泼聪明，又很少调皮捣蛋，所以老师都宠着他，放学后对他更加纵容，不但允许他玩室内滑梯和秋千，随便摆弄存储柜里的玩具，还让他在讲课用的黑板上写字画画，坐在琴凳上弹钢琴，甚至偶尔放他去操场上跑两圈。杨睿觉得这才是一天中最痛快、最美妙的时光，当然哥哥来得越晚越好。
　　这一天，杨睿刚搭好一个大恐龙，他用光了班里所有拼插积木，不必像平常那样，每个人只能分到可怜巴巴的一二十块，做个恐龙蛋都不够，想跟小朋友借两块来用用，简直比活吞一只恐龙还困难。因此杨睿的恐龙个头特别巨大，他还洋洋得意的加以说明：“这是剑龙，它的后背上长着骨板，虽然看起来样子很可怕，可是它们是食草动物。”这些是前一天晚上刚听哥哥说的。
　　一位漂亮的年轻老师不禁啧啧赞赏：“杨睿真聪明，懂得这么多！下学期区里组织知识竞赛，你代表咱们幼儿园去参加吧？”
　　“下个学期？恐怕不行呀。爸爸说下个学期要送我去上学，我就不再来幼儿园了。”杨睿没被夸奖冲昏头脑，他理智的对答。
　　“你还不到六岁呢，等七岁再上学也不晚啊。好多小朋友都要再呆一年，你也多留一年，跟大家一起玩，好不好？上学可辛苦了。”老师跟杨睿逗趣。
　　“这个问题嘛，让我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再答复你吧。”老师的殷切器重自然令杨睿心花怒放，不过他不知从哪学的，竟然装腔作势的摆起谱来。大人们见了，忍俊不禁。
　　这时，杨轩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平日，杨睿总要在玩具堆里恋恋不舍的磨蹭一会，可今天，为了表现得更成熟更稳重，而不是听见两句表扬就轻飘飘的骄傲起来，杨睿冷静的说：“我哥哥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老师再见。”说完就很快跑去门边穿鞋。他甚至蹲在地下亲自系鞋带，而不像以前，往小板凳上一坐，就把脚伸到杨轩眼前。
　　另有两位老师正坐在门口商量工作，原来，为了庆六一，系统内部各个职工幼儿园照例要联合举行文艺汇演，每个幼儿园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杨睿他们班打算表演新疆舞，班里还有两个女孩父母也是舞蹈演员，她俩从小跟父母学过一点舞蹈，所以演员和编排都是现成的，不过节目是集体舞，全班挑来挑去，还缺一个小演员，其余女孩不是太高太矮太胖太瘦就是不够聪明学得太慢。老师很发愁，这时候去别的班借演员肯定不合适，因为人家也有人家的任务，再说还关系到打分评比和集体荣誉呢。
　　杨轩听了，心想，这可是为班级做贡献的大好机会。他没征求杨睿的意愿就自作主张替弟弟请战：“老师，我弟弟会跳舞，可以让他假装女孩。”
　　老师把杨轩计策仔细一想，也不错，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比男孩长得更高、更壮，不过杨睿吃得好、营养足，所以他的个头身材跟跳舞的女孩比大致差不多，他聪明，学什么都能一学就会，长得也漂亮，穿上演出服，不知道的人看不出他是男孩。老师高兴的点头同意：“好啊，明天提前半个小时来吧，跟其他演员一起排练。”
　　杨轩连忙保证：“老师放心，明天早上我一定准时把我弟弟送过来。”
　　杨睿的鞋带刚系到一半，听见哥哥和老师的对话，他的手僵在半空，恨不得跳起来当场把杨轩狠揍一顿，假如他能打得过哥哥的话。
　　哥俩连吵带闹打了一路，一进家门，杨睿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喊：“妈妈，哥哥欺负我！杨轩，你是个叛徒、奸细、反动派！你出卖我、陷害我、侮辱我！”反正他把自己能想到的贬义词全都用上了。
　　杨轩一本正经的解释：“你说的不对，我这样做不是害你，是为了你好。集体的荣誉就是个人的荣誉，班级的利益就是你自己的利益，在集体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应该毫不犹豫的贡献自己的力量。你能得到为班级增光添彩的机会，应该感到珍惜和自豪，你要努力……”
　　杨睿气得要吐血了：“我妈生我是儿子，我是男的，我不装女的，你要喜欢你自己去穿裙子跟小姑娘一起跳舞！”
　　不料父母听杨轩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竟然也站到“敌人”的阵营中。为了用实际行动表示支持，老妈还主动贡献出两条珍藏多年、视为至宝的纱巾，她用鲜红嫩绿、嵌着金丝银线的大花纱巾把杨睿包装得漂漂亮亮，送上舞台去了。
　　汇演当天，父母和杨轩都去了礼堂，从头到尾观看了整场联欢会。最最过分的是，不知道老爸从哪借来一台录像机，居然把杨睿扮成女孩子跳舞的全部过程记录下来。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家里一来客人，父母必然要把这盘录像带放给客人看，有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杨睿，有的人却看到最后也没能从一群女孩里挑出杨睿来。杨睿不知道哪种情况更残酷的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他只能一个人躲在里屋，一面痛不欲生的听外面的叔叔阿姨说“你们家杨睿真乖、真可爱、真漂亮、跳得真好”，一面恨得咬牙切齿，搜肠刮肚的策划复仇的阴谋。
　　杨睿一直想等到家里没人时，偷偷毁灭掉自己的屈辱记录，然而这盘录像带被搁在老爸书柜的最高一层，以他当年的个头，就算站在桌子上也够不到。
　　许多年一晃而过，杨睿终于长高了，不必踮起脚尖也能轻易拿到那盘让他颜面尽丧的录像带，可他反而不忍心对它作出丝毫伤害，只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擦去表面覆盖的薄薄一层灰尘。
　　升入研究生后，杨睿发现老板掌管的多媒体教室里有一套非常完整的视听设备，一个周末，他借口准备开题报告，借来教室钥匙，趁机将这盘录像带以及家里所有录音磁带、胶卷照片都转成数字文件，给父母和哥哥各传了一份。只是杨轩收到这份后，还从没静下心来仔细看过。
　　杨轩当然能一下子认出杨睿，就算他不认得弟弟的脸，至少认得母亲的纱巾，就算他不认得母亲的纱巾，至少记得杨睿当年站的位置。因为那两条绚丽夺目的纱巾，因为杨睿的漂亮脸蛋，更因为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情愿，可杨睿当真学起舞来，却比别人跳得都好，所以老师不但同意他混进女孩堆里上台演出，而且安排他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主角”位置领舞。
　　杨轩记得自己刚刚懂事时，母亲就问他想不想学跳舞，他先去母亲所在的艺术团考察了一番，又把父亲单位的办公室参观了一遍，经过反复考虑，他下定决心：“爸爸，妈妈，我不想学跳舞，我想早点上学，好好读书，长大之后当科学家。”
　　等杨睿长到年纪差不多的时候，母亲也问他同样的问题：“宝贝，想不想跟着妈妈学跳舞，以后可以在舞台上表演，台底下有好多人给你鼓掌、喝彩、照相，还可以上电视，好不好？”
　　杨睿不受丝毫诱惑，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才不跳舞呢，那是小姑娘才干的事，我可是男子汉呐！”
　　杨轩连忙纠正弟弟的错误观点：“不是那样的，妈妈单位就有很多男同事，来过咱们家里许叔叔、李叔叔，他们都是舞蹈演员。”
　　杨睿不屑一顾的撇撇嘴：“穿那——样的衣服，那——样走路，还化妆，我可不干！等我长大了，我要……”其实他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他向四下胡乱张望了一圈，一眼看见外国客人送给老爸的纪念品，两只木雕非洲象，杨睿立刻有主意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当猎人，我要打死好多狮子老虎大象！”
　　杨轩赶紧纠正这个错得更离谱的观点：“那可不行！狮子老虎和大象都是受到法律保护的珍稀野生动物，你不能随随便便猎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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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轩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十多年之后，他已经读了足够多的书，尽管远远称不上“科学家”，不过能够成为科研领域内一名普通的工作者，也算实现了童年的理想。那么杨睿呢？杨轩知道，后来杨睿学会了跳舞，而且跳得非常棒，在舞池内每每有令人羡慕的艳遇降临，大概他也不再对“假装女孩”深恶痛绝，杨睿擅长模仿女声，这是他的奇特天赋之一，他甚至乐于在合唱比赛里客串女童音，并引以为豪，因为他能让全校观众难辨雌雄。最重要的是，杨睿终于放弃了“当猎人”的荒唐梦想，大三时，他在动物园做了一年志愿者，每逢节假日向游客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听说这个消息，杨轩比任何人都深感欣慰，这些年来，他一直担心杨睿的灵魂深处潜藏着暴虐凶残的劣性，以屠戮嗜血为乐趣。只有老天爷知道，杨睿这辈子敢亲手弄死的最大生物就是蟑螂，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玩跨步游戏，一个女生跨出两大步，正好踩中一只紫红色半透明的大肉虫子，虫子咕叽一声爆了，溅出好多汤汁，那个女生不想输掉游戏，坚持用一条腿稳稳站在虫子尸体上，杨睿为了避免踩到那团虫子残骸，每次都故意缩短步伐，最后输得最惨，这件事让他心惊肉跳了整整一个礼拜，可杨轩还唯恐弟弟去屠杀大象。
　　杨轩第一眼看见弟弟时，他出生还不满三天，杨轩第一次意识到弟弟已经长大成人，是在贺嘉念完大学却没拿到毕业证的那个暑假。杨睿把贺嘉在酒吧打架的前后经过悄悄告诉大哥，他虽然没问贺嘉，却在第二天特意去派出所找警官了解内情，因为他担心贺嘉惹上真正难以脱身的麻烦，幸好结果叫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哥，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不过如果我是你，我才不着急那么早出国，我要等贺嘉毕业和她一起走。你想读书，想工作，以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可她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只有这几年，跟她最相爱的人不能陪在她身边一起度过，这是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遗憾。现在贺嘉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她承受的压力比别人大，付出的努力也比别人多得多，她过得太辛苦了。我想逗她开心，她还讨厌我，不管怎么说我跟你也不一样。以后你一定得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因为她为你做的实在太多了。”
　　杨轩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照顾嘉嘉。”尽管对于怎样做才是对贺嘉更有好处，杨轩的见解和杨睿依然大有分歧，但是他很感动杨睿能够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站在他对面的杨睿，不仅是个头与哥哥不相上下，杨轩希望弟弟将来能够很顺利的获得美满的爱情和一生的幸福。
　　杨轩不忍心去想是否杨睿的话更有道理，如果当初自己做出了另外的选择，是否如今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他忽然很想跟弟弟聊天，而且立刻动手拨打杨睿的宿舍电话。
　　长长的回铃音空响了好久，一遍不通，杨轩紧接着拨了第二遍。第三通电话响到最后仍然没人来接，杨轩有点失望，打算放弃，却突然听见轻微的清嗓子声。
　　“你好，麻烦你找一下杨睿。”杨轩克制着起伏的心情，平静的说。
　　那头的杨睿一听见来电话的是个男声，顿时像一摊烂泥一样懒散下去，他用沙哑的嗓音迷迷糊糊的回答：“我就是杨睿，请问你是哪位啊？……哦，是大哥啊，什么事呀？……你没事，就是想问问我？我最近，挺好的，跟以前差不多，我也没什么事啊。你呢，过得怎么样？……等等，我这现在几点了？……六点零七分？早上还是晚上？……早上？今天星期几？……星期天？大哥，星期天早上六点零七分你没事给我打什么电话啊！咱俩有时差你记不记得啊！我要睡觉呀！我今天早上三点半才回来，没睡两个小时就被你吵醒了，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杨睿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大通，突然腔调一变，显得无比冷静清醒，“等等，你说什么，现在是星期天早上六点零七分？天呐！晚了晚了，约会要迟到了！幸亏你来电话叫我起床，太感谢了，你是故意的吧，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有要紧事？好了，不聊了，我要去刷牙洗脸换衣服了，有时间再给你打过去！”杨睿的语气又一变，“嘻嘻，你真是新型号‘永久牌’闹钟，还提供跨国服务呢！”
　　杨睿嘭的一声挂断电话，只剩杨轩若有所失的握着话筒，他平生第一次被胸中忽然涌现的温暖的兄弟情谊驱使打了这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没来得及讲两句有意义的对话。说的也是，周末清晨六点，无论谁受到电话打扰都会不高兴吧，杨轩不免有点内疚。不过能及时叫醒杨睿去赴约会，也算一桩功劳，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暖和起来。可杨睿这么早出去干什么呀，不会跟女生一起晨跑吧？这倒是一种很健康的生活习惯。其实，假如杨轩真的得到机会和弟弟慢慢聊天，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杨睿一问“你有什么事吗”，杨轩心里突然一紧张，除了答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难道要说“我看了以前的照片，我想你了”吗？这种话他可说不出口，大概杨睿听见了也要吐血三升吧。
　　说到“永久牌闹钟”，那是杨轩小时候的绰号。当年父母带他去外婆家探亲，外公外婆住在一栋很大的老式小洋楼里，还有舅舅舅妈大姨小姨表哥表姐好几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早上，杨轩总是全家第一个睁开眼睛，然后他挨个去敲每一间卧室门，大声叫着“天亮了，该起床了，要迟到了”，直到把全家人都折腾醒了，他才肯吃早饭。小姨和大表姐换衣服慢，还要化妆，吃饭也磨蹭，杨轩经常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俩不慌不忙、细嚼慢咽，恨不能自己代替她们吃饭。终于等到每一个人都拎着包准时走出家门，该上班的去上班，该上学的去上学，杨轩才能定下心来，开始自己一天的度假生活。起初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杨轩总显得坐立不安，愁眉苦脸，当他们弄清他的心事之后，家里所有大人小孩全都哈哈大笑。外公说：“杨轩，你是个‘小闹钟’，多亏有你监督，咱们大家都能按时上班上学，不会迟到。”以前总爱上班迟到的小姨笑着补充：“他还是‘永久牌’闹钟，不用拧发条，不用换电池，永远不会罢工！”没过多久，外婆家的老宅拆迁改建，一大家人也分开了，各自安居，杨轩再没有机会叫大家起床，也没人再叫他“小闹钟”。那年杨睿还没降临人世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轩带着种种困惑关掉电脑，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

　　“这天”“早上”，杨睿约陶乐去校外的剧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因为周末早上头一场电影票半价，他们决定占这个大便宜。陶乐怕自己起不来，杨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有我在，我保证能按时起床，到时候给你打电话。”所以陶乐把宿舍其它电话都拔了，只留自己床头的一部分机，用毛巾被裹好搂在怀里睡，免得太早吵醒其他同学。哪想到杨睿被一个就要出国的朋友叫去喝散伙酒，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回宿舍。
　　当陶乐下楼来看见杨睿的时候，她还半梦半醒，晕晕乎乎呢：“你可真厉害，这么早就醒了，本来我想你要是醒不来我们就不去看电影了，我还可以好好睡一觉。昨天晚上好热啊，我到后半夜才睡着。”
　　陶乐含糊的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钦佩的意味，杨睿听了大大受用，他从外表到头脑早已恢复到百分之二百的清醒。他精神抖擞的说：“不管睡得多晚，只要早上有安排，我肯定能准时自动醒来，这已经养成习惯了，你见过我迟到吗？早场电影观众少，我们可以挑个好座位，也不怕有人大声说话。嗯，现在还来得及去食堂吃早饭！”
　　看电影的过程当然像杨睿说的那样精彩极了，可他心里一面感谢大哥的同时，也在悄悄的惦记大哥。杨睿知道杨轩为人处事最讲道理，最重礼节，他不会算错时差，也不会在明知对方不方便的时间打电话骚扰，哪怕是对他最亲最爱的弟弟，那么他在周末清晨那么早突然打电话过来，想必有很重要的话着急说吧，不会仅仅为了问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可杨睿粗暴的挂断了电话，让大哥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杨睿觉得很内疚，嫂子一去不返，下落不明，大哥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是不是他得到贺嘉的消息了？不像，不然他一定会很痛快的说出来，要么就是虽然有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不管怎样，本来就喜欢把苦恼憋着闷着的大哥是在太难过的情况下想找个人说话，所以才会给弟弟打电话……杨睿越想越后悔，刚才应该听大哥把话说完，电影可以以后再看，多花点钱也不算什么……
　　满怀这种愧疚不安的念头，杨睿看完电影回到学校，顾不上吃午饭，立刻给杨轩打电话。
　　这次轮到杨轩吃了一惊，他已经躺下休息了，没打算等杨睿的电话，他以为到了周末杨睿会跑出去玩一整天。
　　“嘿嘿，哥，早上不好意思，话没说完。现在我没事了，有的是时间，你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杨睿心里着急，嘴上却显得若无其事。
　　“我没事，只是想打听一下你最近的情况。时间确实不太合适，对不起。”杨轩有点不好意思。
　　“啊，真的没事啊？”杨睿很疑惑，杨轩可不是那种没事到处打电话找人聊天唠嗑闲谈的人，不过他放心了，“别说对不起，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多亏你及时打电话叫我起床，我看电影省了六十块钱呢！”
　　杨轩又困惑了，从前，就算六百块钱的演出票，杨睿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拿下，他什么时候开始为节省六十块钱不惜起早贪黑呢？杨轩担心的问：“杨睿，你是不是最近手头比较紧？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
　　“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这的钱足够花，不过有现成的便宜为什么要错过呢？”杨睿满不在乎的说，其实眼下他真的很缺钱，可他不想要大哥的救济。
　　兄弟俩的交谈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进行下去，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杨睿只好说：“以后要给我打电话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半夜也行，我们宿舍另外那个同学已经签好合同上班去了，他不住学校，晚上就我一个人睡，你不用担心吵醒别人。”
　　这下又该杨轩睡不着觉的揣摩弟弟为什么要打来这通电话，是“经济危机”，是约会不顺利，还是一上午又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此时此刻，他想念贺嘉，如果杨睿有心事，他一定会全都告诉贺嘉，贺嘉能把杨睿不愿意对杨轩透露的秘密都打探出来，也能把杨轩看不透理不清的难题一一解决利索。杨轩需要贺嘉，不仅需要照顾她、保护她，他也需要她帮助他做一些仅凭他自己的能力做不到的事情。